第一百八十九章
堂外的争执声盖过原本该有的议论声,妻子尖叫声从外边传来,堂内贾赦不禁眉头皱起,许是起身太急,忍不住有又咳了几声,顾不得压不压得住就快步往前走,时不时的咳嗽声才让妻子安静下来,“暳儿。”
沈暳一惊,回头看向丈夫有些心虚,此时却也顾不得许多,只搀着母亲对二位长辈道:“二婶三婶,做事别太过了,祖父可还尸骨未寒,怎能如此不孝。”
“呵。”
沈二太太不屑冷笑,瞥眼看向贾赦也不曾收敛,“沈家的事,哪有你一个外嫁女话的余地,不是打量着你夫家姓贾,欺负我们沈家无人再朝。我们沈家再次,却也还有一两门姻亲,侄女别欺欺人太甚才是。”
“可不是,谁让贾家高门大户,惹不起哦。”
沈三太太扯起嘴角,抓着麻衣火上浇油。
“够了,都给我住嘴。你们还有没有一点长辈样,姑爷还在这里站着呢,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沈大太太气得发抖,一推开女儿往前站,“做长辈的难为辈,几十年都白活了,也真不亏心。我女儿不是你们侄女,她孝顺为我这个母亲出头何错之有。若是她做得过了,那也是你们为老不尊。还要再吵吵嚷嚷,不够外面的人看我们沈家笑话是不是。”
再有身份的人,吵起架来也和老娘们无甚差别。
贾赦站在旁边围观全场,见到妻子还想插嘴,他赶紧让人拉开,“送你们少奶奶先回府。”
“我不走。”
“先送你们少奶奶回去,和府里人也通知一声。”
妻子不顾场合的倔性,一旁贾赦也把脸拉下来,语气带上不容置疑。
沈暳头一次见丈夫不留情面,当即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任由丫鬟连搀带拉走开。
相伴多年的妻子梨花带雨,贾赦不是不悔,只是规矩向来如此。
外嫁女就是外嫁女,无论有多大的权势,娘家有事儿能帮,但要上搀和,不仅贾家要被人闲话,就连沈家也脸上无光,再待下去那是自取屈辱。
只是
看着眼前话尖锐的二人,贾赦心中更加不愉,何时他的妻子也轮得到别人三道四,“岳母,二婶三婶,如若无事,晚辈便先告辞了。”他着就要走,走到一半才像想什么事情来,回头拱诚恳道:“沈家之事原不该外人搀和,婿也不算外人,就多嘴和各位长辈多一句,如若再争执不休,朝堂上御史耳朵可尖,别让祖父走得不安宁。”
都贾家如今势大,这么明晃晃的威胁,真是半点都不给沈家长辈留情面。
二人听完脸色发青,沈二太太等人走远方才冷笑道:“大嫂到底找了个好女婿,话口气比旁人大,站着背都比别人直。”
沈三太太不甘示弱却被沈大太太一个眼风扫过去,“可不是我命好,是我女儿好,要不怎么有你们吃好穿好。”
“你,你,大嫂这话可没意思,这府里可还姓沈,还有没有没有天理了,快把前头几位老爷叫来辩上一辩。”
不见棺材不掉泪,沈大太太冷哼,从丫鬟中接过泪包,“你要是嫌府里不够乱,那你就去,明儿府里的匾也该摘了,全家回金陵老宅刨土去罢。”她罢也不看两位妯娌脸色,直挺挺往前厅走去,在这儿哭闹有什么用,那里才是她们女人的用武之地。
且不提沈家如何混乱,贾府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沈家连年衰败,到底有顶梁柱撑着,如今大厦将倾,对贾家来显然也不算什么好消息。
拉拔不得踩不得,真看沈家倒了,贾家也没好处。
沈暳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丈夫突然间的变脸让她害怕,是不是娘家不行了,所以不会的,不会的,自己为贾家生下三个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
“你们太太还在哭。”
贾赦站在院外,抬脚踏上门槛又停了下来。
紫荆为难点点头,跪在跟前不敢动,等了许久却只等来一声叹息,叹息声让她的心跟着往下沉。姑爷该不会少奶奶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犯轴。
“打水来,别惊动了两位少爷。”
“哎,奴婢这就去。”
紫荆听言喜笑开颜,若不是只怕笑的更明显,脚步却到底更轻快了些,只要老爷肯哄,那之前的事也算不上大事儿。
贾赦站在院中,一直等到水来,他才跟着丫鬟走进屋里去。
女人的泪水总是那么多,多到不可理喻,他既怕也心疼,好在自己肩膀够厚实,“莫哭了,原是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你,是我一时情急,明儿你还要回娘家,看到你这样岳母怕是又该担心了。”
“我为何哭不得,祖父走了,孙女合该哭的。”
沈暳抬头吼了过去,背过身去又哭了起来,好似能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也让丈夫知道自己有多伤心。
“你再哭孩子该被你吵醒了,明儿又得闹你,我可降不住。”
贾赦起身走在妻子面前,霸道的给她抹脸,“是为夫的不是,这就给你赔礼,再哭可就丑了啊。”
“你不懂,你不懂。”
沈暳默默低头不敢看丈夫,光是猜测就已让她心力交瘁,若是真有那一天,又该如何。现在祖父也去了,父兄不争气,难道自己真要仰人鼻息不成,孩子,对,还有孩子。男人又如何能比孩子靠得住,她紧紧抓住丈夫的袖子祈求,“让瑚儿回来好不好。”
甭管血脉有多远,原本应该的事情,可这么多年的相处,让贾赦妻子的决定有了底。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将毛巾放在几上,微微点头,“好。”
沈暳破涕为笑,再抬头丈夫已走到外间。
若是平时或许她能察觉,此时却已顾不得许多,丈夫的许可让她心情好上了许多。在亲人逝去的关头,在惶恐不安的时候,这一点喜悦让她忽略了许多东西。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易变心。
百年修得夫妻姻缘,并非一两句可道破。
第二日贾赦拖着病体召集内外大管事,让他们将丧葬用度库存清出来,悉数全都交给妻子处置。直到妻子出门,他才去拜访和沈家结亲的几家人,忙完一切事宜,方才继续待在沈府帮。
停灵四十九日,在贾瑚和贾珠回京那一日,皇宫迟迟不给的圣旨才降到沈家,谥号文贞。
文贞。
众人咂摸二字,想起沈阁老生前,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方在灵堂上不显尴尬失礼。
别人不,贾瑚的年纪却有些绷不住,他抬头往父亲看去,希望得到回应。
贾赦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让他带着二儿子别动。
无论文正还是文贞,沈家的事并非无人知晓,至少赏赐够丰厚,也算得上欣慰。只沈阁老泉下有知,又该是什么心情,他这个孙女婿却想也不敢多想。
逝者为大,显然皇帝给的不情愿,又不能不给,方才有如此膈应的局面。
沈家人明显也知晓,就连哭声都更真确了些。
“老爷,外祖祖圣上”
为了让妻子安心,在沈家回南后,贾赦依旧让孩子跟着她带孝,此时看着儿子身高已到自己下巴,欣慰也惆怅,“人云亦云不得,你外祖祖虽少年得意平步青云,却也为国做过不少事。政见那不是用来评价人的,也不该由你评价对错。圣上皇恩浩荡,咱们跪谢隆恩便是。”
孩子的脸色告诉自己,他不满意这种法。
许是教育太过放养,在这个时代质疑皇恩显然不合时宜,可要教育孩子皇权大过天,那也办不到,“忠臣不事二主,这句话你记住便是。”
父亲眉头紧紧连在一起,贾瑚忽然理解了他的苦心,“老爷,儿子知晓。”
“去罢,去劝劝你太太,别让她太伤心。”
贾赦欣慰摩挲孩子的头顶,孩子长大了,闪烁其词的招数已经不灵了,像现在他就有些不知道怎么教孩子,幸好孩子天赋高,一点就透,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算坑儿子。
转眼已是隆冬时节,院里树叶已被秋风耗干殆尽。
孩子在屋里哄着娘亲,贾赦在院里徘徊看风景,夫妻间的恩爱似乎也到了瓶颈,让人踌躇不前不敢靠近。
“老爷,姑苏来信。”
“是谁。”
贾赦接过信件,当即拆开看了起来,是先生的平安信,他心口一松,老头总算肯老实在家颐养天年。已经这么大的年纪,再往外跑少不得让人担心,这样也好,落叶归根,等等,“你和少爷一声,我去书房回信。”
他急急忙忙去书房,提笔却先给姑苏数位友人写信,这才慢慢回起先生的信件。
老头果然还是不老实的老头,快马加鞭等到姑苏的回信已在六日后。
先生缠绵病榻
“这你家老爷可还有话带到。”
“回贾家老爷,我家老爷,无笙先生一直让人瞒着,就怕您在京城收到消息。”
贾赦站在窗前,外面已光秃秃一片,眼下这个时节,“你且在我府上再待一日,有何要事只管让我家下人去办,咱们不日启程。”
作者有话要: 感谢燕子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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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来晚了,我努力努力的补吧,至少得把前三天的补回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