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阳县桐乡，殷府上下今日很是热闹。因为殷府请来了两位武师贵客，在府中开设讲武堂中，为家中子弟讲授武道，以便日后光宗耀祖，改换门楣。

    殷府家中虽富，世代却俱是白身，也就是没有官爵。这样的家族，不能踏进上游之中。但在十数年前，殷府的亲眷之中，有一女子嫁入楚阳王为妃，一举成为王亲贵戚。有了这重身份，殷府才在十年之中一举崛起，渐渐成为一方门阀。

    讲学堂是世族大家才能够设立的学府，请有文师，也有武师。普通的寒门子弟想修学，都得投靠这些世家。

    今日殷府之内，坐满了直系，旁眷，连同县乡之中前来投靠的寒门弟子。少年男女足有十数个，此时都各自端坐在讲武堂内的方榻之上。除此之外，便没有外人，连丫环厮都不见一个。大瑨朝在马上得天下，不光重文，同样也重武。武功修炼的功法，秘籍，一直掌握在朝庭和士族大家的中，万不能落入寻常百姓和奴才婢人之。

    殷府的讲武堂早在十数年前就建好，请过的武师经历几代，殷府也在十年间培育出了真正的武将和朝臣。若是长此以往，三代之后，殷府这族王亲外戚将有可能出将入相，成为真正的豪门。不过，大瑨开国，出将入相的人物只有“武圣”之尊才能够有此殊荣。而能够成武圣的功法，据世族都不见得拥有。

    由此可见，武功秘籍的珍贵程度。

    上午，两名武师来到了讲武堂。这两名武师一男一女，男子大概三十出头，生得豹头环眼，膀大腰圆，着一身短打劲装；进得讲武堂之后，很是威武。而那个女子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也是一位美貌少妇，和男子站在一起颇为般配。

    两位武师进了讲武堂，便在木榻之上席坐下来。学生们也纷纷立起上身，席坐在了自己的木榻右侧，随后师生们互相交拜礼，是为避席。大瑨是天朝上邦，礼仪为上，两名武师和殷府的少爷姐们也都是识大礼的人物，一切都显得很是端庄，隆重。

    师生互相见礼之后，坐好，那位高大的男武师这才开口话。

    “诸位学子，在下庄诸，字丰源，从今日起，便是你们的武师了。大瑨如今立国近百年，可以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但诸位既然要为士，就不能忘了国本。大瑨朝臣，不得无缚鸡之力；大瑨宫人，也应该能够为王分忧！开国武圣校场演武，斩杀美姬，为的就是警戒天下士人，国力为上。诸位学子，可否明理？”

    “诺！”在座的少年男女虽然年幼，但个个神色肃然，交拜答。“弟子们定然不负恩师厚望，学有所成！”

    庄诸点了点头，和身边的女子对望了一眼。他身材高大，和那位女子坐在一处，高出近一个头，但二人目光交流，好像庄诸还在寻访这位女子的见解。显然，这位女武师的地位，更在他之上。只见她也微微颌首，对在场学子们的表现很是满意。

    “诸位学子，请避席出庭，我们传授武功！”

    “诺！”

    讲武堂座落在殷府后院，占地约十亩，场地开阔，房榻轩敞，传功，练武，休养，皆是上上之选。这也是步入士族，修建讲武堂最根本的要求。既然步入了士族，习文练武之前，更要学习礼仪。讲礼仪，知廉耻，有气节，这是上层皇族，士族，贵戚区分于普通百姓，下人的根本。

    没有礼仪，没有廉耻，没有节操，是为溅人。

    这是身为贵族的人最为不屑的事情。

    “”

    讲武堂校场边的围墙边，昏暗的泥水上，浮出了一双眼睛。这条围墙后面，是殷府茅厕的水沟，每处府院都会通达，自然也包括了讲武堂在内。这些贵族世家虽然高贵，但只要是人就逃不开吃喝拉撒。因此在这条腥臭逼人的水沟里，也没有人注意到这双眼睛，包括那两名武师在内。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这双眼睛只要有会，就会浮出臭水偷看他们讲武，授学。

    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殷府内那个最下溅，污秽，被唤作“脏丫”的荣青。

    不论是炎炎夏日，还是冰雪封山，荣青只要有会就会从臭水沟中来到讲武堂，认真的看，听，然后将两位武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刻骨铭心的印在脑子里。荣青在殷府当的是最下等的贱婢，没有听差的资格，因此劳作的时光通常是一整天。

    荣青的活很多，也很重，比以前在王氏府院当奴婢还要劳累。磨米，翻土，洗衣，打扫茅厕，生活和牲口差不多。

    她每天天没亮就要上工，一直做到快天黑才能够吃些剩饭，休息。府里的其他奴才和婢女也不待见她，拉帮结派，排挤荣青。好在殷府步入士族，讲礼仪，规矩大，这些人也没有太多的会为难她，荣青也乐得清静，每天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荣青再也没有怨天尤人，因为她这一世没有沦为畜生，也没有真正走投无路，这是母亲承受罪业带来的恩德。只要还有一线希望，荣青都会努力的活下去，不然她永远不能向自己的父母赎罪。而这一线希望，就是荣青现在每天偷看偷学的功法。

    “原来这个大瑨朝，居然如此重视武功修行。我现在的性命，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饿死，累死。要想渡过今生的劫难，得以寿终正寝，也只有这个方法能有一线希望了！”时光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将近一年，荣青只要一有空闲，就会伏在臭水沟中，偷看他们教学。

    荣青最多的活，便是翻通茅厕的水沟，这也是她最喜欢的劳作。虽然这种活计连府里畜生都不愿意沾染，却给了荣青能够改变自己的一线希望。在这条肮脏，腥臭，让人不堪忍受的水沟尽头，每天都在讲演着大瑨朝安邦定国的鼎足之秘籍。

    “原来这个世界不光有武功，而且还这么神奇。如果学会了它，改善了体质，我再劳累，再困苦，也不会夭折了！”

    大瑨朝的武功秘籍，分为四等，分别是“天，地，玄，黄，人”。那两位武师传授给弟子们的，便是人阶的入门功法。如果习得了这些功法，能够改变人的体质，让人身强体健，力大无穷，成为真正的武士。

    文有文士，武有武士。武士的战力，在大瑨军中被称为十人敌，是能够争得的军功，真正跨入士族的人物。

    每天晚上，荣青睡在草蓬里，做梦的时候都会回忆着自己看到的武功路数和理论知识，比那些讲武堂里的贵族弟子还要上心十倍百倍。久而久之，那两位武师讲演的两套拳法，也已经烂熟于她的心中，可以她现在除了没有加以练习，自己都可以充当一名讲武堂的武师教习弟子了。

    当然，如果荣青胆敢暴露这个秘密，将会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