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亥年农历六月初四暑，因为闰月的关系，阳历应该是七月末了。天空中零星的几块云朵，也遮挡不住那该死太阳的残暴，到了晚上他好像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将天边的云霞照得通红，云朵像无数竞相燃烧的火焰一样，一块比一块红艳。

    一行人来到了丹霞山，虽然没到秋季，但余晖下的丹霞山更红了。看着江云平总是悠然自得的样子，王然却冷汗直冒心中盘算着，遇到燕军围剿，怎么才能在乱军之中自保呢？钱家姐弟的心情好了许多，倒是铁蛋天天有所思，刻意地保持着和王然的距离。

    “想啥呢，神神秘秘地？”王然用指，使劲戳了一下铁蛋的腰，故意扮了个古怪的鬼脸。

    “煌山，”铁蛋抿着嘴，眼神里有些忧伤，“可此处离李村近些，我想去看看，也许我爹一直在那里等咱们呢。”

    “铁蛋，二哥想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我们只要踏踏实实地劳作，就可以吃饱穿暖。这样的地方，你可想去？”关于张力的问题，王然是一直回避的，因为他不知道怎么。

    “嗯当然想！多多和宝也能和我们一起去吗？”铁蛋垂下头，双对插，不停地摆弄着，“最好能找到爹爹，大家同去，可好？”

    “你恨二哥吗？”

    “有点。”

    “有时我也挺恨自己的，可二哥保证，若有会，我一定会帮你们报仇的。”

    “王大娘也是被魏人害死的。”

    王然突然感觉头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得他连连用拳头猛击自己的脑袋。原来他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一直是一个局外人，根本没考虑过这三个孩子的感受。他自私、他懦弱，他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而且是待他如至亲的人。

    “二哥没事？”

    “放心，一会儿就好了。”王然的脸色灰白，像他的右眼一样。

    “伍长他怎么了？”仇琼孔武有力地走过来，这些日子吃喝不愁，到让他恢复了不少神采。段思嘉带走了余下的人，却单单把他留了下来，也许段思嘉明知这是徒劳，可还是想为王二多准备一种可能。

    “我没事。”

    “伍长，江魏那边传来话了，今夜出发。咱们抓紧时间，准备准备！”

    “这才歇息了一日？赶着投胎，也要喘口气啊！”铁蛋语气有些抱怨，显然是出发的命令，破坏了他某些图谋。

    “还他娘的准备啥？也就剩下准备去死了！”王然苦笑着道。

    “这世道，哪有不死人的地方？”仇琼拾起一块石头，摩擦着中环刀刀刃，显然这个以前的秦国偏将，早已把生死看破了。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铁蛋叫嚣着。

    “是啊，空明大师就过，在这个修罗界中，谁可以善终？”看着夕阳，王然想起了一句话，他觉得很符合他现在的心态；如果我们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容忍黑暗。

    队伍又一次踏着月色出发了，临行前廖智给钱宝送来一个篮子，里边有一坛酒、香烛，还有些纸钱。其中还有一只鸡，若不是多多看得紧，估计早就被钱宝和铁蛋消灭掉了。

    煌山依旧安静地矗立着，打王然第一次看到这座土岗，就它像是一个坟包，原来这真就是人家钱家先祖的坟茔。不过这钱家先祖心思也是够怪异的了，向东不到百余里就是连绵的山岭，为何非要将坟地选到这里，难道真是喜欢种昭然若揭的感觉？

    江云平点着丝帛，嘴角上露出自嘲般地微笑，他根据丝帛，指向了南面山岗上的破庙废墟，那里便是入口了。众人准备攀上土岗，马车却出现了和当初煌山之战时的情况。任你怎么抽打，几匹马儿还是原地不前，嘴中发出阵阵地嘶鸣，仿佛山顶之上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众人无奈只好弃了马车，江云平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将队伍中所有的弓弩都集结起来，由廖智率领，秘密地藏匿到昌黎来此的方向。

    离破庙还有几十丈远时，王然便能感觉到，脚下土地出现微微地震动。而且震动越来越明显，地上的碎石渐渐都在有节奏的跳动。随着一声震天巨响，众人大惊，寻声望去。远处土丘后，陆陆续续地冲出来五、六十人来。大部分都是农夫、猎户装扮，还有十来个衙役和燕军士兵夹杂在其中。他们神色慌张，嘴中不知道喊着什么。

    这是几个意思？大白天的，怎么还都拿着火把？王然疑惑地望着，可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很熟悉。

    巨吼，一团巨大的黑色毛球出现在了土丘之上。

    这又是什么鬼？一阵寒意，王然双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短刃与军刺。就在此时，毛球也有了变化，一只巨大的熊头探了出来，随之身体舒展，后腿直立。森森的獠牙带着血迹，一只独眼环顾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独眼和王然对视到的一刹那，王然不禁身体连连倒退，惊骇之余，嘴中发出咒骂：“当初以为你回南海修炼了，没想到居然跑到这里占山为王？观音姐姐她白疼你了！”

    只见那巨熊大吼一声，便跃下土丘，扑向下方之人。几个呼吸间，便击杀了七八人之多。那边人群更是混乱到了极点，伴随着大地的哀鸣，四散奔逃。

    “都别跑啊！用火攻，用火攻！咱们可是纳了投名状的”

    人群中，一个道士装扮的人高喊着，可没等他喊完，便被人撞倒在地，身上还被踩了好几脚。

    “都给本官站住，莫忘了尔等的家人，如今尚在大牢之中做客呢！”

    一个眼捕头刚跑到队伍的前头，却掉头拦住了身后众人。大多数人都收住了脚步。不过还是有几个人，根本像是没听到一样，撒丫子就跑出老远。那眼捕头见状，一边指挥着余下众人反击，自己却带着几名个衙役退向江云平、王然等人这边。

    江云平双眼微眯，身形一晃，转而出现在钱家姐弟身前，将二人护住。随之双一挥，程良与十几名魏军大汉，持兵器便冲了上去。仇琼也没含糊，提起大刀也是杀进战团。不过众人之中除了仇琼以外，全都方向一改，径直地追向了刚才那边逃命之人。随后江云平这边余下的人，也纷纷呈扇面一样，将黑熊与燕人围了起来。

    你他妈的这是要杀人？还是杀熊？王然恶狠狠地瞪向了江云平，可江云平的神情却极其悠闲，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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