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开花第十五章
羽箭仿佛两条直冲云霄的蛟龙,钻入灰暗的天幕中。箭矢上捆绑着的骨哨,发出狼嚎鬼叫般地动静。土坡上横七竖八躺着地燕军士卒们,纷纷握紧了兵器。有几人爬到了土坡的另一侧,还有几人慢慢地向慕容超靠近。
“杀——!”
裂石穿云般地怒吼,再次席卷而来。风吹草动,带给燕军残兵们的不仅仅是惊惧,更多的是绝望。慕容超已经能感觉到身边几人的不怀好意,看来只要王然兵至,自己再无回天之力。他将中佩剑狠狠地插到地下,慢慢地整理起那身残破的甲胄,盘金的绳结还是光彩夺目,长长的盔缨却裹满了泥巴。
空气好像凝固了,不,一切都好像戛然而止,慕容超感觉连自己仿佛都定格在这一瞬间。
“杀——!”
一股强大的气势,由身后传来。好像千军万马,一下子,便将这一切束缚彻底打破了。大约五百多名燕国郡兵,突然出现在慕容超的身后。从这些兵士的甲胄号旗来看,正是济北郡那群掉队的郡兵。这些被丢在最后的人,怎么来到这里,不得而知。但他们的出现,却让战斗的天平立即出现了反转倾斜。
“穷寇莫追!”慕容超高举双拳,仿佛自己的生命重回中。谁知道这茫茫茅草之中,还藏着什么。他要抓牢,不得再有半点轻率。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在死亡面前没有高低贵贱。
“末将护驾来迟,太子殿下受惊了!”一名校尉打扮的大汉,跪倒在慕容超的身前,白里带红的脸,让人看着就多了几分喜欢。
“善!”慕容超俯身双将校尉搀起,“荀大人,快快请起。”
“末将治军不严,贻误战,烦请殿下责罚!”荀校尉还很执拗,继续跪倒。
慕容超看了看周围情况,不由好气。想这荀校尉,曾经陪同他一起治理黄河,为人特别耿直,根本不像保举他的族兄荀鑫那般市侩。他的那个族兄可是个占山为王的主,没有任何官职,却仗着私人武装,在濮阳一带横行一方。这一点上,到和韦昌十分相似。
“荀佥听令!”
“末将在!”
慕容超一指身边四名东宫禁卫道:“将此四人予我拿下,斩!”
“是。”
“我等可是跟着殿下一直出生入死的啊!”
“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啊!”
“太子殿下,饶命啊!”
“”
四名禁卫齐齐跪倒,那头磕得就像捣蒜一样。可慕容超根本没有含糊,率先斩翻一人。
“集结兵士,速速还营!”
“是。”
土坡之上留下了四支短矛,上面穿插着四个首级。八只灰暗的眼珠,还在死死地盯着曾经的战场。
洼地这一仗确实打得惨,打得激烈。不过双方一共投入不到四百人。当然了这里不能算上后来的济北郡郡兵,因为他们一到,王然军便偃旗息鼓了。慕容超所率领的近三百东宫禁军,除七个人外,基本都扔在这里了。王然部下的轻甲士兵,也损失了近二十人,失踪三人,伤者更是多达半数以上。从总兵力的对比中,便可以看出来,王然军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但这一点,燕军是不知道的,他们现在更在乎的是那些还未交的晋军。
慕容超骑在马上,精神有些萎靡。他仿佛还没有从刚刚的梦魇中走出来。王然这子果然诡计多端,还会善用地形,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如果将他收至麾下,是否能为将来的霸业又注入了一块拼图呢?不过那子的嘴脸实在讨厌,而且污言秽语,张口便来。难道真是前人的,有才之人,行为必乖张可恶嘛!看来自己若想让此人为已所用,必要来个七擒六纵才行了。
燕军剿匪大营前,慕辰、韦昌等一众官员,全都跪在地上。此刻他们也不管身下泥水有多冰冷了,能让这位太子爷收一收雷霆之怒,便是阿弥陀佛了。
“都起来!”慕容超本打算直接催马入营,可还是下了马。他明白人心所向,不是简单靠赏罚便可换来的。
“让太子殿下以身犯险,臣等罪该万死!”
慕容超又累又疲,白眼直翻,这帮老家伙到底要墨迹到啥时候。“各位爱卿,今日之事,非君之过,速速平身!”
“谢太子殿下!”
“各营多置岗哨,莫要被那贼,劫了大营。”
“是。”
“今日大家都累了,全都休息。养精蓄锐,我等来日再战。”
“卑职领命。”
“慕大人,你随我来。”
“是。”
慕容超的帅帐,在全营的中间稍稍靠后一些。黄顶大棚,一眼便能看个分明。淡黄色的大纛随风摇摆,不时地发出“扑扑”地声音。营帐内篝火上,驾着一只烤羊。肥美的羊肉被烤得油香四溢。不过慕容超却没有食欲,他拍打着那具棺材有些发呆。慕辰站在一旁默默不语,可他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叫了好几次了。
“慕大人,对今日之战,如何看?”慕容超终于在肚子响动地提醒下回过神来。
“这王然贼果然非同一般,他当年在兖州祸乱,我便感觉他有些段,不过今日再看,老夫当年还真是看了他。”
“恩,慕大人亦同我所见,可有良策将其招安?”
“只要是人,便有短处,太子殿下若真想驾驭此人,便要投其所好。”慕辰这么,可心里却想起了韦昌,若真是王然被慕容超招安了,这韦昌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血雨腥风等着这位爷爷呢。
“慕大人,觉得文定公如何?”
“嗯”
“吾早已视大人为臂膀,但无妨。”慕容超知道慕辰不敢随便评论后燕那边的人,所以先安抚一下。
“文定公雄才大略,摧坚敌如折枯,荡异同如反掌,变化若神,所向无前。”
“恩。”
慕容超若有所思,频频点头。慕辰大概也揣摩到这位太子爷的意思,继续道:“然,事必亲力亲为,矜才使气,不知事穷势尽,岂合古之善战之将,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者呼。”
“恩,当年便有风传,王然此子乃出高湛门下,如今一战,便看出端倪,我想让慕大人明日再到梁山走一趟,可否?”
“卑职明白。”慕辰边施礼,边撇了眼那烤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