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幸福，有时候就像是面对着一碗热汤面，在这反常的春日里，能把它连汤带水的吃进肚子里，那暖暖的感觉便是幸福。可反之，饥肠辘辘加上瑟瑟发抖，再眼睁睁地看着面汤里的热气消失，最后凝固成了一坨，那感觉实在是太悲凉了。

    霍九剑就是那个眼睁睁地看着，幸福从指间溜走的人。他不时地按着自己肚子，听着封瀛一遍又一遍地唠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可惜面前这个吃醉了酒的官员，自从下楼以后，便没完没了地拉着他话。

    “霍兄，我与仲广之可是生死之交”无语的霍九剑还以为，封瀛又要把刚才的故事再讲一遍呢，可是他却睡着了。得以喘息的霍九剑，终于将那碗凉面端到了眼前。

    “霍大哥，容弟再介绍一下自己。”王然很严肃的道。

    “”

    “霍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霍某尚有要事去办，咱们改日再叙。”霍九剑终于放弃，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会被活活饿死在酒楼里。

    “霍大哥别急啊。”王然一把将木匣抱到了怀里。

    “你”

    “霍大哥别急，先吃点东西再走吗。”王然笑得很真诚，此时鲁九三也将一大盆，热乎乎地羊肉端了上来。

    “霍大哥你慢慢吃，我们边吃边谈。”

    “好，好。”

    羊肉煮得很烂，汤汁也很浓郁，远远闻到，便能让人口舌生津。霍九剑埋头大吃特吃，可他也没有忘记把那坨凉面，顺带消灭掉。等到盆里的羊肉快要见底了，霍九剑才发现，在他吃东西的时候，王然并没有一个字，只是微笑着注视他。

    “王兄弟，我这我”在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窘态，让霍九剑很尴尬。

    “霍大哥你又客气了，谁还没有过饿肚子的时候。想当年我追随陛下到了平阳，后被魏军围在了翼城。没有粮食水也不够喝，当时我们连树皮都吃了。如果那时候谁能给我一碗羊肉的话，我敢保证，一口气杀死五个魏军，绝对不是问题。”

    王然的语气很平静，好像的不是他记忆中，那一场把人逼成恶鬼的围城战。但他的眼角却扬了起来，隐隐还有泪光在不停翻涌。这样的表情让霍九剑很动容，好像连羊肉都没了滋味，只有一张张血腥的画面在眼帘前晃动。

    “大丈夫不吃饱了，怎能有力气杀敌，哈哈。霍大哥，不如再来一盆？”

    “够了，够了，王兄弟客气了。”霍九剑将最后的一点汤水也倒进了肚子里，这才问道：“敢问王兄弟如今在哪里高就啊？”

    “王某不才，现任凌江将军。”

    “你是梁山那个王然？”霍九剑突然站了起来。

    “正是。”王然神态自若，继续保持着微笑：“霍大哥如此这般，该不会是因为王某杀了公孙珏？”

    望着有些迟钝的霍九剑，王然继续道：“王某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公孙珏是我杀的。这件事连太子问我，我都没有承认。不过我对霍大哥却不想有什么隐瞒，即使今日死在你的剑下，王某也不会后悔。”

    “为什么？”

    “王某只佩服侠义之人。”

    “好。”

    话音刚落，霍九剑一拍身前宽木匣，那印花的盒盖立即翻开，九支很窄的黑色剑柄露了出来。寒光连闪，剑影翻飞。转瞬间，霍九剑已经连出九剑，斩、刺、挑、削、挥、提、撩、点、抹，当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却收势了。随之一缕头发，飘落在饭桌上。王然的粗喘，让头发断落成无数节，碎得好像茬子一样。

    “王兄弟，你我后会无期！”

    “霍大哥保重！”

    望着霍九剑消失的背影，王然没有显得有多失落，反而持续的微笑中，还带着几分阴冷。

    “九三。”

    “大人有何吩咐。”

    “你是如何得知他是霍九剑的？”

    “当初他来羊家别院传授过剑法，见过几次，不过他不记得的了。不然他也不会那般问我功夫的出处。”

    “随应变，反应不错。让他们都起来，记得分头回客栈，别让人看出来。”

    “诺！”鲁九三笑得挺开心，转头便走，嘴里还声嘀咕着：“本来是给皇璆设的局，没想到逮到个霍九剑”

    不过下一秒，王然却闪到了他的眼前。只见他微笑着帮鲁九三整理了下衣服，又掸了掸灰尘，才轻轻搭着他的肩膀，道：“九三啊，下回不要擅作主张了，这样很不好，明白吗？”

    话音冰冷毫无感情，让人听着直起鸡皮疙瘩。鲁九三嘴角抽动，怔怔地答了“诺”字，可再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酒楼中已经没有了王然的身影，只有封瀛还伏在长凳上呼呼大睡，剩下便是那几个装扮燕军的下了，还倒在地上装死呢。自此以后，鲁九三举投足间，都带着几分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然除了遥控梁山上的运作外，基本就往来于客栈、东宫、慕府之间，搜寻查证慕容达等人的罪证，见面最多的便是封瀛了。他又利用类似酒楼的段，认识了东莱人太史琮，济南人段续，还通过封瀛结交了仲广之。

    三人的职位都不高，太史琮现如今是个六品材官校尉，归北地王、大司徒慕容钟节制。仲广之是个七品的议郎，和不入流的吏也差不太多。段续更惨，只比霍九剑强一点点，他在高阳公慕容始身边当了个从事，勉强混口饭吃。

    这三个人虽然没有霍九剑那么侠义，但也是品德正直的人。尤其是仲广之，是这八个人中口碑最好的一个。此人不光功夫不俗，还通晓医术，经常施医赠药，与人为善，有时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还要接济别人。不过就是脾气有些火爆，还特别愿意当和事佬，三两句话没劝好别人呢，他自己先爆了。

    但自从与段续等人接触，结交之后，王然就更不明白，为何公孙珏会被排进青州八柱里边。直至后来他遇到了田卫子和斛谷提，才将心中的疑惑彻底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