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道伐虢第二十章
田卫子逃跑的速度有多快?只能是快得有些离谱。如今的他,除了感觉街道两侧的建筑物转瞬即逝,便再也看不到什么了。他不是在飞,因为人不会以自身能力超出物理定律的。但田卫子的心在此刻却真的分成了两半,一半飞到了王然身边,一半飞到了南门城头。
姓沈的为何会出现在濮阳?两家才在一起对抗魏军的,如今怎么翻脸便翻脸了?稍后见到仲广之该怎么?是救老八,还是先救自己??好多好多的问题,一股脑儿地塞进了田卫子的大脑袋里,让他感到无比烦躁、无法抽离。他都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动脑筋想问题是什么时候了,可如今却没有半点时间容得他去迟疑。
北面的那片黑云慢慢地压迫过来,还有一条条地银弧隐在其中。电弧时而交错揉成一团、蓄势待发,时而轻闪跳跃如同一骑绝尘、显露峥嵘。昏暗的天穹被划开了,但却少了熟悉地轰鸣雷声。潮湿地空气钻进了衣领里,能感觉到后背丝丝地凉。田卫子稍稍地放慢了些许脚步,一个大胆的计划,正快速地在他的脑海里酝酿出来。
“莫先生,陈兄,辛苦了,田某回来了。”田卫子尽量控制住情绪,面色平静地打着招呼,好像城北发生的事,以及黑压压的后燕骑兵全都不存在一样。可他越是从容不迫越是让人起疑,尤其是陈焕已经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一些细节。
“田大人为何独自一人回转的?”陈焕问话的声音很低,也许是觉得田卫子又把王然交代的事情办砸了,所以故意留着情面不愿意太过声张。而且他也没给田卫子留下解释的时间,只是和段思嘉继续沿着城头而走,商量着如何布防,哪一处会是贼人再次攻击的重点。
“莫先生等等?陈兄请留步!”剧情不该这样设计的,田卫子失望至极。自己苦思冥想了一路,居然没人来搭戏,简直尴尬地要死。不过他还是失望的太早了,这城墙上还是有一个人急着凑了过来,好像是他一直在等着田卫子出现一样。
“哈哈,事情是这样的,田某中途遇到老八了,他让”
“这位大人,可是王将军留住了莫某的家人?”
“额?正是。”
“人被送往何处了?”
“额?走开。”
“烦请大人引路,莫某有要事尚需通禀王将军。”
“额!你给老子滚开!”田卫子拨开了面前的莫白,想要继续追上陈、段二人,实施自己的计划。可他却被莫白再次纠缠住了,一副不依不饶不死不休的样子。田卫子气得眼里喷火,揪着莫白的衣领,将他摔到了女墙边,怒骂道:“别逼老子动!不然现在便丢你下去!”
“且慢!八弟了,此人杀不得!”仲广之出现在二人之间,将莫白的身体挡得严严实实地。
“你也想着与吾作对不成?”
“三哥这是怎么了?若是有力无处使,稍后可与兄弟们多杀几个贼人去去火气呀,不必如此这般的。”
“哼!”田卫子瞪了一眼仲广之,转身一步跨出老远。顷刻间,人便落在了陈焕和段思嘉的面前,伸将他二人去路拦住。
“老八有令,你等这是想要抗命不成?”
“谁要抗命了?
哥交代何事了?”一个憨憨地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看也知道这是程良。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有人接茬了,田卫子便能继续实施计划了。只见他正色道:“田某中途遇到老八了,他命我等速速打开城门,放贼人入城”
“可有大都督令?”
“二真是这样的?如今他人在何处?不见他人,吾绝不率众弃守南门。”
“八弟不是去接应援军了吗?三哥你又是为何会出现在城北的,难不成莫太守的府邸也搬到了那里去了?”
刚开始的话题,再一次地被打断了。陈焕的质问,段思嘉的疑惑,没想到仲广之也跟着瞎起哄。田卫子终于明白了,王然在每次面临抉择时所要面对地压力,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承受的。眼看着卞安也有要凑过来讨论一番的意思,田卫子忽然觉得脑袋又大了一圈,他发现自己跑回南门来,便是一个错误,还不如冲上去和姓沈的拼命来的更直接一些呢。
“老六,咱和老八可是一个头磕在地上,你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掣肘吗?”田卫子气哼哼地问道。
“三哥得哪里话?”
“既是哥打,那咱便打的。”
“军令如此,我等自当领命便是了。”没想到卞安与程良能站出来支持自己,这也让田卫子的腰板都硬了一些。可等他刚要继续开口,不料卞安又甩出一句:“别灭杀这几千贼人,便是再烧了濮阳又能怎样?”
者无心听者有意,卞安这话让其他三人一阵不舒服。尤其是仲广之和段思嘉这样的急脾气,更是像被引燃的炸药包一样,随时都有爆炸的意思。再联想到刚刚在城头上王然与卞安的争执,陈焕三人的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倒是程良没听出其中的端倪,还是咧着大嘴一直埋怨着陈焕为何迟疑不前。
“卞安你这是何意?”
“卞大人,八弟可一直当你是兄弟,他的苦衷难道你不懂吗?你真的认为他会眼睁睁地看着徐大哥他们落难不管?”
“卞某错了吗?”
“当然错了!火烧平原之事,我等早已做过商议的,为何如今你却全都推到二的头上了,到底居心何在?”
“无稽之谈,真当卞某别有用心?话回来了,你等不觉得这火也烧得是否太干净了些,这和水淹南岸诸郡又有什么区别?”在卞安心里王然始终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段的人,但他却真的没有讥讽、质疑王然的意思,只不过是在阐述事实。可他始终还是太年轻了,越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对,越是把自己拖进了泥沼里。
“那是拓跋顺咎由自取、玩火自焚!”段思嘉怒道。
“对,哥了,他是变态。”程良虽然不理解变态的意思,但是只要是王然得话,他便有样学样。陈焕站出来想要稳定一下众将的情绪,却不料仲广之又摸出几枚霹雳弹,给在场五人人发了一枚,而且他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咱们先把这伙子贼人收拾了,然后汇同八弟再去寻那拓跋顺!某不信烧不死他!”
天色却彻底地暗了下来,能见度相当的低,几乎难以区分现在是黎明还是黑夜。云团不断地翻滚涌动,沉闷地雷声开始在耳边咆哮。激怒的风吹走了一切,却没有吹走众人胡思乱想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