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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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智障儿童被傅芮带走,许燃一头雾水, 莫名其妙。

    顾池刚的什么"你怎么那么无聊。"

    无聊是什么意思?

    边走回休息沙发那边, 边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看到自己跟宿阳话, 所以跑来质问……

    他们两一起来给归途当临时乐手,没想到演出条件这么差。

    凭他跟宿阳的关系, 心里不满,但不方便表现出来。

    所以,误以为自己也不满,有撂挑子不干的心思, 跑去跟宿阳抱怨。

    言下之意,"你怎么这么无聊, 答都答应了,还去抱怨什么?"

    刚想明白这点,就见顾池从通道里走回来。

    男生身形颀长,在光线黯淡的后台也很显眼,走近后, 许燃发现他神情间弥漫着疏离。

    还在鄙视自己?

    总感觉这人这几天, 情绪不太稳定。

    许燃琢磨, 是不是学鸡必经的青春期阵痛?

    演出的场地在城市边缘。

    夜空中,月牙昏晕,星子寥落,时续有各色光束从天穹扫过。

    后台是露天的, 用围栏简单围起。室外用的移动灯具间隔放置, 照亮各自的一片区域。

    后台空间很大, 而且就在建材家居城里,主办方弄来不少沙发桌椅,供演员在等待期间休息。

    许燃看着顾池走来,淡漠的视线扫过自己后转身向旁边走去,隔着几步距离喊他,"顾池。"

    等男生回头就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映着室外灯光,顾池幽深的黑眸里,有星点细微地颤动了一下。稍顿几秒,薄唇张合,话的声音里掺了几分惊异"什么意思?"

    "你误会了,我没跟宿阳抱怨演出条件。"许燃觉得自己特别耐心,却看到对方眸子里的星点倏忽一下淹灭了。

    男生压了压眼睑,兴致索然地错开视线。

    许燃继续解释,"我答应了就会尽力去做,肯定会好好演完。条件糟糕的演出很难受,但更难受的是,演都没得演。"

    "没得演?"顾池重新侧头看来,刚刚转开视线时,眸底泄露出的那抹索然无味也隐没在完全的认真里。

    "不管条件怎么样,该演还是得演。"

    许燃知道,这句话,顾池不一定能理解。

    10从成立到解散,如同绚烂的烟花,迅速成功,又倏忽消逝。

    在这短暂的一年半里,它一直光芒耀眼,站在最亮的聚光灯下,接受最热情的欢呼。

    甚至到此刻,那些乐迷都不知道乐队解散的真正原因,他们心中藏着无数遗憾,定格的,也永远是10最美好的画面。

    而火声不一样。

    经历了从巅峰慢慢坠落的漫长折磨,乐迷流失、演出减少。

    到最后一场演出之前,霍炎要放弃。

    "我那时很绝望,知道无力回天,毕竟最后那段时间,乐队一直没有演出。先前很多熟识的演出投资商和制作人都跟我们断绝了联系。"

    许燃靠坐在沙发里,右臂随意地搭在脑后,顾池就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不远处,能听到舞台那边喧嚣的唱跳节奏,而这片只有两个人的天地,却仿佛自成一国。

    在这份明明不安静的安心中,许燃竟然把很多深埋心里的话都了出来。

    或许是埋藏太久,又或许是暗自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告诉顾池,他可能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出这些东西。

    正如同自己理解他当年解散10的那个决定,他一定也能够理解,那时自己的心情。

    "我不想乐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解散,那段时间,就去找了一些认识的演出制作人、投资商,去他们家里和工作的演出现场,但一直被拒绝。"

    他得轻描淡写,但顾池都能想象,那些繁忙的商人,每一分钟都是钱。一只所有人眼中都毫无商业价值的乐队,谁愿意跟他多浪费时间。

    "哥是那种很固执的人,他不会去做这些他自认为很俗的事,因为他不在乎,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里。"

    "哥?"顾池重复了一遍。

    许燃点了点头,侧目去看身旁的人,"他是乐队的创作,跟你一样,还兼吉他手,我的吉他也是他教的。"

    对面的男生若有所思地垂下了视线。

    "幸好,终于有一位以前熟悉的投资人,看在往昔的情份上,答应帮乐队开最后一场演出。"

    "开了么?"男生认真地问。

    许燃点头,"开了,但……"

    "但什么?"

    "还没开完就……"许燃顿住声音。

    顾池关心他的经历,但更想知道一只乐队的最后结局,追问道"就怎么了?"

    回忆起那天被眼前这人推到雨里两次,许燃蹙眉看过去,语气严肃"还没结束,我就碰到一个心智不太健全的朋友。"

    这句话异常奇怪。

    顾池审视了片刻,又听到对方若无其事地问"讲完了,你是不是要笑我?"

    顾池抿了抿唇,眉宇间有些许笑意,摇头,"不会。"

    我挺佩服你的。

    这句,他放在心里。

    从那次,许燃失口出"重新回来",虽然顾池没有开口问,但很多事情,他早就在心里确定了。

    这个人的过往远比自己想象中复杂。

    他玩过音乐,玩得比自己好。

    或许是高中不在北城的时候……

    但,他已经不想去探究更多。

    知道眼前的许燃是真实的许燃,是他以前从未了解过的,不一样的许燃。

    那就足够了。

    顾池想起跟这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大一时,机械三班的第一次班会。

    他那扮,好听了很潮很出位,难听了就是吓人。

    还坐在教室里,到处找人聊天,呱噪烦人。

    机械专业的班里几乎都是男生,大家毫不避忌地当面讨论取笑。

    凭成绩当了班长的顾池,觉得怎么扮是个人的自由,理所应当地叫停大家不礼貌地的嘲笑和讨论。

    之后,同在一个班级,频繁接触,顾池只当普通同学看。

    直到最后一次,他喝醉了酒,不知怎么的,电话到自己手机上。

    对面传来陌生的男声"你老婆许燃在我们河流酒吧,一杯酒就喝醉了,不省人事。你快来接下他。"

    老婆?

    顾池讶异之后,回想起先前的一件事。

    北大有个传统,大一要搞一次交换礼物,让新班级里的同学尽快互相熟悉。

    那天,顾池抽到了许燃。

    他本来准备的是一本书,但许燃拿出来一条很贵重的钻石项链。

    顾池不想要,对方死磨硬泡,最后终于拿走了自己当时就戴在耳朵上的黑钻耳钉。

    后来,顾池发现,当时自己抽到的是另外一位同学,是许燃贿赂对方,交换了号码牌,假装碰巧抽到他。

    这时,接到酒吧电话,再联想起过往的一些细枝末节。

    才意识到他喜欢自己。

    顾池拿着电话,不耐烦地拒绝了酒吧接人的要求。

    "你们给他爸妈。"

    "不行啊,他手机没有爸妈的号码,就你一个是有关系的,不来我们就丢门口的马路上了。"

    没办法,顾池去河流酒吧把人给接出来,等他醒后,让他当面把自己号码删了。

    谁知道,事情没有到此为止,反而一发不可收拾……

    顾池对这个人彻底厌恶,再不想听到有关许燃的只言片语。连带那条钻石项链也一起丢了。

    后来,是下雨的那个午后,是他在寝室弹《aliez》,是他在碧声炸裂的演出,是雪浪岛……

    事情突然走上了另一条顾池从未想过的不可捉摸的道路。

    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现在干净利落的模样?还是他弹吉他时的专注?又或者是他唱歌的声音?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是……

    舞台方向,主持人开始出来广告,"精品家具好坚持,新潮时尚金美佳,佳美建材城,给您家的温暖。"

    又结束一个节目。

    顾池点亮手机看了一眼,十一点分,最后一场演出预定的时间是零点整,只有一个时,马上就要开始做准备了。

    抬头去看身边的男生。

    因为熬夜,光线不佳也能看出他眼白发红,眼尾也有些困倦的湿润,但瞳孔还是有灼灼的光彩。

    自然而然地开口问"累不累?"

    许燃坐在沙发里抻了个懒腰,点头承认,"有点困。"

    "我去买杯咖啡。"

    顾池起身,沿着昏暗的通道走出后台。

    他来的路上注意过,不远处有家24时营业的快餐厅。

    买了两杯咖啡,回到后台。

    许燃已经背好贝斯,在做演出前的准备。

    这把贝斯是宿阳准备的,纯粹的白色琴身搭配黑色的琴颈,最下面一排金色的琴桥,十分醒目,这里光线不佳,依旧反射着细碎的光彩,可以想象等会站上舞台之后,那一点光亮也会无比耀眼。

    喝完咖啡,提了提神,轮到归途上场。

    实话,现在许燃已经对这场演出不抱任何想法,只想尽量把自己练好的弹出来就行。

    上台之后,果不其然,只有一只返送音箱,还模糊得听不清鼓点信号,许燃几乎就是凭感觉麻木地完成了五首歌。

    既不知道宿阳唱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步笑的鼓点加花帅不帅气,更也不知道顾池今天吉他有没有发挥出他平时的几分之几。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台下也没有太多的观众。

    除了收获几次稀稀拉拉的鼓励掌声之外,演出效果?没有的。

    宿阳给订的航班是最早的一班,凌6点,虽然还有一点点时间,但也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

    两人跟宿阳了个招呼,准备先去机场。

    归途主唱神情为难地解释"我现在还有点事,就不去送你们了。"

    顾池无所谓地点了下头,对方又递过来一只信封,"你上飞机再拆。"

    接过来,摸到是硬质的薄片,像是门票一类的,没有多问,收下了。

    许燃先去路边,刚拦下一辆空出租,顾池正好跟宿阳交待完,大步走过来。

    两人先后坐出租的后排。对视间,没人开口,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如释重负。

    已经三十多个时没有休息,现在,撤掉了演出的压力,许燃很快被难以抵挡的困倦占领。

    很快就靠在出租车的座位里眯糊起来。

    到机场都是被顾池喊醒的,就像傻了一样,跟着他进机场,过安检。

    还没登机,不知道怎么的,顾池的死党,那个叫傅芮的浪荡哥们也跟来了。

    许燃也无力跟他招呼了,反正到哪就是睡。

    终于宛如僵尸般登机后,彻底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