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哪？"许燃讶异无比。

    傅芮摇头, "不知道, 只是有在953大门口蹲点的粉丝看到他离开，发在微博上, 是叫他都没理，直接车离开。"

    阿杰也过来了。

    许燃握着手机，又拨了几次顾池的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

    原著里，校际音乐节比赛期间，他和孟悦回去照顾奶奶了两天。

    具体什么时候去的, 许燃不记得了。

    但可以肯定，正式比赛他一场都没有弃权过。

    可在乐队更名为莫比乌斯的时候，事业线就已经改变了。

    许燃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回来参加晚上的比赛。

    "老顾到底去哪里去了？艹！"傅芮一直在辱骂不告而别的顾池。

    现在是上午十点。

    随着乐队减少, 录制时间会推迟。

    今天这场, 晚上七点正式开始录制。

    下午三点要进行彩排。

    这首前卫金的《幻觉记忆》, 白了就是让顾池秀吉他的，精髓尽在高速tag那段。

    阿杰紧张地问"要是开录前顾哥没回来怎么办？"

    傅芮忿忿, "能怎么办？弃权呗。"

    完, 神情一凛, 想起件事, 看向许燃问"你和顾池不是在茉莉天空的训练营拿到可以一个牛逼道具, 可以让我们组赛晋级么？"

    许燃解释"我已经给顾池了, 要用, 除非他能回来。"

    傅芮有些崩溃, "艹, 顾池个傻逼。"

    这次茉莉天空音乐节，顾池一直比谁都在意。

    傅芮想不明白，最关键的一场，这人能有什么事，比比赛还重要？

    弃权，不是开玩笑的。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

    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阿杰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默默地坐着。

    宿舍里沉默了一会。

    傅芮无奈道"现在换歌换编曲也来不及了，算了，听天由命吧，看看顾狗会不会回来。"

    他这句话后，许燃淡声开口"先做两手准备吧，吉他的谱子我知道，我来。"

    傅芮和阿杰讶异地看向他。

    男生神情平静，被落进室内的黯淡光映照着，眉宇间仿佛有份柔和的坚定。

    傅芮盯了他几秒，讪讪道"我知道你吉他也很厉害，但这首，你搞不定的。"

    许燃点头，"是，因为吉他部分是顾池编的，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极限在哪里。"

    "这首歌的关键就是吉他，把编曲改了，效果会很差，跟弃权没什么区别。"

    "我不改，就弹顾池的原版。"

    傅芮无奈，"但现在时间不够。"

    "我会尽最大努力。"

    这首歌确实太难了。

    傅芮还想再劝他，"燃哥，算了，我们还年轻，还有机会。"

    许燃偏头，蹙眉看过来，"放弃？不可能。"

    男生神情冷淡，跟平时嘻嘻哈哈的许燃好像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但这瞬间，傅芮似乎理解了，顾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忍不住在心里咆哮顾池，你他妈去哪了？

    时间不够，许燃还要练吉他，直接取消了彩排，只去摄影棚里简单地试了音。

    在训练室，一遍遍重播排练时候录制的视频。

    顾池弹吉他沉静稳定，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绝不会出现一丝纰漏。

    许燃不知道自己能完成到什么程度。

    但此刻，只能尽力。

    刚开始，大家还存着顾池突然回来的念头。

    直到晚上六点要进去候场时，才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

    五支乐队。

    只能留下最后两支。

    莫比乌斯抽到第一支上场。

    《幻觉记忆》是一首旋律、节奏和气氛兼备的歌，这一场，本来也是许燃最有信心的一场。

    现在，一切都变了。

    高速tag、轮拨，是这首《幻觉记忆》的核心。

    但自己弹得出来么？

    许燃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跟演出无关的事。

    因为这一刻，只能面对。

    马上就要表演。

    他清空脑内全部杂念，拿了顾池没带走的吉他。

    黑色，纯白的背带。

    许燃也带了吉他，但顾池的这把音色更适合演奏主旋律。

    灯光还未点亮。

    在黑暗中站好后，听到台下传来疯狂呐喊的声音。

    "莫比乌斯！"，"许燃！"，"顾池！"。

    以前，他很享受这样热烈的气氛，但这一刻，这些呐喊也成了压在心上沉甸甸的石头。

    这次注定要让乐迷们失望。

    灯光亮起后，舞台上少了一个人的情况果然让台下传来大片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顾池呢？怎么没有顾池？"

    "没有顾池谁弹吉他？"

    "许燃背着吉他，他要兼吉他手？"

    "我好伤心啊，不能看到主唱和吉他手的甜蜜互动了。"

    许燃深吸口气，脑子里回忆着顾池弹吉他的样子，随着鼓点敲响，拨动琴弦。

    电吉他的主旋律响起，鼓和贝斯节奏逐渐密集。

    "躺在草地上看夏夜星空，

    断裂的记忆和幻觉的繁琐，

    九十岁的时候总想要回首，

    蜂鸟蝉鸣好像还唱响耳边，

    我只想要吃喝拉撒和白日做梦。"

    主歌唱响后，宛如从舞台向下喷射出一道气流，一道分开成两道，三道……

    雾气氤氲开，将现场笼罩在一片迷蒙中，但旋律的繁复又如同酝酿着惊心动魄的疾风骤雨。

    许燃一直没去看台下观众的反应，垂着视线专注唱歌和演奏。

    这段之后，就是一层层推高情绪的快速tag，脑海里都是顾池手指在琴弦上飞速移动的样子。

    心跳如擂鼓，好像已经盖过了耳返里的乐器声。

    台下的观众只看到，主唱站在最前面，垂着视线，神情沉静，手指飞快地在吉他琴弦上移动。

    快得看不清。

    他额发尽湿，汗水一颗颗从发尖滚落。

    许燃心无旁骛地完成演奏，就在旋律将要继续推高的时候，指尖下突然感觉一松。

    推弦太狠，a地一声，一弦断了。

    他以前表演还从来没有断过弦。

    因为都会仔细检查。

    但这把是顾池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顾池的东西都挺可靠的。

    这下意外，如同一泻千里的江水被突然阻隔。

    振奋的气势，堆叠的情绪在一瞬间塌陷。

    站在右后方的傅芮也听见了，偏头看来。

    见许燃恍若无事般，用剩下的五根弦完成了演出。

    一曲结束。

    观众的气氛依旧热烈。

    但许燃自己清楚表演是什么样子。

    他把这首《幻觉记忆》毁了。

    傅芮和阿杰也知道这场演出远不及他们四个人的排练版本。

    但主唱已经竭尽全力，甚至如果不是他的坚持，这一场演出唯有放弃。

    许燃沉默着往待机室走去。

    知道他心情不好，两个人也没多什么。

    踏进待机室时，其他乐队送上了从未有过的热烈掌声。

    宋煜过来拍了拍许燃的肩膀，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是我，这一场肯定会放弃的。"又问"顾池哪里去了？"

    "有事。"许燃平淡地回了一句，找了个沙发窝在里面。

    有事？

    其他乐队的同学忍不住又是一番猜测。

    微博路透时就有人发现顾池离开的事情，但大家还心存疑惑。

    到莫比乌斯出场时，待机室这边就炸锅了。

    顾池竟然真的没来。

    五进二的最关键一场，作为创作核心的顾池怎么会不来？

    他跟许燃真有点什么？

    还是如网上的传言一样有关未来的前途？

    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到开始表演时，所有人又吃了一惊。

    莫比乌斯准备的是一首前卫金，吉他演奏非常有难度。

    难度高到，在场的吉他手听了之后都觉得自己不一定能完成。

    莫比乌斯本来是夺冠的热门。

    没想到，先是归途突然杀出来，现在，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

    大家都很惋惜同情。

    许燃兼了吉他手，演得很勉强，但他还是尽力去做。

    其他人在待机室看了，忍不住为他送上掌声。

    许燃枕臂靠在沙发，一直没出声。

    现场票数很快出来，648，前所未有的低。

    其实早有预见，也无所谓难不难受。

    接下来，归途、复古浪潮一一上场，大家都表现得很好，比莫比乌斯好。

    然后是"挑剔"，一首完美的"肮脏朋克"拿到了全场最高的874票，甚至超过了归途的854。

    随着赛程的推进，网络票数越来越多，现场的权重也在逐渐增加。

    差归途206，差挑剔226。

    折合网络票数，是千万级的差距。

    上一场，莫比乌斯也不过就是多了归途300多万网络票，勉强拿到第一。

    莫比乌斯，或许就要止步于此。

    许燃不想待下去了，不等最后一支乐队表演，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待机室。

    回到106宿舍。

    空旷的屋子里，两张床上，被子还各自团成一团。

    没有人来整理。

    猛然发觉，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顾池的陪伴。

    无论是生活上还是乐队里……

    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许燃躺到床上，睡到下午才醒来。

    吃了饭，有种莫名的空虚感，无聊地刷着微博。

    结束演出后，凭着路透，莫比乌斯淘汰、顾池离队、＃挑剔夺冠＃等一堆关键词已经上了搜索榜单。

    c粉全网心碎。

    许燃是顾池的呜呜呜，为什么？顾池为什么不参加演出？是跟许燃吵架了么？

    cholecho我的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莫比乌斯是要淘汰了吧，我哭死。

    恩义我是现场回来的，这么吧，莫比乌斯准备的这首歌要他们两配合才能完美演出，但许燃一个人兼了吉他手和主唱，真的太为难他了。

    c姑娘顾池哪里去了？谁知道？

    甜甜我听圈里人，好多经纪公司想签顾池。

    到这句话时，许燃往下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片刻。

    火声火的那几年，也有经纪公司来找过他，劝他单飞出道。

    许燃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柯基不可能吧？顾池要去签其他经纪公司么？他以后不组乐队了？

    甜甜顾池这样的条件，想红不一定非要玩乐队啊，做流行歌手不好么？

    天气啊啊啊啊，恨死顾池了，丢下许燃，渣男啊！！

    药丸哎，真情实感追c果然是没有好下场的。

    渣男……

    许燃被这个词逗乐了，饶有兴致地登微博号回复。

    许燃不是顾池的天气，顾池真的是一个渣男。

    正要点击发送，想想又删除，改成，"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做的事，顾池也一样。"

    留完言，许燃退了微博。

    这场之后就是挑剔和归途之间的最终决赛。

    不知不觉已经在953艺术中心待了快一个月，下周，北城大学就要开学了。

    如果进决赛的话，学校允许晚回校。

    但现在，许燃特想赶紧回到402宿舍，听林稚讲讲他跟薇谈恋爱的甜蜜趣事。

    想着，给林稚发微信。

    xr林子，在干嘛？

    林子燃哥，我看到网络上的事了，班长怎么会突然走了？真是被别的经纪公司看中了么？

    xr实话，我也不知道。

    林子班长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xr微笑jg。

    林子燃哥，淘汰了你也别太难过，我今天就回学校，等你回来，陪你去通宵游戏、唱k。至于班长，他害你拿不到冠军，以后他收作业，我绝对不会交的。

    xr谁交谁是狗。

    看着林稚的消息，许燃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虽然莫比乌斯已经面临淘汰，但中间要等网络投票，结束之后还要进行送别仪式。

    三个人又在953这边待了几天。

    网络投票出来，莫比乌斯第二，加权后依旧排名第三，没能改变被淘汰的命运。

    第二天就是宣布结果和送别仪式。

    这几天，许燃基本是在寝室蜗居，既然要走了，决定还是出去逛逛，留下多点回忆。

    夏夜熏风拂面，蝉鸣依旧响在耳畔。

    不远处，卡车厂的绿地上，莲花路灯正在黑夜中发出冷白的光，飞蛾们在四周迅捷地飞舞。

    来这里的第一天，大家就是在这块绿地上见主持人陈伟，然后互相认识。

    一个月，眨眼即逝。

    这次比赛是原著里最重要的事业线剧情。

    本来一腔热血来拿冠军。

    此刻，却要满腹遗憾地离开。

    而今天之后，莫比乌斯又会如何？

    许燃走过去，仰面躺在绿地上，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却不自主地去摸胸前的莫比乌斯环，有一丝凉意蕴入指尖。

    安静的晚风中。

    身前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许。"

    许燃仰头，一头红发映入眼帘。

    "宿阳哥？"

    宿阳站在草地上，神情冷淡，眸里却分明地带着一抹成功者的讥诮，"怎么？难受了？"

    上次在他住的地方，大家已经算是决裂。

    此时此刻，他还会什么好话？

    许燃站起身，语气里带了几分戒备，"我难受什么？"

    宿阳挑起眉梢，"你还年轻，淘汰不算什么，但我听傅芮跟你们的鼓手抱怨，顾池一句话都没就走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当然没关系，我只是觉得许你傻了点，拒绝了我那天的邀请，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你想多了。"

    "你不是你只会跟顾池在一起，因为他是你唯一认可的创作么？结果如何？"宿阳冷冷地勾动唇角，"顾池还跟我什么，乐队最重要的是人。是，对一支乐队最重要的是人。可惜啊，乐队怎么会有自己的前途重要。"

    "老顾才刚刚二十岁，外形好，能写会唱，经济公司盯着他也是正常。"

    许燃不耐地错了错视线，"别跟我这些没用的。"

    "你觉得这些都是网络上的谣言？偷偷告诉你，何源经纪公司的人跟我透露，校内选拔时，他们已经看中顾池，你，这么大的公司等着捧他，他为什么要陪你在这里辛辛苦苦地比赛组乐队？"

    之前，许燃对顾池从来没有过半分怨言。

    因为他强迫自己完全不去想这个人和这件事。就是怕被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压垮。

    --我不会放弃你的，永远。

    宿阳的话却在一瞬间拆掉了理智的闸门，所有的恐惧、怨恨和愤怒在瞬间尽数涌出，冲得他眼眶控制不住地酸涩。

    攥了攥垂在腿边的手，许燃压下所有情绪，往绿地外走去。

    经过宿阳身旁时，又被男人伸手抵住胸口。

    红发男人冰冷的视线在他脸上量了片刻，声音里浮起些许刻意的温柔和体贴，"怎么？许你是不敢面对事实么？"

    许燃忍不住狠狠推了他一把，"哥是弯的，别他妈给我动手动脚。"

    宿阳被推得向后踉跄几步，怒道"许燃，你跟我动手？"随即又发出一声冷笑，"算了，莫比乌斯已经淘汰。看你这么可怜，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最后送你一句，许燃，你就是在这里难受死，顾池也不会再回来了。"

    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下去，许燃转身朝绿地外走去。

    下一秒，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清冷声线，"谁我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