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
入了房,才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家徒四壁,腐败的气息让人窒息,乌黑的床榻,几缕破布条散落在地上。
缺胳膊短腿的茶桌上摆着一缺口的碟子,上头有一个叶安安叫不出的东西,黑乎乎的,怪异的很。
七八脚将桂子母亲扶上床榻,季风立刻施针救治,叶安安揽着桂子站在一边。
一盏幽暗的烛台洒着半屋灯光,叶安安一半显露于光中,一半隐入黑暗中去。
半个时辰,季风才停下,老妇人已无大碍,日后好生修养便好。
“季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桂子作揖,欲给季风跪下,季风虚一扶。
“救人,医者仁心。”
“快去看看你娘。”
叶安安催促着,宽慰着桂子。
“安安姐,谢谢。”
他也明白,若不是没有叶安安的推波助澜,今日,阿娘怕是要生死两相离。
“快去吧”
“是”
两人相视一眼,将空间留给劫后余生的母子,并肩出门而去。
泥泞的路,处处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在这里,连月亮都不愿前来,漆黑的天空,随意埋葬的尸体,懵懂无知的孩提。以泪洗面的妇人。
“季风,你有些事一出生便已注定好的”
“天道轮回,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季风,你信天吗”
季风怅惘的凝望着这曾经的家园,若是现在有多么衰败,曾经就有多么辉煌。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路有冻死骨,只因易了主。
“信或不信,它便在那。”
“是啊,它便在那”
“安安,你刚刚看到了谁”
一句充满心酸的话从嘴角流泻而出,遗落在风中。
叶安安一怔,鼻子莫名一酸,眨眨眼睛,不明白的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是是看到一个眼熟之人,兴许是认错了人。”
“嗯”
季风见叶安安不愿回答,将名字重新咽了回去,既然不愿,便不如遗忘。
“我们回去吧,桂子母亲也应该醒了。”
“好”
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一入,便想起了所谓的责任,母亲死之前的期盼。家族灭亡时的血流成河。
“安安姐,你们回来了”
桂子见两人回来,起身相迎。
“你母亲如何了”
“好了很多,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那便好。”
稍作休息,趁着天蒙蒙亮,叶安安与季风两人便起身离开,留下些银两,谁也没有告诉,悄悄的离去。
叶安安始终不习惯所谓的告别,她害怕离开那一霎那的不忍。
马车一路向南,奔赴未知的前路。
叶安安精神似乎不好一入马车便沉沉睡过去。
昨夜一夜难眠,本应该要放在心底的,可是它又那么偏偏不巧,跳了出来,剪不断理还乱。
在她的脑海中萦绕,细细回想,同君乾在一起的画面比起季风要多的多。
曾几何时,这个人一直陪着自己。如今没有了他,浑身不习惯。像是丢了魂魄。
马车入进了森林,像极了那云涯山下的远古丛林,或许这个世界上的林子都是一个模样。
季风驾着马匹悠悠的走着,百感交集,却不敢去想。
忽然,望见一个身影,惊诧的差点甩开中的缰绳。
在前方的林木从中,负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双犀利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他们来的方向。
不必话,亦是压的喘不过气来。
“师父”
低声呢喃,没有想到,师父竟然追到这里来,回头看看了马车帘布,似乎看见了熟睡的叶安安。
心下一横,既然应许了她,便不会再将她送回龙潭虎穴之中。
看了司徒敬一眼,念了局对不起,径直欲策马而去。
司徒敬脸色突然变了又变,一晃眼间,难看的很。似乎在警告着季风这么做的后果。
脚步轻移,一转眼,飞身到马车前,正好对准奔腾的马匹。
季风一惊,师父这是在为难他
马匹距离越来越近,司徒敬丝毫没有移动半步的想法,只是静静的站着,等着季风的抉择。
季风忍住心头的苦涩,千钧一发一际,面对师父,他做不到。
“嘞”
堪堪拉住缰绳,马匹停下步伐,对准前头的人喘着粗气。
司徒敬不屑的看了马匹一眼,袖子一甩,马匹便应声瘫倒在地,四肢无力。
“师父”
司徒敬没有话,只是淡淡的看了季风一眼,没有想到千挑万选的棋子,竟也动了不该有的心
负向前,季风叹了口气,紧跟着离开。
走了约二十多米,入了一片林子,司徒敬这才停下脚步。
“动情了”
季风错愕,凄凉的莞尔一笑。
“动了。”
“所以你便敢违抗师命,待主子离开”
“师父,安安她在那里并不幸福”
“幸不幸福,是她的命,你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她,不是让你带她离开”
“可是,师父徒儿安安她”
季风还想再据理力争一下,明知道不可能,还是那么忍不住。
司徒敬接下来的话,让他真的无话可。或许有些事,从一出生便已经注定好了。你想逃也逃不了。
“两年前的一场大火,你被株连九族,你父亲拼尽所有,让你一个人活着,就是为了让你为了儿女私情而放弃复国大业吗”
“师父,我”
“你若是觉得这一切一切比不上你不堪一击的儿女私情,你大可如此做,别忘了,你并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季风温和的脸上第一次挣扎,破裂,有些事不可抗拒有些事不能忘
可是他真的有那么无数个瞬间,想带着她闯荡江湖,逍遥一生,不问世事。
司徒敬叹了口气,这人间,痴情人往往落不到什么好下场。无一例外。
“君乾,他在后头的城中,你送主子去找他。”
他终究来了,自己不必争已是落了下风。不属于自己终究不属于自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