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已经从胜州回来了。

    单于都护府的长史与司马, 一口咬定是晏道书逼陇王借兵。

    皇帝沉着脸，面色莫测地盯着刑部尚书。

    “其他人怎么？”

    刑部尚书回答道：“其他人并不清楚此事。臣问过其他兵。其他兵都不知道废太子的身份，诸位都称呼他为二郎君。除了招揽的人与使用的兵械来路不正之外, 臣还发现军粮是由钱氏商行提供的。那些军粮，钱氏商行并没有收到订货单子, 据调查, 是钱氏商行的东家亲自调动。”

    “钱氏商行的东家是哪位？”皇帝沉声询问。

    刑部尚书拿出了画像，递给皇帝看。

    “是这位。这位两年前曾经来过京城。”

    皇帝看了钱三郎的画像，不认识这个人, 把画像放下。看了路引, 发现钱三郎来京城的时间, 是在晏道书让刘侍郎揭发军器监与兵部尚书贪污造兵械专款一事之前。

    皇帝若头所思，他对刑部尚书道：“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

    “臣告退！”刑部尚书离开了。

    秦统领望着皇帝, 出声问道：“陛下，单于都护府的长史与司马，与陇王所言一致, 会不会是废太子在欺君……”

    皇帝目光冷冽地盯着秦统领。

    皇帝冷声言道：“他图什么？图这个位置？若是图这个位置，直接在这些菊花茶里给朕下毒即可。”

    就晏道书那个态度, 皇帝觉得, 如果放晏道书离开。晏道书一定快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统领连忙改口道：“是臣错了！陇王与单于都护府的长史、司马联合欺君, 污蔑他人，罪加一等！”

    皇帝寒着脸, 声音冷然地言道：“将陇王流放。单于都护府的长史与司马, 全都革职查办！让大郎领单于大都护！”

    秦统领诧异：“让庆王领单于大都护？”

    皇帝斜视秦统领：“你有何意见？”

    秦统领连忙摇头：“臣不敢有意见！”

    皇帝呼了口气, 起身言道：“去东宫看看。”

    来到东宫，皇帝看到晏道书坐在树下乘凉，赵大郎在一旁种菜，他的眼角微微抽搐。

    皇帝转头看向秦统领。

    秦统领出声咳了咳：“咳咳！”

    赵大郎抬头望向那边，看到皇帝来了，他朝皇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翁！”

    正在走路的皇帝险些滑倒。

    左相家的傻儿子瞎叫什么！

    秦统领出声道：“大胆！岂能对陛下不敬！”

    赵大郎诧异地道：“我阿耶是废太子，他管陛下叫阿耶。我管废太子叫阿耶，陛下不就是我的阿翁？有何不对？”

    秦统领：……

    秦统领突然怀疑赵大郎可能是在故意装傻。

    当太子的儿子，当陛下的皇孙，可比当左相的儿子身份高贵多了！

    这赵大郎哪里傻了？

    皇帝走到了晏道书的身边，晏道书用布盖着脸，正在睡觉。

    皇帝不悦地道：“东宫什么时候多了一头猪？”

    身边无人敢回应皇帝。

    赵大郎放下锄头，老实地回答道：“哪有猪？我怎么没看到？”

    皇帝指着晏道书：“好吃懒做，不务正业，这不是猪是什么？”

    皇帝没想到晏道书竟然在睡懒觉！他还以为晏道书正在认真批阅奏疏。

    看到晏道书睡得这么香，皇帝心里越发恼怒。

    赵大郎伸手摇了摇晏道书：“阿耶，阿翁你是猪。”

    晏道书拿开脸上的布，眯着眼睛望着皇帝。

    “茶喝完了？”

    皇帝：……

    “你个孽子，朕就知道指望不上你！”皇帝指着晏道书骂道。

    晏道书爬起来，他揉了揉脸，对皇帝道：“坐下来喝杯茶吧。”

    晏道书给皇帝倒了一杯茶，递给皇帝。

    皇帝冷着脸道：“朕问你，你何时认识钱氏商行的东家？”

    赵大郎惊讶地看着晏道书：“阿耶，你何时认识钱氏商行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晏道书告诉赵大郎：“钱三郎就是钱氏商行的东家。”

    见晏道书先回答赵大郎，而没有回答他，皇帝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赵大郎大吃一惊：“钱三郎竟然就是钱氏商行的东家！他为何从未提起过此事？”

    赵大郎还以为是晏道书出钱跟钱氏商铺购买军粮，钱三郎负责订货。没想到那些军粮竟然是钱三郎白送的！

    晏道书笑着言道：“我也是在胜州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钱三郎是个好人，仗时需要的军粮，都是他提供的。”

    转头，晏道书对皇帝道：“朝廷要补偿钱氏商行。”

    皇帝神色冷冰冰的。他语气冷淡地问道：“你与他何时相识？”

    “两年前。当时他拿着塞北兵的口供，来到京城求我帮忙。”晏道书拍了拍身边的软垫，让皇帝坐下。

    皇帝这回坐了下来，他的脸上没有情绪波动，面无表情地接过茶杯。

    晏道书对赵大郎道：“将屋里的东西搬出来。”

    赵大郎望着秦统领：“这么多，我一个人搬不动。”

    秦统领：……

    皇帝抬头看着秦统领。

    秦统领出声言道：“秦某愿意帮忙。”

    赵大郎起身，穿上鞋子，带秦统领回屋，将那些奏疏搬出来。

    皇帝正在喝茶，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语气随意地问道：“近来天气有些凉了。”

    晏道书点头：“嗯。注意添衣。”

    皇帝：……

    皇帝又道：“再过些天，就要入秋了。”

    晏道书望着那片菜地，他告诉皇帝：“到时候我会搭个棚子，防止蔬菜被冻坏。”

    皇帝：……

    这时候，秦统领帮忙将那些奏疏搬出来了。

    看到那些奏疏，皇帝想起了正事，他沉着脸问道：“这些奏疏，你看过没有？”

    赵大郎告诉皇帝：“阿耶全都批过了！”

    皇帝愕然，不敢相信。他拿了一份奏疏，这是今日送来的。翻开一看，上面的确有晏道书的批注，还有晏道书写的建议。晏道书还是用皇帝的口吻，回复奏疏的。

    皇帝又拿起一本奏疏，翻开一看，也批过了。

    皇帝问晏道书：“这是今早送来的奏疏，你什么时候批阅的？”

    这才晌午，晏道书就把今日的奏疏批阅完了！

    以前也没见晏道书这么勤劳能干。

    一份奏疏，有时候需要思考很久，才能下笔回复。遇到大事，还要与其他大臣商议。

    皇帝连续看了十几份奏疏，没想到晏道书思路灵活，处理方法简单有效。

    晏道书的政治想法，与以前截然不同。

    皇帝满意地点头。这两年晏道书变化很大，或许是见识多了，想法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禁卫军忽然跑进东宫，告诉秦统领：“庆王回宫了。”

    秦统领看向皇帝，正准备开口话。

    晏道书出声言道：“让大郎直接来我这里吧！”

    皇帝瞥了眼晏道书，他问道：“你与大郎有联系？”

    晏道书点头：“嗯。在外面遇到他了。”

    皇帝不冷不热地言道：“你们兄弟三人在外面过得不错。”

    晏道书给皇帝添茶，笑着道：“多喝些菊花茶。”

    皇帝冷哼一声，继续喝茶。

    好久没有回宫了，几个孩子觉得这个地方既陌生又很熟悉。

    晏三郎忽然有些不安，他拉着晏大郎的手，声地道：“大郎，我害怕。”

    晏二郎其实也有些忐忑，他抬头问大皇子：“大伯父，要不我们在澜山寺等着，你把阿耶接出来吧？”

    大皇子摇头，淡笑着言道：“我哪有那个本事。”

    入了皇宫，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尤其是晏道书。

    晏道书的身份，注定了他属于这个地方。

    晏大郎安慰晏二郎跟晏三郎：“不怕。见了阿耶，会有阿耶保护我们的！”

    晏二郎点头：“对！有阿耶在，什么都不怕！”

    这么一想，晏二郎加快了脚步，他指着前面问道：“是不是这条路？”

    大皇子颔首：“嗯。”

    晏二郎拉着晏三郎朝东宫的方向奔去。

    晏大郎追上他们。

    晏道书已经起身了，准备到门口去接孩子。

    皇帝看到晏道书离开，他出声问道：“去哪？”

    晏道书没有回答皇帝，继续往外走。

    赵大郎跟着晏道书。

    皇帝脸色有些不快，冷着脸看奏疏。

    “阿耶！我看到阿耶了！”

    “我也看到了！”

    “阿耶！”

    晏道书见到三个孩子，朝他们跑去。

    赵大郎看到三个孩子，惊喜地叫道：“大郎！二郎！三郎！”

    皇帝听到声音，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泼洒到了衣服上。他立马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秦统领刚想帮皇帝擦擦衣服，皇帝将秦统领推开，朝外面走去。

    晏道书此时与三个孩子抱在一起，三个孩子哭着喊晏道书，晏道书笑着抱着他们。

    赵大郎站在一旁，看红了眼。

    半年没见，赵大郎也很想晏大郎他们。

    皇帝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心情复杂。

    过了一刻钟，三个孩子的情绪才渐渐恢复正常。

    晏道书与赵大郎正在帮三个孩子擦脸。

    皇帝走了过来，他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在，正准备开口话。

    晏二郎看到皇帝，露出了戒备的神色，他瞪着皇帝，指着皇帝骂道：“大老虎！”

    晏三郎发现皇帝来了，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皇帝的长相是不是这样子的。反应过来，晏三郎躲到了晏道书的身后。

    晏大郎抿着嘴唇，目光幽幽地望着皇帝。

    见状，皇帝觉得心口有些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