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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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羽宫, 缕缕暗香肆意,周修容坐在梳妆台前,捏着耳垂将耳铃取下来。

    勒月正拿着摇鼓哄公主开心, 她从铜镜中瞥了眼, 就收回视线,敛下眼睑淡淡地问:

    “本宫交代你的事, 办得如何了?”

    勒月停下动作, 给殿内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 她方才压低声音:“都按照您的吩咐去办了。”

    稍顿, 她又:“若是消息传得快,许是今日就会有动静。”

    周修容抚了抚眼角,若有似无地轻应了声。

    她转过身, 静静地看了会公主在软榻上乱爬的模样, 眸色稍深,她坐了过去,伸手轻轻抚过公主的眉眼, 似是神色有些恍惚。

    勒月脸色微变, 觑了她眼,又心地看了公主一眼,忽地就听见她轻柔:

    “若是那个孩子长成, 也是会像这般活泼吧。”

    毕竟在腹中时, 就是个爱闹的。

    勒月哑声,渐渐跪地,低低地唤了声:“主子……”

    周修容淡淡地睨了她眼:“先前御膳房不是送了鲜奶过来吗?加些水果进去,端进来。”

    “对了,本宫前些日子尝的芒果尚算不错, 也放些进去。”

    勒月的手攥紧泛白,慌乱地看向她:“主子,您三思啊!”

    周修容没话,只敛眸,静静地看着她。

    可就这般,勒月便再也无法下去,她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忍着眼泪往外走。

    不过须臾,勒月红着眼,端着鲜奶进来。

    周修容似随意接过,她拿着汤勺轻轻搅拌,叫勒月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忽地攥住她的手,哽咽:“主子,求您了,再考虑考虑……”

    “公主尚幼,如何……如何能……”

    公主被两人动静吸引,慢慢地爬过去,一个不稳,跌在周修容腿上,她也没哭,只傻乎乎地笑着。

    周修容却似被她撞得不稳,手中的汤勺顿时掉落,砸在玉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道响声,叫周修容倏然回神,她冷眸甩开勒月的手:

    “又要不了她的命!”

    勒月捂唇,不自觉地哭出来,看着她拿着汤勺,将鲜奶一点点地喂给公主。

    公主乖巧地眨着眸子,似是觉得好奇,竟是将一勺的鲜奶全部喝下,须臾,她拍着手,乐呵呵地笑了半天,还要扒着碗继续喝。

    周修容垂眸,她捏着汤勺的指尖泛着苍白,终是将汤勺扔进玉碗。

    她偏开头,若无其事地:“够了,拿走!”

    勒月深呼吸了口气,拼命擦着眼泪,叫自己看不出异样,才接过玉碗准备退下。

    待宫殿没了人,周修容用帕子轻柔擦过公主的嘴角,眸子似泛着湿,却弯唇轻柔:

    “安儿,你瞧你,多像她啊。”

    安儿眉眼越发张开,已有了那人当初冠绝京城的模子。

    身后传来珠帘的碰撞声,周修容头也未抬,淡淡地:“你该去请太医了。”

    ——

    与此同时的雎婷轩,沈贵嫔猛然站起来,两步逼近沁芍,不敢置信地问:

    “你什么?”

    沁芍低下头,额头皆是冷汗,慢吞吞地:“大爷、他……他被人断了、两条腿……”

    忽地,耳边传来破风声,下一刻,沁芍捂着脸偏过头去,顿时跪下。

    侧脸上火辣辣地疼,可她却似习惯了一样,低眉顺眼,袖中的手却渐渐握紧。

    她这一跪,就又牵扯到身后未好的伤,疼得她脸色煞白。

    沈贵嫔气得浑身轻颤:“你胡什么!”

    沈家世代清贵,却也落魄过,直到她父亲这一代才开始又起来,如今她大哥又有后浪推前浪的趋势,她沈家未来形势一片大好。

    前些日子,她有孕的消息刚传回去,就被府中万千叮嘱,必要护好这胎。

    如今,只要她安稳生下皇嗣,朝中就算是洛侯府也要对她沈家礼让三分。

    可沁芍刚什么?

    她大哥的腿被人断了?

    简直胡八道!

    沈贵嫔气得口不择言:“你个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诅咒我大哥!”

    沁芍只垂头,闷不做声。

    沈贵嫔摇着头,轻声呢喃:“不、不可能……不可能……”

    她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腹后退两步,跌在软榻上,沁芍连忙起身,不顾伤势去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推开:“滚!”

    沁芍掐紧手心,渐渐松开她,又跪在地上,深呼吸了口气,才抬起头担忧地劝解

    “主子,您莫要激动,仔细腹中的皇嗣……”

    沈贵嫔眼睛通红,全然没了以往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倒在软榻上,脸色微白,却没甚心思顾及皇嗣。

    沁芍不着痕迹拧眉,她太了解主子和府上了。

    沈家人口简单,老爷和夫人恩爱,就算有妾氏,膝下也只有夫人所出的四子一女。

    主子就是府中唯一的姑娘,所以她被宠得看似清高实则极为执拗自我,偏生兄妹四人关系极好。

    府中的大爷在官场有建树,二爷却是得了一顿鞭子后继而经商,本朝的律例,商人不可为官,剩下的三爷和四爷却是比主子还要年幼。

    所以,大爷的腿伤若是治不好,即使三爷和四爷将来能有所作为,沈家也必要颓废几年。

    可朝堂就似后宫般,谁能得准形势?

    许是几年后,这朝堂早就没了沈家的立足之地。

    如今大爷受伤,除了利益之上外,怕是府上要操碎心,看主子如今的模样,沁芍就能猜到府中是何混乱了。

    沁芍咬唇,想起在沈家服侍的父母,刚要再开口安稳,就见主子忽地不顾身子站起来,就要朝外跑。

    吓得沁芍顿时变了脸色,抱住她的腿,焦急道:

    “主子,您还在禁足中啊!若是踏出这道门,那就是抗旨,求主子三思!”

    沈贵嫔见她在此时阻拦她,气得一脚踢开她:“滚开!”

    沁芍被她踢倒地,疼地捂住胸口撑着身子爬起来,就见她已经跑了出去。

    闭了闭眼睛,沁芍还是没忍住地捶了捶地,稍顿,她苦笑,还是颓废地爬起来追出去。

    若是叫府中知晓她不管主子,受苦的最终还是她家人。

    ——

    今日是阿妤侍寝,御前的消息刚刚传来,紧接着她就听了沈贵嫔不顾禁足的旨意,硬闯出了雎婷轩。

    她惊得瞪圆了眸子,纳闷:“她在做什么?”

    “不知,听宫人,沈贵嫔是哭着跑出来的,模样甚是狼狈。”

    阿妤眸色顿时微亮,她放下手中的木著,道:“快去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话音刚落,琉珠还没跑出去,就见福子匆匆进来,脸色慌忙:

    “主子!安羽宫请了太医,听公主身上起了红疹,正啼哭不止,周修容已经叫人去请皇上了。”

    阿妤倏地站了起身:“什么?”

    她顾不上去查沈贵嫔为何那般狼狈,紧拧着眉,连忙:“快,备仪仗!”

    娴韵宫中的宫人都知她和周修容交好,半刻都不敢耽搁,她刚走出大门,仪仗就已经备好了,周琪连忙拿着披风追出来。

    去安羽宫的路上,阿妤不住地拧着眉。

    她忽地想起昨日,安羽宫公主身子不适,匆匆将周修容叫走的场景,心底微微纳闷,她瞧着公主平日里也颇为活泼,怎得这身子总是不舒服?

    好不容易到了安羽宫,她刚踏进去,就见皇上已经候在里面,而周修容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瘫软在床边,一直握着公主的手。

    阿妤担忧地走近,就听见周修容不住自责:

    “都怪妾身,都怪妾身……都是妾身没照顾好安儿……”

    这时,她才看见公主的模样,顿时震惊地捂住嘴。

    公主脖颈和手臂上起了许多红疹,叫人看着就不禁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幸好,那张脸上没有被蔓延到。

    可即使如此,也足够骇人了。

    她轻咬唇,不安迟疑地看向封煜:“皇上,这、这是怎么了?”

    公主是封煜的第一个子嗣,他往日也极为看重,论宠爱,甚至堪比对佑儿这个皇长子,此时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听见声音,看向她,压着怒意:

    “待太医看过才能知晓。”

    他见她离床榻只一步之遥,担忧地似又要上前,顿时紧拧眉,厉声道:“你离远些。”

    尚不知公主是何原因才会如此,若是会传染……

    阿妤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向他。

    封煜却是没解释,直到周琪拉得后退了一步,阿妤才回过神来,她捏紧了手帕,不着痕迹地拉住周修容:

    “周修容,你先莫哭,与本宫和皇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似疑惑不解,却是将周修容拉离了床榻边。

    周修容不由得多看了她眼,她哭得眼睛红肿,跪在了地上,哽咽道:“妾身也不知晓,安儿忽然就起了红疹,哭闹个不停,妾身连忙叫人请太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成了这副模样。”

    “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没照顾好她!”

    阿妤心地看向皇上,又瞥了眼公主的情况,总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走过去,轻拉了下皇上的衣袖,低声道:

    “皇上,您瞧公主的情形是不是有些眼熟?”

    封煜拧眉,敛眸看向她,阿妤连忙:“就是去年,妾身与皇上一同赏莲时,浑身也似这般起了红疹,最终查出是过敏,您忘了?”

    她话音刚落,那边太医就站起了身:“钰修仪得没错,公主的确是过敏所致。”

    微顿,封煜抬手揉眉,关心则乱,他竟将此事忘了。

    他想起当初阿妤最终并无甚大碍,刚准备松口气,就见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满头害怕地:“可是和钰修仪当初情况不同,公主年幼体弱,过敏若是严重极可能会……”

    他咽了咽口水,没出后面的话,可言外之意却叫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周修容,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处,浑身一软,颤着音:

    “那你还愣着作甚!赶紧救她啊!”

    皇后等人在这时赶到,一见公主的模样,竟有几位不经事的妃嫔吓得退了两步,轻呼出声,满脸惊恐。

    阿妤心中微紧,抬头去看,果然皇上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扫过那几个叫出声的妃嫔:

    “公主受难,你等竟只觉惊恐,可见其心肠之狠,即日起,尔等皆降为末等宫女子!”

    阿妤余光瞥见那几位妃嫔脸色顿时煞白,可这还不算完,封煜厌恶地吩咐:

    “来人,给朕将她们赶出去,跪在外面给公主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