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化悲伤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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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奏入京,快马勒缰。

    城门之下,一人精疲力竭坠马在地,守门将士脸色大变,七八脚地将此人背起来,露出了那张充满了血丝和悲怆的脸。

    “报大理寺卿亡!将军,将军被人偷袭,斩于马下,边境乱了”

    皇宫,正阳宫。

    萧昊乾用冷水擦了脸,甚至都来不及换上龙袍,一出御阶,便立刻拾级而下,一把抓住那报信之人的臂,目光灼灼,嘴唇轻颤,最终,却什么话都没。

    徐德来到失态的皇帝身边,低声提醒,“皇上,该上朝了,您、您得坐到龙椅上去。”

    萧昊乾深深地闭了闭眼,松开,对那怔愣的将士开口,声音格外低沉,像是混杂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沉痛,“一路辛苦,将你所知一一道来吧。”

    语毕,他转身,慢慢登上御街,看着那金光闪闪的沉重龙椅,渐渐冷静下来。

    其下百官朝臣恭肃站立,每个人的脸上,都弥漫着深不见底的凝重。万宇位列其中,更是神色恍惚,早在此人进殿之前,他就已经打听过这人要的事。

    正因如此,他才会觉得难以置信!

    不是难以置信好友云不传会死,更不是难以置信于萧予会段雷厉风行地剪除西晋内应,而是难以置信于萧予云不传一声威武,妻女尚在,却以那种狼狈可怕的姿态入了黄泉。

    他竟,云不传死不瞑目!

    报信的将士每一字、每一句话都得清清楚楚,马夫与周陵的证词每一个字都落在了众人耳中。

    萧昊乾指骨僵硬,阴沉的眸中怒火沸腾,但,却又似乎平静得没有半点异常,那最后的嘶吼叫人心如刀割,压抑的气氛令人几乎感受到了某种绝望。

    自萧予出现的那一刻起,萧昊乾就已经料到了西晋扎根在南蛮的探子有变,他早该料到的,只是没想到云不传竟然真的会用这个理由这种送死的行径,断送一声筹谋沉稳。

    “派人,接大理寺卿云不传回京,追封忠勇公,妻女由朝廷奉养,”沉默了不知多久,萧昊乾起身,淡淡撂下一句话,“大理寺卿已自证清白,今后若再有人议论此事,朕,决不轻饶!大家,散了吧。”

    没有人话,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所有人都在望着皇帝,就怕他有片刻的心惊胆战,但他面色似乎如常,根本没有半点惊慌,冷静得叫人赞叹。

    似乎如此,他们惶恐不安的心,也能够因此镇定下来了。

    万宇心神震动,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商讨,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比如萧予口中的“其它”指的是谁,比如谨世子容严的生死该当如何,但,看着萧昊乾背对晨曦的身影,他突然一句话都难以出口。

    那大权在握的帝王,似乎注定了一生坎坷,从登基开始到现在,他所遇到的问题总是一次又一次困难。

    他必须坚强,必须冷静,必须表现得喜怒不显人前,却又有谁能够看出他至于身后的青筋狰狞,他俊美冰冷的侧脸异常苍白,他锐利沉默的眸子格外悲伤?

    萧昊乾好似累极了,走出正阳宫后,便一步步走向自己已经走过数百次的宫道,踩在那整齐赶紧的青石板上,眼底映着的红墙绿瓦被晨曦渲染模糊,似乎连他的视野也变得茫然不清起来。

    他缓缓开口,却不知是在对谁话。

    他:“登基那日,夏氏越权站于左一王侯之位,云不传断然呵斥,无论如何,登基大典之上,决不能有人冒犯皇威。”

    “身为太子之时,云不传告诉我,称孤道寡,自来艰难之处,便是在于保持初心,不为权利富贵所迷,虽有花繁锦簇,却不改亡先祖创业艰难。”

    “我身边一开始并无可用之人,是云不传一点一滴艰难地拉拢人脉,他找到了礼部尚书,携制衡六部,是以夏橙与就算权欲滔天,极度自负,却也不敢对朕大放厥词。”

    他如此一一怀念曾经之事,越,眸中的情绪越见深沉、黑暗,点墨一般的眸子里浸染着看不清的杀意。

    许久,等他反应过来之时,面前已经站着抱冷笑的夏语凝。

    “够了?”夏语凝上下打量着他,确信人没有什么要的之后,挑眉问道:“够了,回忆也够深刻了,那接下来呢?继续沉湎悲伤,还是化悲伤为力量,需要我提醒你吗?”

    萧昊乾哑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语凝无言以对,“大哥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好不啦,这头顶上写的好像是凤栖宫三个大字,合着我耐着性子在这里听你缅怀半天过去,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团空气?”

    一时失笑,萧昊乾胸口难以抑制的沉重似乎有了倾泻的出口,紧绷的身体摹地一软,就那样垂着两只臂半趴在了夏语凝肩上,长长一叹。

    翠翘心中紧张,唯恐夏语凝这会突然睡过去了,萧昊乾给人压出个好歹来。

    徐德却眼疾快,伸直接拽着人走了,还用眼神示意那呆愣的全德也跟着离开。人家帝后之间要交流感情,咱们这些局外人站在这儿干什么?

    萧昊乾闭着眼,好像一只夏语凝曾经在南澳见过树懒,就喜欢趴在树干上边,闭着眼睛试图熬到地老天荒。

    夏语凝也没动,她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就是那一截树枝,是一片救命稻草,是萧昊乾这身用凌厉和悲怆装点的骨肉可以依靠的老母亲。

    老母亲?

    夏语凝嘴角一抽,伸出一根指嫌弃地戳他饱满圆润的后脑勺,“如今局势还不至于让你日夜不休,还没用早膳吧?刚好我让翠翘准备了些,一起吃?”

    萧昊乾懒懒“嗯”了声,两抱着夏语凝不松,好像被双面胶从脸颊、脖颈到臂、双脚都黏在了她的身上,灵魂也不由自主,任由片刻的放纵,让自己沉浸在这须臾柔和之中。

    “走吧。”夏语凝无奈,往后拉着他的,将人带向内殿。

    萧昊乾仿佛一个人形挂件。

    到了内殿,夏语凝也颇费了些力气才将人“撕开”,按在座位上,“你不吃饭我还要吃呢!我刚才吃到一半就听全德你在门口发痴,你看,我这玉米糊糊都凉了。”

    萧昊乾偏头看着她,眉间阴郁缓缓散去,“语凝。”

    夏语凝瞥他一眼,“干啥?”

    “你喂我吧?”

    “知不知道得寸进尺会被天打雷劈的你知道吗你个死扑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