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窗风雨黄昏后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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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联一直都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聪明到远比普通人想象的还要聪明百倍,人都,三岁之前的孩子是没有记忆的,但是张联却偏偏从一岁开始,就对周围的一切有了非常系统的记忆。甚至连什么时候,吃了什么,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曾有一度,他非常害怕这件事情,因为他曾经在跟母亲去逛庙会的时候看到人家驱邪,被驱邪的是个女孩,不过一岁,却能口齿伶俐,所以被人是被邪灵附身,强灌了一大碗黑狗血,弄得半死不活。

    后来听夭折了,所以,从此以后,他再没让人看出他的不同。

    在张联的记忆中,母亲是个很冷漠的女人,确切的,她是对于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很冷漠,包括他这个亲生儿子,他的母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极其自我的人。

    他曾经思考过,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母亲这样冷漠凉薄的女人,也很想知道在母亲心目中,自己是否真的比不上金山银海,田地店铺。不过遇到那件事之后,他却彻底改变了主意。

    他还记得,那天父母吵得很凶,似乎是因为家财的问题,当然,父母的主要矛盾也就是钱而已,他的父亲是清高的读书人,纵使家境不好,却也依旧秉持着读书人的清高和底线,不义之财,分文不取。

    而母亲,但凡能抓紧里的财,从不松。

    “现在岳父大人过世,我们更该为由良未来着想,让他赶紧认祖归宗,现下他尚且年幼,我们代管财产,等他稍长之后,将家财交还,方是君子之道!”张世豪道。

    “那我们呢?喝西北风?你家何等光景你心内无数吗?况且,那程普是不是爹爹的骨血也未可知,若不是,这偌大的程家,岂不要落入外人之”

    “这是岳父大人在世之时亲口所,岂能有假若是你岳父大人糊涂,但是你也该信任姜姚为人”

    “你信外人也不信我?”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事实就在眼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现下我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让程普认祖归宗,是岳父大人的最后心愿,岳父大人于我有恩,我绝对要帮他办完这件事,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这件事情已成定局,等到我的去向定下,便将此事公之于众!”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好什么,毕竟,咱们夫妻和睦最是重要”

    “这就对了,我已经中了科举,以后为官,家计之事也会宽松不少,咱们有有脚,何苦去贪图人家钱财?”张世豪扶着妻子的肩膀道。

    张联听到这里,暗自叹息,他母亲是什么人,看来父亲还是不清楚,这次恐怕父亲要病一阵子,或者是程普,怕是凶多吉少,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他也没能力管,静观其变就好。

    于是,依旧每天吃喝玩耍,做一个尽职的幼童。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从父亲换上母亲制的新衣之后,却忽然病倒了,且病势极其沉重。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天深夜,隐约听见父母的房间有交谈的声音,他心翼翼的躲在门口。却见母亲阴冷的望着父亲,父亲疯狂而痛苦的喘息着,母亲无动于衷,终于,父亲的垂了下去。

    张联依旧记得父亲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从未忘怀。

    “听了吗?”最近抚阳城内最热的消息,便是程颖欣谋杀亲夫案。

    “自然!”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一群女子?每到午后,总有一群洗衣妇在河边浆洗衣物,顺便聊一聊家长里短。

    “你这程姐看着温婉贤淑,却竟如此蛇蝎心肠!听,开棺验尸之后,仵作了,那张公子的鼻梁处被订入了一枚铁钉!无比凄凉。”一个洗衣妇道。

    “可不是,如此阴损的法子,她是如何想来?”

    “你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啊?”

    “听是因为不忿啊,那张公子以前算是入赘了程家,程姐自然趾高气昂,现下张公子考中了科举,以后便是官家,程老爷又过世了,入赘之事自然无法再提,这男人一朝得势,自然得意扬扬,程姐骄纵惯了,自然无法忍受,便下了这个毒。”另一个洗衣妇道。

    “这倒也不算新鲜,我要的,却是那张公子,无比硬气。听他托人写了休书,亲自送到狱中,言讲代父休妻,然后封存了程家财产,只身着布衣草鞋回到张公子以前的祖屋住下。再不踏入程家一步。但是在程颖欣被判斩立决行刑的那天,却又披麻戴孝前往刑场为他母亲遮挡众人咒骂和收尸,当真有当年张公子风范。”又有人道。

    “可不是,这张公子回了张家,却没有什么积蓄再去书院读书,程氏族人商量过后,依旧希望可以动用程家财产来供张公子继续学业,毕竟他天资卓越,不该如此浪费,且那程颖欣到底是程老爷的独女,程家的财产,他作为唯一的外孙,到底也有该有点份。”

    “没错没错,听张家的族人也商议了,凑钱供他读书。现下,张公子已经重新到私塾去读书了。”

    “也应该,这么就这么明白事理,以后肯定是有出息的。”

    西门九娘产下了一个男婴,秦伦欣喜无比,每天就是抱着孩子大宴宾客。

    西门九娘却与韩恕在暖阁中对坐。

    “程普如何?”韩恕问。

    “我把他送去鹤宁处,这孩子虽然天资一般,但是贵在很有韧性,且知足常乐,自他愿意选择不继承程家而是只求我设计为姜姚报仇就可见一斑。以后纵使成不了什么大事,过得平安喜乐却也没有问题。”西门九娘道。“我关心的却是,大人如何看张翼轸这孩子。”

    “有其母必有其子啊,这孩子看似大义凛然,其实凉薄之态,比他母亲更甚,加之天赋极高,若是假以时日现在就懂得博取舆论同情还顺道绝了程普继承家业的所有退路,而且,我甚至在想,姜姚身中剧毒这事,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韩恕叹道。

    “肯定有啊,程颖欣拿亲生儿子作局这事,我估计程颖欣没有瞒着那孩子,只是,程颖欣低估了张联的心智,以为他不过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孩子而已。所以,我估计是程颖欣想一石二鸟,除掉所有威胁她得到程家所有财产的人,而偏偏为他儿子做了嫁衣裳”

    “为了钱财,六亲不认到如此地步”韩恕摇摇头。

    张联在程颖欣的墓碑前站了许久,程氏不许程颖欣入祖坟安葬,张氏也不接受她,于是张联只得另择墓地安葬母亲。

    他中攥着一个瓷瓶,耳边依稀想起母亲的话“三日后,姜姚会带你离开书院,你只管随他去,然后趁将这东西下到茶水食物中哄他吃下,然后你和程普也吃一点,这只是普通的蒙汗药而已,待母亲将姜姚与程普绑架你的事情坐实,咱们母子的快活日子也就来临了。”

    “母亲啊母亲,贪财你自去贪财,改嫁你自去改嫁,何苦要连我这个亲生儿子都容不得?既然你不肯母慈子孝,我又何苦顾念母子之情?我知道你当初将染了伤寒病的人的衣服当做新衣送予父亲,让他染病身亡,今日,也算是我为父亲尽了最后的一份孝心!”张联将中的瓷瓶扔在坟前,转身就走,夕阳西下,纱窗灯影,回到家中,他早早歇下,他知道,今天,他会睡得很好,很安稳,睡一个不会出现父亲惨白的脸和母亲冷漠眼神的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