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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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对闻泱来,实在是有些不走运。

    一年有六个月时间都在当空中飞人的闻郁竟然在家,这位生意场上以铁血手段著称的男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心慈手软,就连唯一的儿子都不能例外。

    此时,翻了一半的财经杂志被搁置在茶几上,他看一眼衣衫狼狈的少年,淡淡道:“架了?”

    “恩。”闻泱不置可否。

    闻郁连原因都没问,直截了当:“去反省。”

    听到父亲的话,他倒是没什么意外,冷着脸把书包放下,直接往负一层的祠堂走,只是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女人紧紧拉住了手。

    “反省个屁!”闻太太救世主一般杀出,怒瞪着丈夫:“闻参瑾,你没看到你儿子受伤了啊?”

    闻郁一脸严肃:“又没断手断脚,叫他面壁思过而已。”

    听听,这就是闻家男人的思维。闻太太觉得太凄惨了,三代单传的闻家长孙,饭都没吃上一口,头破血流地回家,居然还要受惩戒。

    夭寿啊!怪不得闻家的后代都给养成冷血动物了。

    “我不管,我不听,我不准。”闻太太三连完毕,看着儿子头上的纱布,有些心疼地道:“严不严重啊?是不是破了个大口子?”

    闻泱任母亲捧着自己的脸上看下看,语气很无奈:“妈,就缝了三针。”

    闻郁点头,一脸“我就没事”的表情。

    闻太太懒得理他,拉着儿子坐下,忧心忡忡:“你跟你爸一样,性格差劲到死,就一张脸能看了,现在破相了还会有人喜欢你吗?”

    “……”被妻子点名性格差劲的闻郁只能默默拿起杂志继续看。

    闻泱也懒得解释那么多,脱掉外套,换上佣人递来的干净衣物。

    闻太太忽然想到了什么,暧昧地拿手肘顶了顶儿子:“对了,和你在一块的女孩子是谁啊?”

    一提到付洒洒,闻少爷黑了脸,斩钉截铁:“是护士。”

    ……没劲。

    没有挖到八卦,闻太太又换了个方向,对着老公叹气:“以前就算是你,每天都能收到情书,为什么临洲这么不受女孩子欢迎啊?”

    自从学开始,她的儿子,就从来没有往家里拿回过一样女生送的礼物,这不应该啊,怎么也是校草级人物,还是现在姑娘的审美变了?

    闻太太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她哪里能想得到,不是没有礼物,也不是没有情书,只是都被闻泱无情拒收了。

    闻郁招架不住妻子稀奇古怪的问题,站起身来,指着儿子道:“你赢没?赢抄家训十遍,没赢就去跪半时。”

    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闻泱面无表情地想,到一半城管来了怎么算呢?话回来,要是没有被付洒洒抱住挨了一个酒瓶子,他又怎么会拖那么久都解决不掉几个混混?

    那么勉强算是……赢了吧。

    于是他心照不宣地抄家训去了,闻太太被闻郁拖着回房间,只来得及嘱咐阿姨烧点粥给儿子垫垫肚子。

    书房里,紫檀木桌铺了宣纸,已经泛黄不知有多少个年头的《闻氏家训》架在古风书立上,他手执羊毫,沾了一点砚台新墨,悬着手腕洋洋洒洒往下写。

    过去都抄了几百遍了,便是闭着眼都可以,只是这一晚,当他抄到“仁心不可失,礼仪不可废,静思不可忘”时,笔尖的墨滴了下来,黑幽幽在纸上渲染开来,很是突兀。

    脑子里忽然就回想起方才少女的回答——

    “要我不喜欢你,除非你现在亲我一下。”

    ……神经病。

    闻泱搁笔,难得迷信了下,是否被那个缠人精逼急了,最近急躁易怒,连祖宗都来警示了。

    接着,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不相干的人影响情绪了?

    放在一边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点开来后,什么家训家规带来的平静buff全都消失殆尽了。

    短信就一条——“我的新号码,你知道我是谁。没错,就是那个你奋不顾身流血流泪都要救的心爱女人。另:明天你还会去看学校组织的电影吗?”

    付、洒、洒!

    闻泱深吸一口气,感觉头上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抿着唇,血液里的好战因子开始叫嚣,原本不想理会的念头拐了个弯,他回道:“去。”

    .

    这周五的天气,格外寒冷。影院大厅里,十九中高二年级的学生乌压压一大片,几乎每个人都换上了冬装。

    当然,付洒洒是例外的。衬衫短裙,光腿长靴,外罩黑色粗针毛衣外套,不得不,这一身还挺显瘦的。

    “洒哥,不冷啊?”管甜搓着手,半张娃娃脸藏在毛茸茸的围巾下面,只露出一双大眼。

    付洒洒冻得鼻头通红,还在死要面子:“冷吗?我觉得还好啊。”

    “大佬今天绝对燥热难耐。”陆绛梅暧昧地念起了旁白:“啊……骚动又火辣辣的心,任你风雪再大,又能怎样。我要见你,就是现在。”

    最后一句像是有着魔力,悄悄把那朝思暮想的人引了出来。

    理重实验班的学生姗姗来迟,明明是看电影,大部分好学宝宝还是带上了习题册争分夺秒。就因为这样,走在最后空手而来的少年就更显眼了。

    他双手插兜,卫衣运动裤配了双复古球鞋,还是那张精致又稍嫌冷淡的脸,煞风景的是额上那一块纱布……

    付洒洒清楚听到了隔壁班女生的窃窃私语——

    “天啊,他怎么了!”

    “暴殄天物啊,为什么伤在脸上……”

    “怎么伤到的呀,他那样的人不可能架吧?”

    怎么不可能?付洒洒回忆昨晚,他那股子狠劲都能和三中那个梁变态相提并论了。

    管甜把围巾往下扯了扯,一脸八卦:“洒哥,你知道内情吗?”

    付洒洒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等到两个跟班急到要跳脚,这才附耳过去,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她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情节跌宕起伏,好一场大戏!

    “卧槽。”自诩文艺仙女的陆绛梅都忍不住骂了脏话:“你是,他帮你挡了暗器,把你紧紧搂在怀里,然后你们一起去了医院,最后他还摸了你的头发和你晚安?”

    擅自改了剧本的付洒洒脸不红心不跳:“唔,差不多吧。”

    “好浪漫,没想到冰山王子的内心这么火热。”管甜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不知不觉就成了浪漫电影男主的闻少爷感受到了三束异常炽热的眼光,扭头就看了过来。

    “哇,在看你在看你。”管甜比付洒洒还紧张。

    “我的妈,眼神很宠溺啊。”阅文无数的陆绛梅已经开始脑补了。

    “你们冷静点好吧。”付洒洒咳了一声,本来还没觉得怎么样,被她们大呼叫的一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前面几个班开始检票进场了,实验班的几个男生来得迟,就落在十班后面。

    脸皮堪称铜墙铁壁的付洒洒故意磨磨,直到能看到闻泱的侧脸才又欲盖弥彰地放慢脚步同对方拉开了点距离。

    周墨从她身边走过,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观察了一下前方同桌的位置,这才探道:“搞到票了?”

    付洒洒比了个OK的手势,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得意。那天发帖没什么收获,第二天竟然有个神秘人雪中送炭,还留了个纸条希望她务必追到闻泱,最好能让他从此荒废学业,一蹶不振。

    看起来实验班的竞争压力很大嘛……这么一想,果真还是做个学渣更轻松点。

    周墨被她的情绪感染到,笑起来:“我看到他的票了,是六排十七,预祝你近水楼台先得月。”

    付洒洒心情颇好地弯腰福了一下:“借公子吉言。”

    .

    因为不想搞出什么大动静怕草惊蛇,付洒洒选择了晚一步检票,等到影厅拉灯正片放映再进去。

    双手搭在影院贩卖零食饮料的柜台上,她扫了扫贴在墙上的套餐清单,毫不犹豫地下单:“情侣套餐。”

    工作人员了爆米花和可乐,变戏法似的又翻出一张粉色卡片递过去,“姑娘很幸运哦。”

    “啊?”付洒洒接过卡片,发现是张集邮卡,上面有五个框框,第一个框已经被爱心贴纸占了位置,她又翻到反面,后面印着影院二维码。

    “您是今天第三百位购买情侣套餐的客人。按照我们影院的规定,您可以免费再享用四次情侣套餐,等到这张卡贴满爱心后,把您和男朋友的照片上传给客服姐姐,还能获得IMAX首映影票。”

    还有这等好事?!

    付洒洒念初中那会儿沉迷于巨款零花钱的梦想,坚持不懈买了一学期的彩票,结果连个两块钱的安慰奖都没中过。

    看来闻泱果然是她的幸运男神。怀着这样令人兴奋的想法,付洒洒悄悄推开了百花厅的门。

    里头一片漆黑,只有大荧幕一闪一闪,上面枪林弹雨,正放着我大天.朝革命前辈们的英勇事迹。她伴着大炮坦克的背景音乐前进,心情莫名忐忑。

    第六排中间空了个位置,电影院座椅的间距不算远,付洒洒怀抱着大桶爆米花和饮料,又怕影响到别人看电影,只得弯着腰心翼翼摸索着走。

    屁股终于挨到软椅的那一刻,她都有点出汗了。稍微平复了下心跳,她鼓起勇气把可乐迅速放到了隔壁那位的杯架里,对方犹豫片刻,拿起来喝了一口。

    这时,电影里的先辈们已经攻入了敌人的碉堡,大吼:“同志们,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

    没错,近在眼前。付洒洒在心里猛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她不动声色地微微侧了侧脸,身边的人戴着兜帽,看不见脸,身形倒是和闻泱一样。

    呃……刚才他穿的运动外套有帽子吗?

    付洒洒有些恍惚,又努力低头去辨认他的鞋子。

    是黑的,颜色一样,放心了。她舒了口气,讨好地把爆米花递过去,那人伸出手,相当自然地抓了一把。

    付洒洒猥琐地想,你一把我一把,到最后快吃完了,两只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在爆米花桶里十指相扣了……

    为了目标快点达成,她吃得飞快,身边的人不知道是饿极了还是怕被她吃光,也拼命往嘴里塞。

    幸好这是超大size的爆米花,还够吃上一阵子。付洒洒不想旖旎的氛围变成大胃王比赛,先行放慢了速度,对方看她这样,也不再狼吞虎咽了。

    只是,原本想好的牵手画面并没有机会实现。那人开始变得非常规矩,等她拿完了一颗后才会伸手过来。

    付洒洒急得要死,眼看着电影片尾曲都响起来了,她再也按耐不住,试探着碰了碰对方放在腿上的手。

    谁知道他反应很大,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此时散场的灯也亮了起来,他摘下帽子,翘着兰花指控诉:“你竟然占我便宜!”

    妈蛋,这是谁啊?!付洒洒震惊地看着那张青春痘均匀分布的脸,百口莫辩。

    痘痘少年还在gay里gay气地抱怨:“哼,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零食,便宜你这个女流氓了。”完,他夸张地跺了下脚,跑走了。

    周围的同学哄堂大笑。几个实验班的人交头接耳:“这两个都不是我们班的吧?”

    “对啊,那个女的好像在追泱神嘛,这么快移情别恋了?”

    付洒洒听着风言风语,无地自容,恨不能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同一时刻,影院的最后两排,传来低低的笑声,闻少爷手背抵着唇,忍得很辛苦。

    “喂,泱神,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周围同学莫名其妙,这么英勇凄壮的片子,不哭就不错了。

    “没什么。”闻泱收起笑意,目光落到面红耳赤往外走的少女身上,她几乎是掩面而逃的姿态,毛衣外套滑落到肩膀,原本披散的长发也变得毛毛躁躁,明明不是娇柔弱的类型,此时看上去却有点可怜。

    不知轻重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们一直在对她指指点点,有同情,有好奇,有奚落,也有嘲讽。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刺耳极了。

    他皱了皱眉,盯了她一会儿,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后,缓缓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