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6:天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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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记住本站:9“我爹?我爹叫天满?”旺财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苏涣面前求证。

    搁以前,旺财不敢。

    那是总督大人,他算个啥?敢站那么近?敢用这种口气?

    “我刚刚,传令殿规定,所有修者,三十岁后都要参加铁卫军,因为汇灵后所有人的名单都要登记在册,所以散修也是能找到的。”苏涣扶着旺财坐下,刚刚旺财坐在对面,现在坐在旁边。

    三人并排,两个人坐在椅子上,一个人靠在床头上。

    两个孩子在仔细的听着。

    “当然,也会有许多散修不主动去传灵殿报道,逃避兵役。”苏涣:“但那必定是少数,多是女孩子家,她们有些在三十岁前嫁人了,便不再参与兵役。铁卫军一视同仁,也不需要交钱,所以许多散修把服役当成自己唯一的晋升渠道。他们本就比学院派耽搁了十年,都希望在军队闯出一片天地。”

    “服役三年,我与萧焱也不例外。”苏涣。

    提起萧焱,萧飒紧紧地握着中的平安扣。

    “男孩子,都是向往沙场的。”苏涣:“原本我与萧焱可以不去服兵役,但我们俩还是决定去玩一玩。”

    玩一玩儿,别人当成上升渠道的铁卫军,为了实现理想的铁卫军,苏涣和萧焱只是去玩一玩儿。

    但他们有这个资本,能出这种口气的话。

    “铁卫军不光有守城的责任,他们也有肃清的任务。”苏涣回忆起曾经,心里也不好受。

    虽萧焱在他家已经死去六年,但刚刚才散尽肉身,他即便有心理准备,也比萧飒好不了多少。

    “我与萧焱肯定是选择肃清。”苏涣:“总是窝在要塞里,躲在城墙后,不是男子汉。”

    “但后来我们才知道,所谓的肃清,并非去进攻异族部落。”苏涣摇摇头:“异族距离长城很遥远,他们的部落在很深的地方。所谓的肃清部队,就是猎杀一些近围的魔兽。大荒的魔兽比灵州的魔兽还要凶猛,产出也是不少的,这是传灵殿的一种赚钱工具。”

    “你们也知道,古族与传灵殿,亦敌亦友,相互利用。我与萧焱都是古族接班人,给传灵殿做长工,我们不愿。但大荒深处近在咫尺,这是一种很好的历练方式。”

    “纨绔子弟,没人敢管。”苏涣:“我们俩人约定好,偷偷的离开了军队,当了逃兵。但我们不是逃离战场,我们只是逃离管束。我们不光不逃离战场,我们还深入大荒,这一呆,就是八年。”

    “八年!”旺财听傻了,在大荒躲八年,那比他跟萧飒在南麓躲一年相比,困难多了。

    “嗯。”苏涣:“就是那八年,我们见到了天满。”

    “那家伙,强的一塌糊涂。”苏涣回忆起旺财父亲,也是满口赞美:“不光自创灵法,还是双属性融灵修者,融合灵是金属性。而且这家伙最变态的是,他是野修。”

    “野修与散修不同。”苏涣笑了:“散修只是汇灵成功了以后,没钱进学院的散漫修者,无组织无纪律,但传灵殿的玄灵鉴却有半本不是秘密,任何汇灵成功的人都可以领走这班本玄灵鉴,照着练就是了。缺的无非就是资金的支持。”

    “但野修不同。”苏涣突然扭头看着萧飒:“野修,并未去过传灵殿。”

    萧飒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但野修是异端。”苏涣:“传灵殿明令禁止野修,每年全灵州都会有自行领悟灵法奥秘的孩子,被传灵殿带回去,当成尊者的候选人。没有人不愿意。”

    “自行领悟的人,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他们多数出身贫苦,连去汇灵法阵汇灵的钱也拿不出。”苏涣到这,不知为何顿了顿。

    “自行领悟灵气的孩子,会突然间感受到世间那奇怪的能量。”苏涣看了一眼萧飒:“那能量是什么,所有修者都清楚,但孩子不清楚。他们害怕,家里大人就把他们统统带到传灵殿,让传灵殿的大人物验看。若真的是自行领悟,体质亲和灵能,这些孩子就会被传灵殿留下,被送往四方山玄灵殿,在玄灵殿做僧侣沙弥。并且对家人,这是福报,玄灵殿地位超然,比各地的传灵殿地位还要尊重,大家都很高兴,这种孩子,名叫圣童。”

    “所有自行领悟的孩子,都会渴望进入玄灵殿,但天满是个异类。”苏涣回忆起挚友,又有些伤感了:“他五岁那年,家乡大旱,姐姐把最后一块糠饼给了天满,她姐姐则一直用泥水草根充饥,没有两天就昏迷了。天满听传灵殿有灵药,有布施,就用的身子扛着姐姐去求。”

    “但天满什么也没有求到,灵药没有,布施也没有。姐姐在天满面前饿死了,也是在传令殿的门前饿死的。”苏涣:“悲愤的天满就在传灵殿门口顿悟了,那年他才五岁。”

    “五岁?”旺财大吃一惊。

    听少爷,六岁才能汇灵,但爹爹五岁就领悟了?

    旺财并不知道,父亲选择的这条路有多艰难。

    天满当时领悟,跟萧飒一样,都是从窥灵期开始的。

    靠在床头的萧飒明白,这条路并不好走。

    “从那以后,天满就自行修炼。”苏涣:“他没有去传灵殿找任何人,反倒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杀了传灵殿许多人,后来被传灵殿内部通缉,自己躲进了大荒深处。”

    “收养他的,是一个叫幻火的部落。”苏涣讲:“他们是异族,是狐妖,传是灵兽九尾天狐的子民,信仰的图腾是狐狸,族人自称幻火灵狐。”

    “这个部族不光收留了天满。”苏涣道:“也收留了我与萧焱一段时间。”

    “他们其实与普通人没有区别。”苏涣讲:“有些会胆,远远地躲着我们。有些对人类充满好奇,尤其是孩子们。还有的对我们敌视,但知道我们强大,也无可奈何。我那些年甚至认为,他们不是妖,他们就是人。他们有信仰,懂农耕,有自己的社会等级,有自己的处事准则。”

    “他们与一群虎妖部落争夺地盘。”苏涣:“天满当时就是看狐妖比虎妖像人,就出帮忙了,被尊为部落的英雄。”

    “他们比咱们开明许多。”苏涣讲:“他们能尊异族为英雄,我们却不能。”

    “那八年的事情,孩子,我不想再提。”苏涣拍着旺财的肩膀:“叔叔也会难过,那些过往,与你和聪儿无关,只是我们三兄弟之间的故事。”

    旺财懂事的点点头,他其实是想听的。

    “时间总是很快。”苏涣:“我们逃离铁卫军前,已经给家里去了书信,可即便有书信,家里也会为我们担心。我们与天满不同,我们还有自己的责任。”

    “我们与天满约定好。”苏涣:“每年仲夏夜,我们要在最初见面的地方聚会。临走前,我们三人对着月亮结拜,因为月亮是狐族祥瑞。但关于谁做老大,萧焱跟天满有了分歧。天满逃离进大荒以后,就是数着春夏秋冬过日子,两边的历法不同,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三十九岁,还是四十岁。当时萧焱是三十九岁的年纪,我三十八。”

    “我当然没什么,反正二位都是兄长。”苏涣到这竟然笑了,为曾经的幼稚么?

    “他们俩约定,谁的修为先进入地元境,谁就是大哥。”苏涣:“后来我不服,也加入了。所以我们三兄弟,没有长幼,只以兄弟相称。但我与萧焱,在外人面前,我还是要尊他一声兄长的。”

    “后来,聚会变成每三年一次,每六年一次。”苏涣无奈道:“出入大荒,对猎魔人和铁卫军来,不算大事儿。但我与萧焱都是古族继承人,个中有许多不方便。加之后来爷爷老迈,我提前继承了宗主之位,萧焱与我也都有了心仪女子,时间最终就定格在了六年一聚。”

    “他是罪犯,在传灵殿恶贯满盈。”苏涣:“而我们二人,却是名满天下的古族。”

    “再后来,天满就没有再出现过了。”苏涣眼神黯淡下去:“而我们也被世俗的枷锁困住,再也不能像三十岁时任性妄为了。即便如此,我们自天满爽约后,自毁六年期限,每年的仲夏夜,都要去约定之地,却一直也没有等来天满。”

    “时间就这么一直走着,推着我们,强迫我们成长。直到我成婚那日,天满出现了。”苏涣回忆道:“爷爷主持的婚礼很隆重,永安城三日庆典,到了第三日礼成晚间,我与萧焱兄长,嫂嫂,夫人,四人在喜房聊天。但那必定是礼成的日子,我要洞房,萧焱便也没有和嫂嫂留下太久,其实当时嫂嫂怀着聪儿,过来是要让夫人沾沾喜气儿的。正当萧焱准备离开的时候,天满突然来了。他来,没人发现,吓了我们一跳。”(灵州没有孕不见喜的规矩。)

    “天满抱着你。”苏涣看着旺财:“你那时还是婴儿。”

    “我们一见是他,都喜出望外,连忙给夫人介绍。”苏涣回忆到此,也是微笑着:“谁知那家伙突然,结拜时的话不作数了。”

    “不作数?”旺财害怕,害怕父亲与兄弟就此决裂,害怕父亲日后的重伤是他们苏家萧家所为。

    “那厮。”苏涣气道:“看了看我夫人,又看了看怀有身孕的聪儿娘,大笑三声。谁先有儿子,谁就是大哥!”

    原来的是这个旺财也舒了口气。

    “萧焱当然是不同意的。那天我与夫人没有洞房。”苏涣:“我们兄弟三人畅谈一宿,你的两个婶婶抱着还不懂事的你。”

    “你脾气大得很呐!后面还拖着一根尾巴。”苏涣看着旺财,却发现这孩子并未吃惊,还有萧飒,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心中暗暗好奇。

    “天满缺了三根指。”苏涣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道:“我们问他怎么回事儿,他就是不。他那晚不走了,不回大荒了,我与萧焱很高兴。自与天满与大荒分别后,我和萧焱还是第一次高兴地像个孩子。”

    “我们知道他有心事,但任凭我们怎么询问,他也不。”苏涣:“但你爹言出必行的性子,我们都是知道的。他不回大荒,那肯定就是不回大荒了。所以我们也不急于一时,那晚只是叙旧回忆,天满有些事不想,我们也就没有强求,反正他不走了,有的是时间。”

    “但我们误会了,我们本以为他会留下,谁知道,他虽然确实没有再回大荒。”苏涣摇摇头:“但酩酊大醉后,天满就消失了。他修为甚高,我们知道,他若不想让我们找到他,我们肯定找不到他。”

    “夫人们都是明事理的人,天满的事情就狠狠的咽在肚子里。旺财的身份,现在只有我与夫人知晓。”苏涣到这,看了看两个孩子,暗暗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萧飒,他是怎么知道的?原本以为这两个娃娃会意外的很,现在反倒是苏涣意外了:“我们只是可惜,当时没有给你一些见面礼。”

    “天满再次离开了我们,等再有他的消息,已经是四年后了。”苏涣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旺财。

    上面只有短短的八个红字:儿在平冲,替我养大。

    旺财捧着发黄的信纸,双抖得厉害,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着。

    他并未见过父亲写字,但那一纸血书,满满的都是父亲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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