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党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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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阁,次辅韩爌值守夜班。

    一名内监趋步急入文渊阁,神态惶恐:“韩阁老,中宫反矣!”

    “什么?”

    “神宗刘昭妃,已被中宫勒杀!”

    内监完听到后面脚步声,就往文渊阁里头的隔间跑,韩爌发怔之际,南海净军冲了进来,不多时托架打晕的内监离去。

    韩爌跟着走出门,可见门正对着西苑、南海子方向火把林立,火光照应红灿灿的。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踉跄几步才扶住廊柱站稳:“快,通知各位阁老也一并通知叶公,就如今局势危急,未叶公不能解!”

    南海军营,周纯娥双握持雁翎刀,颤巍巍靠近已血淋淋一片只剩下人形的陈仁锡,犹豫良久终于刺下。

    刀刃流畅贯入陈仁锡胸腔,陈仁锡干咳几声还没死透,他已看不清当面的人是谁。

    韩秀娥披挂宽松白底铜泡钉棉甲,见周纯娥刺出这一刀后,就稍稍扬起下巴示意,立刻有宦官上前拖走失神、呆滞的周纯娥。

    周纯娥被拖走,立有一队矛兵上前围成两圈,对着陈仁锡攒刺,未几连人形都没了。

    不断有苏州籍贯与陈仁锡交往密集的士人、官员、在京谋取会的致仕、削籍的官员被拖来,悉数被净军乱枪扎死,身无完整片缕。

    范围扩大,上过东林名册,又和陈仁锡关系不错的官员、士人被拖到军营,被连夜施刑处死。

    很快范围扩展到天启二年的在京进士,凡是与陈仁锡往来密切的,都在抓捕范围。

    这可苦了翰林院的二年二甲进士们,探花陈仁锡抱卢象升大腿跻身天司,卢象升又跟着徐光启在外编训、督导新军。几乎翰林院的该年进士们普遍争相与陈仁锡走动。

    也只有黄道周、倪元璐、王铎几个能直面对卢象升,没有与陈仁锡走动。

    袁可立一日没有正式加入东林,黄道周这几个算不算东林人还另;就算成了东林,也是袁可立一系的东林人,和孙承宗的东林不是一路人,和南方派系复杂的南派东林更是掰扯不清的关系。

    翰林院、六部做事的该年进士先后被逮捕而来,当年的榜眼傅冠同样在劫难逃,迷迷糊糊被绑来,然后乱枪扎死。

    天快亮时,翰林院检讨孙之獬也被拖来,哭喊着求饶,依旧被乱枪扎死,几乎搅成了一滩带骨碎肉。

    “这世上最荒唐的就是天启二年,连考九场二十七年不中的文震孟成了状元;连考七场二十一年不中的陈仁锡成了探花。”

    坤宁宫,张嫣语腔清冷如故,目光扫视跪成一排的五位内阁,及额外来到这里,被张嫣单独赐座的叶向高:“孙承宗谋逆,其门人弟子怎可能无勾连?且陈仁锡交结内侍罪证确凿不容置疑。诸公也不必惊诧,待文震孟伏诛,此案就可结定。”

    叶向高身影低沉:“老臣也知中宫委屈,可这么突然袭杀、又大肆捕杀朝廷命官,实在有悖国法,会使天下震怖,士民不安。”

    “叶公如今也知本宫委屈了,可未免太晚。”

    张嫣着扭头北望,目光柔和下来:“本宫曾与真人讨论汉末形势,都汉亡于党锢。真人也是如此的,党人放纵张角,逼迫朝廷放权使地方豪强募兵自守,并解除党锢。党锢一解,军阀割据,朝廷难复制衡天下矣。致使汉末六千万百姓惨遭兵祸荼毒,至三国时已不足八百万。”

    “今我大明耕地数倍于汉末,亩产亦高于汉末,粮食尤有不足。何故?百姓三倍、四倍、五倍于汉末也!”

    “一旦战乱起,又该死多少百姓?百姓如韭割,士绅焉能独存?”

    “党争祸国,本宫有意施行党锢,再议党争起纠纷不思国事者,或结党、结社者,皆革除功名,永不叙用!”

    张嫣起身:“田尔耕、孙承宗谋反案可以定案,本宫欲昭告天下施行党锢,诸位阁老如何看?”

    顾秉谦率先叩拜:“娘娘圣明!此危急存亡之秋也,老臣深以为然。”

    工部尚书崔呈秀也是响应:“娘娘圣明!我大明立国二百五十年,毒瘤丛生,根由就在于土地兼并,豪强结党。”

    毕自严闭着眼睛不开口,韩爌、钱龙锡紧咬牙关。

    出乎所有人预料,叶向高颤巍巍起身下拜:“老臣附议,党争祸根深藏危及国本,非重症猛药不可救也。”

    钱龙锡受不住压力,叩拜:“娘娘圣明,臣赞同!”

    他又不是资深东林党人,涉及党争又不深,自认为还可以抢救一下。

    韩爌也开口:“以仙家看来该施行党锢,那我大明也的确到了这一步,臣附议。”

    只剩下毕自严一个,他才俯首:“臣附议。”

    党锢就党锢,你们都不怕,毕家两兄弟在朝中、地方都有高位,还怕什么怕?

    就怕江南起波折,影响银粮催征、转运。

    既然要施行党锢,杀掉一批在任官员还算问题吗?

    不牵连这批被杀官员的宗族、朋友、同学,已经是难得的宽恕了。

    仙人可是来自汉末那个党锢时期的人,还经历过三国乱世,连仙人都认为党锢政策有一定好处,现在大明朝也该施行党锢,那为什么不实行?

    难道非要换上一批公卿后,这帮公卿施行党锢,让他们来禁锢自己?

    党锢就党锢,这年头地方上还有豪强、官员敢造反不成?

    大明朝造反的农民有很多,藩王也有那么几个例子,土司、降将也有许多叛乱例子,可还真没有豪强、文官造反的例子!

    “党锢?”

    吕维接住张嫣递来的草拟诏书,这可是大笔,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张嫣竟然敢搞。

    稍稍想了想,搞就搞,自己也受够一团暮气的朝政了。

    地方有叛乱的就叛乱去,一点点拔除淤血,也不失为办法。

    再等七八年,真到北方年年大旱的时代,那时候普通人想活命真的只能去南方抢粮过日子了。

    那样的乱世,怨气沸腾,魔物迅速壮大,自己不一定压得住。

    吕维将诏书还给张嫣,对张嫣身后直身跪坐的六名重臣:“党锢也好,大明朝有个好处,一百个人里就能找出一个识字的,还真不缺当官的人。再这当官,如果人连官都不会当,那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当官是天下最易之事。”

    “既然要施行党锢,那就施行到位,明年乡试只取精擅刑律、数学、农学之人,后年春闱,亦只取有用于国,能做实事之士。此事亦布告天下,以扭转士人风气。”

    吕维侧头去看一身竹甲的李秀英:“传卢象升回京,并传洪承畴、孙传庭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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