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时机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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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至午后,渐渐起了北风,云从岛战况显露。

    视线清晰后,火铳杀伤效率明显上涨,接战汉军旗士气低落,作战意志懈怠,攻击力度大减。

    又见白杆兵打着‘马’字战旗及‘秦’字战旗,番号又是‘石柱’,八旗军并未拦截,放白杆兵入云从岛,也就势撤回交战中的汉军旗。

    白杆兵穿越战场入抵云从岛,守军士气高涨之余,也开始处理伤员。

    冰墙外已被大片的血液染红,血液冻结在冰面上,鲜红鲜红似乎不会变色,十分惹目。

    冯梦龙端着望远镜细细观察,城外战死、受伤的汉军旗尸体已被尽数拖走,除了散落一些兵器外,撤退的汉军旗连盾车也都推走了。

    许多伤员、尸体向北拖移的时候血液沾染在冰面,此时北面一片血红,场景可怖。

    不论是蒙古、明军又或是八旗军,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都会抢回袍泽的尸体。

    双方略作休整,太阳未落之前八旗军又发动进攻,依旧是朝鲜仆从军打头阵,他们在前推着盾车靠近云从岛,后面推着云梯、炮车,一箱箱的铁铸炮弹被朝鲜仆从军或用绳子拉着,或者推着,往前线运输。

    马麟也端着望远镜观察:“是沈阳那批炮,能射二百步。”

    吕维见朝鲜仆从军里的炮也就三十多门,正面轰碎、破坏冰墙防御体系不成问题,就:“开炮。”

    卢象升不做考虑,中麈尾挥动,当即旗牌官对着冰墙后的坡上炮台发令。

    炮台,卢象升的弟弟卢象观翻开册,十二门火炮稍稍调整仰角、方向后,就一同点燃。

    红夷大炮必须在炮台上使用,一个炮台三门炮,有旋转底座、原始升降械。根据勾股定理调整仰角,加上装药量调整,就能相对准确的命中。

    勾股定理,对卢象升的乡党、族亲青少年来不难学,也不难应用。

    这十二门火炮是李之藻几年前仿制的那一批留京红夷大炮,八百步内有相对精准的命中。

    红夷大炮因高膛压,所以无法使用开花弹,普遍使用实心弹、链弹。

    链弹打船帆是真屈才了,用来打骑兵、步兵阵列才叫过瘾。

    云从岛炮击后,朝鲜仆从军转头就跑,汉军旗也放任其退回阵列。

    吕维见了呵呵做笑:“原来如此。”

    八旗军方面确认云从岛确实存在火炮力量后,丝毫不觉得意外,明军敢这么打仗,必然有充足的火炮做支撑。

    只是明军始终不放炮,八旗军也摸不清楚究竟有多少炮,守军火炮少了就有少了的打法,火炮多了就有多了的打法。

    二十余斤重的实心铁弹砸在冰面上,有的弹起、飞速滚动,有的镶嵌在冰窝中,并无击穿、砸碎冰层的现象。

    被八旗军算计一道,吕维不憎不恼,自己没经验,没经历过战争,被八旗军上一课是正常的。

    自己所长不在战术、战斗经验,是在战略推算。战略上没问题,战术上不要出现重大失误,那基本就十拿九稳了。

    八旗军从组建就始终在打仗,在战争中成长,不适应战争、运气不好的人早被淘汰了。

    就算一个驽钝的人,跟着打二三十年仗,怎么也能磨练出战争本能、嗅觉。

    现在的八旗军,几乎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野战部队,是建立在一茬茬明军血泥之上的。

    受限于本身文化素养,八旗军上下普遍知道该怎么打仗,该怎么处理战争中遇到的问题可没几个能用文字把这些东西记录,或总结。

    大明朝那么多世袭武官,生下来就受武学教育,有文化素养,可多少年里才出了一个戚继光?

    八旗军的表现始终出乎吕维的预料,本以为八旗军测试出云从岛火炮规模后会休兵,做一夜应对准备后,会在明日再战。

    结果朝鲜仆从军吃饱肚子后,在夕阳下再次出击,不再是集中行动,而是分散成十几队,每队四五百人配备两门炮,化整为零靠近云从岛放炮轰击。

    战斗由白天转入夜里,夜空月亮近乎圆满,雾气稀薄,月光洒在雪原、冰层经过层层折射后,倒也适合作战。

    不管八旗军是想施展疲敌战术,又或是心理战术,吕维只好陪着。

    皮岛守军三万余,辅军两万左右,自然不怕八旗军的轮番骚扰、疲敌战术,也不怕八旗军真假虚实之计,只要守着冰墙,就不怕八旗军全军突袭。

    云从岛守军一万,还真有些扛不住骚扰战术。

    红夷大炮精准轰击下,朝鲜仆从军艰难还击,期间还有股散兵带着火药桶上前试图爆破冰墙。

    吕维能忍,马麟忍不住,也带着白杆兵化整为零,他与妻子张凤仪在正北方向截杀渗透队,两个表弟秦翼明、秦拱明各带三百人在东西两翼交战,厮杀一夜至天亮才回城。

    八旗军怕红夷大炮轰击,始终没有采取密集队列,不断派发股部队与白杆兵缠斗。

    派来的自然是汉军旗,白杆兵浑河血战打的八旗军丧胆,汉军旗更不敢与白杆兵硬拼,敷衍差事应付着,拖到天亮各自回营。

    “奴子选在月中出兵,是按着天时来打的,打一开始就想着借月色施行夜战。”

    冰墙上,左良玉与邱磊巡视防守区域,仅仅鏖战一昼一夜,两人脸上有明显清瘦现象,左良玉做着分析:“正是借着月色,奴子六王子侵攻朝鲜时昼夜用兵,打的朝鲜各军毫无头绪,积败为大败,积溃为大溃,以至于官吏军民毫无战意,闻风而逃。可见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妙非身临其境难以体会。”

    左良玉从辽镇出奔前是车营都司,车营是复合部队,骑兵、炮兵、铳兵、近战兵还有车兵,几乎可以理解为装甲混成团。

    车营指挥官,不仅要熟悉各兵种战术,还要学会配合使用,对主将素质要求高。当然了,素质不高也是可以胜任的。

    左良玉非卫所武官世家出身,家里又没钱,还没被逼到出卖身体的那一步,所以他是从兵一路成长为车营都司的,天赋资质,运气都是非常优秀的。

    同乡人邱磊也不差他多少,是另一个车营的千总官,属于那种即将提拔为都司的少壮派军官。

    邱磊思索前后,点着头,做笑:“奴子欲借月色夜战取胜,这是低估了东江镇。”

    东江镇是米不够吃,只能拼命去海里捕鱼吃,普遍没有夜盲症;袁可立配备给袁枢的三营军队,本就是沈有容名下的水师陆战部队,常年在海上漂泊,运来运去,常吃海鲜鱼虾,也没夜盲症。

    朝鲜军队不见得比明军好多少,虽靠海,出现大面积的夜盲症也属于正常。

    夜袭战中,朝鲜军队就是瞎子,再多的人也不够建奴杀的。

    夜袭,是阿敏在短短十余日内打崩朝鲜的重要因素;如果没有夜袭,没有合适的天气做辅助,阿敏不见得能打的朝鲜国君出奔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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