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保守
八月,北直隶起征秋粮、秋税时,吕维外出巡视各处新军,尤其是夏税时新编的第三师。
将近三个月的封闭训练,足以初步改造、熔炼一个人的性格、认知。
第四师正有序编训,第一、第二两个师分布北直隶各处,平均一个县分散驻扎三个哨;工部的官营工坊、皇室的工坊的边上,往往也驻扎一哨新军以镇压劳动改造的刑徒;户部、工部的各处仓库边上也裁撤原来的仓库铺军,驻扎新军施行管制。
各处武库更是被看管的紧紧尤其是高质量的火器被成批量制造,叛军夺取这类火器后,平民稍经训练就有战斗力,和以往造反需要专业战斗骨干大大的不同。
武库看管的紧,火器与火药、弹丸分开储放;历代造反主力往往是破坏力十足的囚徒大明此前是没有囚徒的,一概打板子、流放充军了事,国内没有大规模监狱,也没有大规模的劳动刑徒。
现在北直隶刑徒高达四十余万,一旦集中爆发叛乱,战火会将北直隶彻底焚毁。
廉价的刑徒保证了能高效率、高质量、低成本制造新军装备;但也因为高压政策,刑徒情绪很不稳定。
不断的扩军,就有镇压刑徒、预防叛乱的考虑;比起刑徒随时可能失控,北京勋戚反倒绵羊一样随可以捏死。
通州军营,吕维在库房中检查最近的训练弹药。
戚家军很早就施行了火药预装,也有高质量火药配方,也有鸡蛋清、火药混合制造颗粒火药的办法;火药预装又根据火炮弹道学有了更详细的预装技术,现在军中训练时用的就是预装弹药。
原来京中三大营每五日消耗火药五千余斤,现在新军一个团火药每日消耗就在五百斤;每个团一月预算军费六千两,其中八百两是花在火药采买上的。北方火药供给不足,从南方、日本海运。
北洋总督府从日本采买硫磺,南洋总督府从南洋采买硫磺,配合国内、西南出产的硝石,勉强能维持新军的训练、战备火药供给。
其实新军训练期间,每天也就只能打四发普遍装备的又是重型火铳,一个人一天就能打掉一两火药。加上火炮训练,每个新军训练军营随时储备着三千斤预装好的弹药,以满足六天内的训练需求。
每三天补充一轮火药,保证新军训练期间的火药消耗。
三千斤的火药,只够每个团预装十万发子弹,以及五百到七百发炮弹。
原来车营装备三百多门大不一,四种规格的火炮;骑营装备一百二十门大两类火炮,水营装备近四百门佛朗炮。
新军只装备仿造的轻型红夷大炮和重型火铳,骑营放弃火炮,也放弃中型火炮,所有战术围绕炮兵展开;从五花八门的火器中脱身,使军用火器简单化,更容易标准化。
三千斤常备火药究竟能干些什么?
精锐的第一师的一个团,或许可以攻下通州城;但新编训的军队,三千斤火药只够打一场遭遇战,绝大多数的火力会被慌张的新兵空放、浪费。
在吕维拨弄算盘核查营中火药度支账本时,新兵团长左良玉快步而来,战战兢兢俯身,双递上一道明黄色懿旨:“道主,英国公谋逆。”
“他谋逆,你抖什么?”
吕维提笔在账册上轻轻一点做出标记,伸拿起懿旨上下扫一眼,懿旨中还夹着‘自己’的诏书,扭头问跟在身边的田尔耕:“你这是真谋逆,还是皇后背着我痛下杀?”
田尔耕低头不语,吕维又看向魏忠贤:“你胆子大,你来。”
魏忠贤已经完成转生,恢复年轻,是个身形雄壮,面目堂堂英武不逊色马麟的形象。
魏忠贤稍稍迟疑,声音朗朗:“外臣以为娘娘当断则断,是道主优柔寡断了。道主遇国本、社稷之大事则圣明,遇事则显犹豫。非道主柔弱,实乃道主慈悲为怀,为仁义所左右。”
他的话引左良玉侧目不已,吕维也是长叹:“看来我还是不如她果断。”
天启是张嫣毒杀的,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彻底清洗北京勋戚出局,张嫣就已经甩开他单干了。
不止是张嫣,田秀英也代表自己签署了调兵命令,这才是左良玉惶恐的原因。
吕维明明在自己军中查账,偏偏宫里、天司加急送来吕维、张嫣联合用印的出兵封锁道路,协助地方官府围剿勋戚田庄、店铺命令,哪个是真的?
略作沉吟,吕维看向左良玉:“奉诏出兵,先设卡封锁运河、路口,再入城督促官吏缉捕、抄家。”
“是,末将领命。”
通州城外的这座军营,半个时内完成动员、武装,除一个营留守外,另外三个营分调各处,在行军过程中再次分化成哨一级、队一级,以执行更详细、零碎的任务。
大到周边勋戚的田庄,的偏僻路,都在新军查封、设卡的范围内。
军事封锁中,吕维混在魏忠贤旗号的队伍中,有序通过一道道路卡,几乎达到了十里一卡,三十里在驿站设立一大卡的程度。
这种严密的封锁,北京勋戚能跑掉几个?
军事封锁时,你走官道遇到封路,原地等待就可以了;如果敢故意绕着官道、路卡走斥候部队最喜欢你这样送脑袋、送军功的人。
不是新军残酷,也不是吕维特意授命,大明律就这样的规定的。
潜行翻越关卡的,在平时逮住就狠狠处罚;战事、军事封锁期间,逮住直接砍了都是活该。
从第三师编训时,就注定了北京勋戚在劫难逃;第四师秋收时组建,更助长了张嫣的胆量;南京设立第五师,南京勋戚的提前投诚,极大刺激张嫣清理北京勋戚的动力。
吕维还有耐心等待北京勋戚自己跳出来,张嫣可没耐心,反正是杀,乘现在全面掌控处于绝对优势时不杀,难道非得等到风雨飘摇,北京勋戚搅风搅雨时再杀?
罪名?正义?罪有应得?这是什么东西?
古往今来被冤杀的勋戚就没勋戚被冤杀的法,勋戚是在血与火中诞生、建立的,其发展、传承过程中,按照历朝历代当时的律法,统统给杀了,有几个是冤枉的?
吕维受到的教育可以是根深蒂固,始终觉得杀人要讲点道理再杀。
其他如张嫣、田秀英,天司各官、朝中公卿,再降低到新军上下军官、士卒,乃至是平头百姓眼里,杀人就是杀人,把人杀了,还怕找不出谋反的证据来?
回京的路上,吕维看着兴冲冲奔波往来的新军、各司官吏,才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自己好像保守的有些迂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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