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佑面对自己老师的时候，坐姿永远是最端正。

    “老师，我最近遇到的困难想必您多少有所了解，学生想听一听您对这件事的看法。”杨承佑没有直接自己来找沙志坚目的，而是先抛出自己遇到问题。

    沙志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杨承佑：“你又是怎么看待自己遇到的困难？”

    “学生是刚好遇到了风口，被吹上天的猪。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所以才想听一听老师对这件事的看法。”

    “骗贷的公司环信电子，它的老板叫孔舒彦。很有意思的是我认识他，在我眼中，当然这是我个人看来他不像是那种有心做事的人。他应该是像你那样的无辜者。”

    沙志坚直接用无辜的字眼形容孔舒彦，让杨承佑略感吃惊。同时似乎是向杨承佑暗示着什么，只是隐藏的很深暂时悟不透。

    杨承佑想了想，谨慎地：“既然老师都这样认为，学生也觉得过去对他穷追猛打是有些过分。但学生也是没办法，内部头上有陆劲松、孙学亮和朱顺强这些人压着，外面还有被认为是我失误造成的五千万贷款收不回。”

    言下之意，杨承佑愿意和孔舒彦继续和解。但是必须把五千万贷款还回来，否则就会尽一切能力追回贷款。五千万对大老板来或许只是一个数字，但对杨承佑来就是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沙志坚笑了，“在我所有学生中你是最懂得变通的人，又有自己的原则着实难得。陆劲松方面你不用担心，有我呢。我好歹是你的老师，肯定会帮你。但是”

    杨承佑心头一紧，看来自己又要付出代价。

    “鉴于你出现这样的情况，恐怕分行是待不下去了。”沙志坚到这里，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你听过重耳的故事吗？”

    杨承佑多少有所了解，但是不是很清楚，保守的摇了摇头。

    “三国的故事你肯定清楚。话长公子刘琦遭到后母和舅舅的迫害，求救于诸葛亮。诸葛亮就劝他离开荆州去江夏，那里是对抗孙权的前线。像重耳一样在外而安，不要待在国内等死。”

    沙志坚到这里，轻轻地拍了拍杨承佑的肩膀：“那么哪里是你的荆州和江夏呢？”

    这种近乎直白的暗示，让杨承佑一下子明白了老师的用意。

    还没得及表示，又听师母壮雪：“好孩子，只要你能在瑞鑫银行。有你老师在，你就不会吃大亏。”

    “老师和师母的意思，我记住了。”杨承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便起身告辞。

    沙志坚跟着站起来，挽留杨承佑：“这么早估计你没有吃饭，吃了饭再走。”

    “不了，我有点事。”杨承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臂。

    沙志坚秒懂，笑道：“行。路上注意安全。”

    杨承佑应了一声“欸”，拧着工作包从老师家里出来，乘电梯下楼了。

    屋里，沙志坚望着关紧的门无喜无悲，一如往常。

    “沙老师你这个学生要比别的学生聪明多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壮雪话语气很平静，也一如往常。

    沙志坚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淡淡地笑道：“他的确很聪明，但也很有原则。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一点，最重要的是我现在需要好好的磨一磨他。”

    “我懂了。”壮雪淡淡地笑了。

    沙志坚却哈哈大笑，“你懂什么懂，后面再吧。”

    屋外，杨承佑给田湘筠打电话。她正在一家咖啡厅喝咖啡，于是又拧着包去咖啡找田湘筠。到了咖啡厅，见田湘筠坐在靠墙的位置，几步走坐到她的对面，将工作包放在地上。

    “去见你的老师，结果怎么样？”田湘筠把自己喝过的咖啡，推到杨承佑面前。

    杨承佑毫不介意，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然后道：“半个时的时间，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坐了三天之久。信心量太大了，差点脑子不够用。”

    “哦？你能一吗？我有兴趣想要知道。”

    “我要的第一件事是孔舒彦周二的时候，肯定能把五千万贷款还给我行。”

    “这么肯定！看来你的老师果然不简单，那么第二件呢？”

    “我准备等这件事结束后，向上级自请处分去无争路的支行担任客户经理。”

    田湘筠脸色巨变，有些怒意：“你知不知道无争路银行经理每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几个加起来都没有你一个人的高。”

    “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大不了你不干了，何必要受这样的委屈。以你的专业知识和能力，哪里讨不到一碗比那里还好的饭。”

    “如果是普通的贬职，我肯定会走。但是我现在身上背着污名，如果就这样走了，就会被银行当做反面典型记在耻辱本里。明白吗？”

    “那你告诉我！实际的经济利益和虚假的人格自尊哪个更重要！”

    “两者都重要，但是肯定是有后者才有前者。”

    田湘筠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

    这分两个字，田湘筠无论如何都不出口，只得站着居高临下俯视着杨承佑。

    杨承佑缓缓地站起来，含泪道：“你何必这样呢，你明知道你在我心中是比我的事业还要重要的人。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在背后被不知情的人指指点点。”

    田湘筠听到这话，心都跟着颤抖一下。

    两人除了相对流泪，竟然不出半句话。

    杨承佑内心深处也不想去无争路支行，他太清楚那里是什么地方。单论职务调配而言，能从无争路支行走的人十个人里面没有一个。但那就是杨承佑的江夏，只有到了那里才能尽可能的避开这一次的风波。暂时保全自己，徐图后进。

    还有一个原因，这就和自己的老师沙志坚有关系了。杨承佑隐约觉得孔舒彦恐怕和自己的老师私下有过接触，不然老师不会那样的话。目前老师是杨承佑唯一的靠山，为了争取以后的东山再起，也只能暂时顺从老师的意思。

    这将是一个全新的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