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后续
【1】
这一瞬间云清的大脑都是空白的。
尽管之前他怀疑过秦歌彦已经出国找到他了, 可是在亲眼看到秦歌彦本人时, 云清真的是有点崩溃的。
为什么无论他躲到地方都逃不过秦歌彦的视线, 很多时候云清感觉秦歌彦就像无处不在的魔鬼一样, 全世界都是他的眼睛,每一秒都在死死盯着云清的一举一动。
一排路灯笔直地伫立在街道两边, 在略显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云清看着周遭的事物有些模糊, 可他却能清楚看到秦歌彦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他一瞬不瞬看着云清, 这一刻好像要把云清整个人都给看穿。
不知怎的,云清竟有点害怕秦歌彦这么瞧着他。
然而比恐惧更多的,是再次见到秦歌彦的愤怒和无奈。
“你滚吧, 我不想看到你。”云清的脸色在灯光下晦暗不明,但秦歌彦能清楚感受到那宛若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秦歌彦忽然他冷静下来, 仿佛刚才那个冲动的他只是所有人的幻觉,他手足无措, 想靠近又不敢冒然上前, 只能低姿态地恳求:“清哥, 我们进去再好不好?”
“我让你滚,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云清指着另一个方向的手都在颤抖, 他固执地想让秦歌彦消失。
可是秦歌彦怎么可能放心让云清和海旭单独相处?自从知道海旭在追求云清之后, 秦歌彦每天都过着百爪挠心的生活,每一天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想今天云清和海旭是否在一起,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比以前更加亲密了。
哪怕光是想想,秦歌彦就嫉妒得快要疯掉,他无法想象云清和海旭结为夫夫共度余生的画面,更不敢面对云清爱上别人的结局,那场景每一帧都在刺痛他的眼睛。
当云清和秦歌彦僵持的时候,被揍的海旭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挥起一拳在秦歌彦的身上。
两个人很快就纠缠在了一块儿,只是这时的秦歌彦完完全全落了下风,他想到刚才云清恼羞成怒的呵斥声,顿时还击海旭时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清没想到他们又了起来,他在旁边不好插手,眼见海旭像疯了一样殴着秦歌彦,便从后面拉海旭的衣服:“够了够了,海旭你住手!”
海旭朝草丛里吐了一口带着血腥的唾沫,瞧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秦歌彦,随后脸色阴暗转向云清:“云,你还跟这种人客套什么?他给你带来的伤害够多了,你实在不用把同情心让在他身上。”
闻言云清一愣:“你知道什么?”
霎时明白自己错话的海旭也僵硬了片刻,他很清楚云清不想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过往,因此在平时的交往中对这些话题避而不谈,刚才是太激动了才会脱口而出那些不该的话。
“对不起云,我……”
云清很平静地断海旭解释的话:“是高蕴告诉你的吗”
海旭表情有点尴尬,在他对云清一见钟情之后就向高蕴软磨硬泡,让她把云清的过往托盘而出了,海旭知道自己这么做不讨喜,他也不想让云清知道这些事。
沉默中,云清冷淡地点了点头,他深吸口气道:“今天晚上麻烦你送我回来了,我有些累,就不请你进屋里喝茶了,你先回去吧。”
海旭看着站在云清身后神情阴郁默不作声的秦歌彦,又把目光移到云清那张写满了冷漠的脸上,忽然有源源不断的挫败感从四肢百骸涌了出来。
或许云清和秦歌彦两个当事人看不明白,可他这个局外人却是清清楚楚的,无论他们两人的关系闹得再僵,关键时刻云清还是偏向秦歌彦的。
他输了。
要是他能早一点遇到云清就好了,离开之前海旭这样想着,不定那样一来就没有秦家的人什么事了。
等海旭上车后,云清面无表情转身往庭院里走,秦歌彦像只可怜巴巴的丧家犬一样立即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脚步声的云清忽然站定,转过身,见秦歌彦也紧张兮兮站在原地,像是在接受教官检查的新兵,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月色中几乎亮得发光。
“你怎么还没走”云清很平静地问。
秦歌彦见云清没有发火,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心翼翼靠近一步,下意识地求饶:“清哥,我真的已经坚持很久了,可是没有你的日子太难熬,我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我没有想过要破坏你和那个人的,我……”
“你没有想过是什么意思”云清怒极反笑,“难道你刚才的行为没有冲撞到我们吗”
秦歌彦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反驳云清的话,仿佛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把他所有想解释的话都卡在里面。
云清身体崩得笔直,他定定看了秦歌彦半晌,像是在较劲一样,可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走吧,以后别来找我了,我过得很好,只要你别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的好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秦歌彦表情痛苦,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云清的话,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离开以免让云清对他更加厌恶,然而他全身的细胞都在抗议着不想离开,他恨不得一辈子就这么看着云清,直到天荒地老。
云清进屋的时候,秦歌彦还一动不动站在庭院里面。
没有云笑在的夜晚有些冷清,以往的这个时间点云清都会抱着丫头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哄着她睡觉,今晚一个人坐在床边,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可能是秦歌彦的出现让云清的思绪变得混乱起来,他起精神给林恬了个电话,确定那边的云笑已经睡着后,收拾东西去浴室洗了个澡。
这么一磨蹭就是一个半时,云清带着满身蒸气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落地窗前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落地窗前的窗帘是大敞开的,清冷的月光驱不散浓郁的黑暗,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云清把浴袍披在身上,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缓缓走到落地窗前张望,在朦胧的雨幕中,庭院中的景象显得更加不真切起来,云清探头仔细看了一下刚才秦歌彦所在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应该是走了吧,云清心想,又在窗前站了片刻才转身准备上床睡觉。
书桌上的电脑是二十四时开着机的,上面都是别墅和庭院各个角落的监控录像,电脑屏幕正中间那块监控内容刚好对着大门,云清上床时习惯性往电脑屏幕上扫了一眼,下一秒就看到那个倚靠在门边的熟悉身影。
云清动作一顿,霎时眉头紧蹙。
这个人怎么还没走?
外面的雨势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尽管屋檐为秦歌彦遮挡了大部分雨,但冰凉的夜风却肆无忌惮往他衣服里面钻,秦歌彦穿得不多,此刻冻得瑟瑟发抖。
看到这一幕的云清没来由感觉一股怒火蹭蹭蹭往心头上窜,他搞不明白秦歌彦为什么每次都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兮兮的,好像他云清在虐待他似的。
装得这么狼狈给谁看?
就算要上演苦肉计也要有个度,晚上的温度这么低,他又穿得那么薄,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周围的邻居看到了,指不定会怎么他。
云清自我催眠了好几遍这么做都是为了不让邻居们看笑话,才到衣柜里翻出件大衣踩着拖鞋蹬蹬蹬跑下楼。
走到门前,刚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云清猛然清醒过来——好的要和秦歌彦保持距离呢?要是每次一心软就破自己的规矩,那他这辈子都别想摆脱秦歌彦了。
挣扎了几秒,云清果断放弃了让秦歌彦进门的想法。
这个晚上云清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外面的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边露出些鱼肚白时,雨声才逐渐了下来,云清也迷迷糊糊进入睡眠,还做了个不好的梦。
他梦见门外的秦歌彦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了,还走到他床边看着他。
对哦,秦歌彦不是有他家的钥匙吗?
云清在睡梦中才后知后觉想到这一点。
后来云清是被卧室门外林恬那咋呼的声音吵醒的,伴随着云笑高亢的哭闹声:“云哥,醒了没有?云哥云哥,丫头一直哭该怎么办啊……不对这不是重点,云哥,秦歌彦在你家门外昏死过去了,我们要不要把他送医院啊?还是就扔在门外不管他?”最后这句话完全是看在云清对待秦歌彦的态度上,林恬才出来的,她潜意识里觉得云清极有可能会做出这么不人道的事情来。
没想到林恬刚把话完,卧室门忽然被开,神速穿好衣服的云清冷着脸站在门后。
“哪有你这么残忍的人?他都昏倒了还忍心把他扔在外面。”
“……”抱着云笑的林恬黑人问号脸,拜托,让秦歌彦在门外呆了一整夜的人到底是谁啊!
“你先哄一下丫头吧,我去叫救护车好了。”林恬把云笑往云清怀里递,哭得眼睛红肿的云笑自觉伸出手要云清抱。
然而云清像没看到投怀送抱的云笑似的,一溜烟往楼下跑了,还扔下一句:“你快让她别哭了。”
风中凌乱的林恬得出个结论:“云总果然是口嫌体正的人啊。”
【2】
秦歌彦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昏迷之前他还迷迷糊糊地想着,至少他还在云清的家门口,不像以前那样与云清隔着大半个地球的距离。
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秦歌彦还以为自己又被云清抛弃了,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让他很难受。
还没来得及绝望,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林恬惊喜的声音:“你醒啦,我还以为你要昏个几天几夜呢。”
秦歌彦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坐起身往林恬身后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云清的身影,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你别做出这副表情,云哥能把你送到医院来就已经足够顾及旧情了。”林恬想了想还是没把云清救护车电话时着急得话都不清楚这事儿出来,她去摸了一下秦歌彦的额头,“已经退烧了,接下来你算怎么办?”
秦歌彦表情茫然:“什么怎么办?”
“是继续在医院住下去还是回国,你就没个计划吗?”林恬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看着秦歌彦那张可以是历经沧桑的脸无不感叹着,虽依旧帅得人神共愤,却太死气沉沉了,一看就是有故事的男同学。
秦歌彦既不想在医院住下去也不想回国,他只想好好跟云清道个歉然后一家三口平平淡淡过日子,什么都不折腾了。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为什么实现起来就那么难?
云清心绪不宁的在家里等了两天,终于从林恬那里得到秦歌彦醒来的消息,不过话头一转,林恬又秦歌彦在当天中午就已经出院了。
听到这话的云清当即有些不高兴,几乎是下意识地:“你怎么不拦着他呢?医生他身体不好要多休息。”
林恬叫苦不迭,心想这些话也要由云清亲自对秦歌彦才有效果啊,当然她不敢把心里的话出来,只含糊其辞道:“可能是没钱了吧。”
“没钱?”云清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会没钱呢?”
就算秦歌彦把秦氏集团的股份全部给了他们云家,那秦家还有数不清的固定资产,光是在市郊那片别墅群的市值都是平常人不敢想象的天价,要秦家人没了公司就跌入低谷,云清还真不相信。
林恬:“听秦宇进去后,秦家就分了家,秦歌彦把他所有财产都投入到新项目里了,后来他知道你出国来了LA,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放弃国内的所有跟了过来,他的钱估计都还卡在那些项目里。”
别云清了,连林恬也觉得难以置信,在她印象中秦歌彦就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般的男神,一直都是追求他的女生们被伤得体无完肤,哪有秦歌彦对一个人痴迷到疯魔的时候?
以前林恬认为秦歌彦是个没有感情的人,现在她才知道只不过是当初的秦歌彦还没有遇到云清罢了,云清才是他生命中的那个劫。
云清不知道秦歌彦这些情况,还在国内的时候他也在有意屏蔽有关于秦家人的讯息,离开前一晚上在餐厅碰到秦歌彦时,他和他狐朋狗友们喝得烂醉,云清还以为他过上了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
后来云清向王南询问,得到的答案比林恬的更加夸张。
“你还不知道啊?我当他的事情早传到你们那边的华人圈了呢。”王南云淡风轻地应着,那边传来刷刷刷纸张翻阅的声音,等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在合作期间毁约,不仅赔了巨额的违约金,在业内的名声也被毁得一塌糊涂,我看全世界这么傻的人除了他已经找不到第二个了。”
云清的声音发冷:“那你还把我出国的事告诉他?”
“不是你走之前让我帮忙看着点秦歌彦吗?”王南莫名其妙,“我怕我再不透露点什么的话,他就死在某个你看不见的角落了,到时候被你批斗的人还是我,你我命苦不苦啊!”
“你活该。”云清没理会王南的哀嚎,挂了电话。
云清很久没有登过微博和国内的网了,这次一上去吓了一跳,微博上全是围观群众的留言,还有求证他们是否分手的私信。
虽然云清从来没有经营过他的微博号,但是这并不能阻碍吃瓜群众探索他和秦歌彦隐私的热情,才大半年时间微博粉丝就已经涨到三十万,俨然是一个名气不的网红了。
最新一条微博是半年前云清还在国内时发的,有关于国家新政策一条无关紧要的微博,评论却高达两万,前几条热评都是在问秦歌彦近期发生的事。
云清翻看评论时,云殊烟的跨洋电话冷不丁了过来。
云殊烟没有绕弯子,接通电话便道:“云昊假释回家碰到张雅慧和其他男人偷/情,一怒之下把张雅慧得半死不活,现在张雅慧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云昊又被逮进看守所里了。”
当初知道张雅慧出轨时,云清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因此听到云殊烟的话后并不怎么惊讶。
但有一点他是特别在乎的:“又是爸妈给他们擦屁股?”
“爸妈早被他们伤透心了,云聘婷在门外求了很久也没去医院看过张雅慧,倒是爷爷奶奶一大把年纪了还在为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跑东跑西。”云殊烟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分恨意,她吸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云聘婷狼心狗肺得联合外人一起对付我们,就别怪我们这个时候撇下他们不管了。”
云父云母都是念着亲情的人,若不是云聘婷联合明乐把魔爪伸向云清,他们还真不会做到这一步。
“张雅慧呢?她怎么样了?”
“被砍了十来刀,听医护人员他们赶到的时候那间卧室里面全是血,像进了屠宰场,那男人也没逃过,被云昊当场砍死了。”云殊烟很平静地叙述着,她没直接,云清也明白张雅慧快不行了。
云昊这个家算是彻底完蛋了,剩下他那两个不成器的一儿一女,估计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云清呵呵一笑:“我还得感谢他们让我悟出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这孩不能惯着,该教育的时候就得狠狠教育,不然长大后变成草包了还得连累父母。”
云清刚把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完,身后忽然响起云笑的哭声,丫头睡醒后就喜欢哭闹,烦得云清恨不得直接把她从窗外扔下去清静一下。
“不了,混世魔王醒了。”云清赶忙放下电话去抱起婴儿床里的云笑。
云殊烟听着电话里云清轻声细语哄着云笑的声音,无奈地挂断电话,也不知道刚才是谁的不会宠着孩,他这个弟弟真是越来越口是心非了。
秦歌彦从医院消失后就彻底没了音信,起初云清还能忍着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时间久了之后他又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再怎么秦歌彦也是含着金汤匙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没钱的日子不知道他会怎么过。
后来云清有意无意暗示林恬去听了一下秦歌彦的消息,却一无所获。
某个晴朗的下午,云清推着婴儿车带云笑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公园里的人很多,大部分聚集在喷水池旁边,有两个美丽的金色卷发少女在拉着大提琴吟唱。
路过卖棉花糖的推车时,云清被几个奔跑闹的孩子撞了一下,他们都长着一副漂亮的亚洲面孔,用稚嫩的英文对云清:“对不起先生。”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她仰着胖胖的脸蛋一瞬不瞬望着云清,清澈透亮的双眸让云清不由得想到云笑那个魔王。
一瞬间好似有股暖流从心窝涌过,云清蹲下身对孩子们笑道:“想吃棉花糖吗?”
孩子们一脸惊喜,用力点了点头。
等孩子们欢天喜地拿着棉花糖一哄而散后,云清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婴儿车里的云笑还在睡着,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了一层淡淡剪影。
云笑有四个半月大了,比起才生下来时的一团,现在她长大了很大一圈,五官也舒展了不少。
有时云清越看越觉得云笑像极了秦歌彦,当她不哭不闹安安静静注视着云清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眼眸几乎看到了云清心里,那一刻云清甚至感觉秦歌彦在透过云笑的眼睛凝视他。
“先生。”
女孩稚嫩的童音把云清拉回现实,是刚才拿了棉花糖的女孩,她悄悄跑到了云清身边,举着另一个新的棉花糖递给云清。
“先生,纪念日快乐。”女孩。
云清哭笑不得接过棉花糖:“谢谢,不过你可能送错了,今天不是我所知道的纪念日。”
女孩疑惑了几秒,噫了一声:“我没送错呀,那个哥哥的就是你,给我们买棉花糖的先生。”
云清心头一跳:“哪个哥哥?”
“他在那里——”女孩指过去,草坪边上空空如也,“怎么不见了?刚才哥哥还站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