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叹了口气, 道：“不是你大姨母，是你寻姐姐。”

    江氏嘴里的“寻姐姐”乃其嫁去江南的二姐生的嫡陆栀寻, 名便唤作寻儿。

    陆栀寻是江氏二姐嫁去江南五年后怀上的头胎, 当时因为不孕饱受压力, 怀上这个孩子时, 可把夫妻俩都高兴坏了，陆家上下更是喜气洋洋, 尤其是其婆母，日夜盼着是个男娃。

    后十月怀胎，生下的是个女娃, 陆家人虽遗憾，但也觉得先开花后结果也不错, 只要能怀能生, 总能得一个男娃。陆家是江南世家，族人众多，江氏二姐所嫁之人乃陆氏主脉当家人的儿子, 当时陆氏上下一派喜气之时, 只有其婆母拉着张长脸，满脸的不高兴。

    之后, 更是话里话外的暗讽江氏二姐不会生, 有毛病。

    江氏二姐因着子嗣问题，始终在陆家难以挺胸抬头的做人，好在又过了几年，江氏肚子就跟被开了光似的, 三年生了两个儿子，儿子比沈歆瑶还要上半岁。

    但因长女是千盼万盼得来的，江氏二姐始终最宠的就是这个女儿。

    “寻姐姐，寻姐姐怎么了？”沈歆瑶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大表姐有事，很是意外，“寻姐姐不是去年嫁了人，去夫家生活了么？”

    由于江氏二姐的宠爱和不舍，一直将嫡长女留在家中。结果发现留着留着，身边适龄的男子都已经娶了正妻，而她又不愿女儿嫁给门第稍差一些的人家，也不愿女儿嫁得远了，所以还是精挑细看着。不料这一拖，便拖到了去年才成婚。

    去年，陆栀寻已经二十四岁了。在渊国这样还算开放的古代社会，也已经是超高龄闺阁女子了。

    江氏叹了口气道：“是啊，去年年初成婚，当时我动不开身，便叫你大哥替我跑了一趟。回来时，你大哥同我提了一嘴，觉得寻儿的丈夫不是良人，我那会儿还觉得你大哥自己还没经过这种事，不一定就看准了。可没想到……”

    “嫁去的那林家，真真儿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林家乱不堪言，简直是丢世族的脸！”江氏看起来也很是生气，看得沈歆瑶心里也有些紧张，江氏可不是容易动怒的人啊。

    “娘，他们到底对寻姐姐做什么了？该不会是她了吧？！”沈歆瑶第一反应便是家暴，这种事实在可怖。

    江氏揪紧了手中的手帕，愤愤然道：“若是家暴，你大姨母还能带着人上门去，占着理儿大不了就将你寻姐姐接回家中住。可倒不是这样的事，只是叫人恶心。”

    江氏到这儿，便将事情慢慢与了沈歆瑶听。

    原来陆栀寻所嫁林家，原不是本地的世族。虽本家之前也在江南，可却是另外一个州城。他们是去年才搬到陆家所在的阳州城，当时搬来的动静也是浩浩荡荡，不过一两日便叫整个阳州城的世家豪门都知晓来了这么一户世族。

    赶巧的是，林家次子正巧也还未娶妻，年岁比陆栀寻上两岁。当时江氏二姐听了这事儿，也着人好好去他们原住地青州好好听了一番，得来的消息是他们林家的确是青州的世家，在青州不论是家庭条件还是口碑都也很不错。

    而搬来的这一脉，是林家主脉当家人家中的二房。

    江氏二姐一见，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给的机会。于是想着法子叫人中间搭线，与林夫人成功相识并相熟，然后一点点透露家中女儿的情况，并暗示自己想将女儿嫁给她嫡次子的想法。

    林氏对陆栀寻表现得百般满意，于是这门婚事就这样成了。

    可没想到，等陆栀寻嫁过去后才发现，这林家外头看起来光鲜亮丽，里头早已经烂透了！这林家次子，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实则是个色胚！家中圈养了好几房美色通房，只是为着好娶正妻，就都没抬成妾。

    等得陆栀寻进门，他让陆栀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几个美通房给抬了做妾。

    陆栀寻在家中虽不受奶奶待见，可却总归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从也是呵护长大，哪里受过这种气呢？自是十分不悦，大发雷霆，将火爆大姐的脾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结果这一来，反倒被林家次子她是骗子，她们陆家是骗子，嫁过来的女儿一点也没有为□□的大度，心眼，好妒这种字眼都出了口，还试图往外头传。

    江氏二姐哪里知晓女婿竟然是这种二百五，听陆栀寻回来哭诉，差点没气得厥过去。

    后来还是妯娌劝了她，既然陆栀寻嫁过去了，就还是得好好经营家庭，林家次子不过是好色，那就给他抬了几房美色，让他的心总归留在家里，不至于去外头乱来。

    再长久地温柔软语的哄着，将男人的心哄到自己这里，日后再慢慢收拾那些妾氏。

    这样一来，总比闹僵了强。

    江氏二姐一听觉得是这个理儿，于是转过头来劝陆栀寻。陆栀寻虽性子火爆，但却顶顶孝顺，非常听母亲的话。她将母亲的话听进耳朵里，然后回去便照着做了。

    起先也是很有成效的。那林家次子见妻子变得温柔意，又顺了他的心抬了姨娘，每天对他嘘寒问暖的，再加上陆栀寻也长得颇为美貌，于是林家次子也渐渐对她上了心，不太往妾氏房里去了。

    两人也算得上蜜里调油的过了几个月，陆栀寻没多久也怀了孩子，林家次子高兴坏了，林夫人也高兴至极。

    她趁着这个机会，便雷厉风行地处理了那几个妾氏。但又怕引起丈夫的怀疑，于是想了想去，又从外头买了一个卖身的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主动替丈夫纳了妾。

    “结果问题就出在了这名妾氏身上。”江氏喝了口茶，继续道，“这妾氏原是教书先生的女儿，母亲早逝，父亲一手将她拉扯大。但教书先生一生清贫，又体弱多病，在她十六岁这年便逝世了。她没银子安葬父亲，于是便想卖身葬父，就被你寻姐姐给了一笔银子买了回去。”

    “可谁也没想到，这李氏心中清高非常，给人做了妾心中十分怨恨和不甘，而她将这怨气全算在了你寻姐姐身上。”江氏皱着眉头，“一开始是想方设法笼络了那林家次子的心，而后开始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导致你寻姐姐和那林家次子关系再次僵硬。更过分的是，她后来竟还想暗害了你寻姐姐的孩子！”

    “什么？她这般歹毒？如今还留着她？！”沈歆瑶也是大惊。

    江氏点点头：“她有手段，为人惯会装可怜装委屈，哄得你那没脑子的表姐夫团团转！关键是，这事儿她做的也利落，你寻姐姐虽查到她头上，却始终找不到关键性证据。那林家次子又护着那李氏，到最后竟变成你寻姐姐无理取闹了。”

    “谢天谢地，之前不是江南来信，寻姐姐生了？”沈歆瑶想到这里，才放下心来，好歹母子平安，“寻姐姐的婆母竟也不管这种事么？”

    江氏嗤笑一声：“她那婆母看着养尊处优，但实则是个没手腕的。那林家老爷也是个色胚，家中妾氏就有九房！她那婆母也是受了一辈子妾氏的气，半点手段都没有，家里头庶子庶女也乱得很。林家二房之所以会搬到阳州城去，不过是因为林家当家的和其他房的人实在看不过去，觉得二房迟早有一天会害得他们名声扫地。”

    “你姨母后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听到一些消息，原来林家答应只要他们二房搬去其他地方居住，他们林家便每个月都从中馈里拿一份优厚的份例给他们。为了笔银子，他们才同意搬的。”

    “眼下，你姨母来信，你寻姐姐坐月子中，竟被那李氏推入冰冷的池水里，虽很快就起来，可大夫极有可能落下病根，有可能之后都不易有孕了。”

    沈歆瑶表示惊呆了。

    难怪这时代生了女儿的人家都极为注重女儿的婚嫁，也难怪江氏总是时不时就跟她念叨女人嫁人选择对的人是多么重要。

    这还真是，嫁错了人，苦日子天天都过啊！

    “姨母来信，可是有事相求？”沈歆瑶此刻反应过来。

    她记忆里，这位姨母江氏提过许多次，从她的语句里分析，这位姨母应该本质是个比较温柔传统的女性。但也是个会为了孩子为母则刚的女性。

    陆栀寻出了这么大事，不论是什么母亲，估计都忍不下去了。

    江氏点了点头：“你寻姐姐的孩子下个月就要办百日酒，你姨母这次来信，请我无语伦如都走这一趟，亲自去参加这百日宴。”

    沈歆瑶听明白了，她那大姨母是觉着自己搞不定，便想请这位在内宅风光了这二十来年的妹妹去替她出主意，甚至……替她坐镇。

    “那娘亲为何要叫我来这事儿？”沈歆瑶动了下脑筋，随后猜测，“娘亲是想让我同去？”

    江氏点了点头，道：“正是。这回你陪我走一趟，正好也让你见识见识此等事的处置，还有好好亲眼看一下，这嫁错人的苦楚。”

    娘，这大可不必。

    但此事已定，沈歆瑶没有拒绝的机会。

    她想了想，道：“那我们何时出发？”

    “算着日子，便是十日后吧。”

    定了出发日子，沈歆瑶回到屋子里后，赶紧给北倾川写了封信，将自己即将要去江南的消息告诉了他。

    等到北倾川接到信开看后，他道：“莫安，让黑带几个人，暗中护送。”

    作者有话要：　　北倾川：好巧。

    沈歆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