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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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沉歌的行李早就被奶娘她们收拾好了。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执意要换下身上的华服,母亲和奶娘都拗不过他,只能给他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又裹上一层灵兽皮毛做的大衣。

    ——听重雪宫终年积雪,十分寒冷,孩子尚未入道,凡胎,怕受不住重雪宫的寒冷。

    季少夫人看着儿子,又想落泪,但还是忍住了。

    她心中酸涩,季沉歌却回过头,用肉肉的捏一捏娘亲的脸,反过来哄道:“娘,我会回来看你们的,还有弟弟。”

    季少夫人怀胎已经两月有余,季沉歌曾经还暗暗期待过会不会有一个跟佳佳一模一样的妹妹,但很可惜,母亲告诉他,她如今怀的是男婴。

    季霖站在一旁,叹息道:“你看看你,还要让沉歌反过来安慰你这个当娘的。”

    季少夫人不理会丈夫,一把将季沉歌扣到怀里,对他:“去了重雪宫,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师尊的话,明白吗?”

    季沉歌默默点了点头。

    季霖也抓紧时间嘱咐道:“要好好修习剑法,你天赋不错,又有剑尊教导,未来不可估量。家里一切都好,安心在剑尊身边修行,以后也不要总是跑回家,会被人笑话的。”

    他比妻子想的更多一些,知晓那些大宗门都不喜欢门下弟子更向着家里,于是多嘱咐了这么一句。

    季沉歌又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奶娘已经把季沉歌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收进了储物戒指里,还往里添了季沉歌喜欢的画册、玩具、相当数量的灵石,以及一本符箓大全。

    最后找了一根细细的链子,把储物戒指串进去,往季沉歌脖子上一挂,就算是收拾妥当了。

    离开前,季沉歌深深看了一眼房中的摆设,最后又瞄了一眼镜子,确认仪表没有失礼之处后,才拉着母亲的离开了这座院子。

    季鸿雪已经等在季宅外头了。

    季沉歌放开母亲的,主动走到季鸿雪身边,熟悉的金光在周围亮起,他朝父母和奶娘的方向用力挥了挥。

    ——谢谢。

    这四年的时光,已经充分弥补了季沉歌上辈子的

    遗憾,他不打算继续沉迷其中。

    谢谢,再见。

    在这个世界里,你们一定会一切安好,不会再被他人的恶意算计伤害。他保证。

    ***

    金光消散时,师徒二人又到了重雪宫的山门前。

    季沉歌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台阶,悚然一惊,随后感到一阵头皮麻发。

    果不其然,季鸿雪淡声道:“走罢。”

    他完,率先踏上台阶,显然并没有打破门规的打算,季沉歌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了上去。

    历史总是似曾相识。

    他发誓,这次走进重雪宫,不过个十年八年他是绝不会再出来的。

    这具没有经过任何锻炼的孩童身体根本无法与金丹境界的躯体相比,季沉歌爬了二三十个台阶,就感到腿酸痛,根本走不动。他脚下一个不稳,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因及时转过脸,才没摔得一脸青。

    饶是如此,被台阶磕到的地方仍是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季鸿雪停下来,回头看向季沉歌。

    的季沉歌自己爬了起来,又毫无怨言的奋力往上爬了五个台阶,他忽然觉得身体一轻,被人拎了起来。

    季鸿雪淡淡道:“不错。”

    着,他托起了的季沉歌。季沉歌下意识的抱住季鸿雪的脖子,身体微微一僵,好在季鸿雪并没有出言斥责,他便松了口气,安心地在师父怀里留了下来。

    明明是记忆卷轴里的世界,他对季鸿雪天然的信赖却依然存在。

    这其实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但季沉歌决定相信这份感觉。

    山门处的台阶长的令人困倦,季沉歌缩在季鸿雪怀里,不知不觉间合上了眼皮,沉沉睡去。

    孩子是很容易感到疲惫的。

    直到耳边出现了阵阵嘈杂声,季沉歌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到了。

    此时的重雪宫,与季沉歌印象中的宁静模样截然不同。

    他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看见了散落一地的灵器法宝、横七竖八的尸体,甚至灵兽的残骸。

    身穿蓝白服饰的重雪宫弟子神色兴奋的收拾着残局,见季鸿雪抱着一个孩子回来,纷纷一愣。

    一蓝白长袍的老人走了过来。

    “剑尊,你回来的正好。”

    季沉歌认识这个老人,居然就是坐在书阁门口打盹的

    那位!

    他看起来神采奕奕,浑身是劲儿,还带着尚未散去的凌然战意,道:“你不在宫中,那些人果然上当,前来攻打重雪宫,已经被我们一打尽了!”

    季鸿雪冷冷道:“九连宗?”

    老人冷笑一声:“正是!我们生擒了九连宗的宗主,已经押到了掌门处。”

    周围又有门人出声道:“那九莲生当真愚蠢,以为咱们重雪宫没了裂天仙尊和九霄剑尊,就能任由他撒野了吗?”

    老人抚着胡须道:“还是掌门料事如神,早早就设下了埋伏,只等着这群蠢货踏入陷阱。”

    他向季鸿雪拱了拱:“剑尊跑这一趟辛苦了,我们已经听了你在外面的事迹,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咦?这个孩子是?”

    季鸿雪淡淡道:“我徒弟。”

    “什么?”老人大吃一惊,连忙打量季沉歌,目露赞赏:“不错,不错应是与你一样,是天生的冰灵根。”

    季鸿雪冷淡道:“掌门在哪儿,我要见他。”

    老人立刻答道:“掌门正在纯明殿。”

    纯明殿,又是纯明殿。

    季沉歌怀疑师玉树可能是个定点npc,只在纯明殿刷新的那种。

    这么一想,那他师父岂不是成了个负责传送的npc?每次只负责把他传送回重雪宫?

    这个想法过于大逆不道,季沉歌甩甩头,将它甩出了脑海。

    不过一会儿,师徒俩就到了纯明殿外,季鸿雪在殿外就将季沉歌放下。不知是不是错觉,季沉歌觉得季鸿雪走路尤其的快,看着明明只是正常的步速,但就是很快。

    季沉歌乖乖下了地,跟着师父亦步亦趋的走进去。

    殿中,被捆仙绳紧紧束缚的中年男人大声道:“我们同为仙门正道,九连宗怎会对重雪宫不利?我们只是被魔修利用,才稀里糊涂上了山,一切都是误会!”

    有脾气不好的长老冷笑一声,径自走上前给了九莲生当胸一脚,化神期的一脚威力不同凡响,直接把人踹的口吐鲜血。

    他们重雪宫一向看不惯这种满嘴正义仁义,实则下三滥的同道,要不是碍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在撕魔门前,他们更想撕了这群窝里横的猪队友。

    殿上的师玉树与出现在纯明殿门口的季鸿雪对视

    了一眼,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不错,重雪宫与九连宗同为对抗魔门的力量,九连宗怎么会对重雪宫不利?当真是无稽之谈。”

    踹人的长老眉头一皱:“可是掌门——”

    师玉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悠悠道:“闯入重雪宫的窃贼,不过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魔修而已,又与九连宗有什么关系呢?”

    殿中的几个年轻弟子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却无人敢问,九莲生亦是面露疑惑。

    只言片语中,季沉歌顺利理清了眼下的情形,听懂了师玉树话中的深意。

    果然,师玉树温声道:“我们只是处置了一些偷偷摸摸的窃贼,可不知道九连宗宗主在哪里,这个时候,他或许正在某个地方清理魔门残党吧。”

    九莲生大惊失色:“你——你——!我久不回九连宗,其他宗门早晚会知道的!”

    师玉树心平气和道:“宗主在这个时候无故失踪,想必是糟了魔门的毒。正巧,重雪宫今日也受到了魔门的袭击,好巧不巧的,掌门和合体期以上的长老都不在宫中,想必是魔门提前打听了消息,精心策划了这一场大戏。”

    他长叹一口气,睁眼瞎话道:“幸好重雪宫早有防范,又有掌门及时赶回来主持大局,才勉强保住了宗门,只可惜了九连宗宗主,一把年纪,惨遭魔门毒,实在是可惜——”

    师玉树挥一挥,方才踢了九莲生一脚的长老就祭出了剑,冷笑着要取九莲生的命。

    这群天杀的剑修杀人最是爽快,九莲生从师玉树毫无转圜余地的话语中终于意识活命无望,脸上浮现狰狞之色,“啊啊啊啊——!!!”

    殿中弟子们一惊:“长老心,他要自爆!”

    师玉树勾了勾唇角,不慌不忙的靠向椅背。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九莲生,像是在看一个跳梁丑。

    一柄由灵气凝成的剑,无声无息的穿透了九莲生的神婴。

    九莲生自爆前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聒噪。”

    季鸿雪抬步走进了纯明殿。

    季沉歌连忙跟上,经过九莲生时,他侧头看了一眼,看见九莲生依然维持着怒吼的神色,瞪大了充满血丝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再也没有了生息。

    他的心情蓦然

    有些沉重。

    即将起剑落的长老有些憋屈的看了季鸿雪一眼,唉声叹气的收回了剑。

    到的人头飞了,但是没办法,谁叫抢人头的是季鸿雪。

    师玉树笑了笑,温文尔雅道:“九连宗没落至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站起身,亲昵道:“师兄辛苦了。隐患已除,我已命人修补山门的漏洞,师兄可安心在宫中闭关修行。”

    他的眼神落在亦步亦趋跟着季鸿雪的季沉歌身上,“这是?”

    “我徒弟。”

    师玉树震惊。

    他一个闪身走到季鸿雪身边,压低声音:“大师兄,我让你在外面呆个十天半月再回来,你不仅去魔门杀了一个魔尊,怎么还带回来一个徒弟?”

    季鸿雪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我回来前去了一趟季家。”

    “季家?”师玉树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件很久很久以前听的事儿,季鸿雪似乎出身某中世界的符箓世家,不过早已断绝了来往。

    “你去了结一份因果,那又为何带回来一个孩子?”他无意间与季沉歌四目相对一瞬,当场改口赞道:“不过,看着聪明伶俐,的确不赖。”

    季沉歌:“”

    这些大佬看一眼就给出一句评价,哪怕明知自己在记忆卷轴的世界,出不了乱子,但没有系统护体,他还是有点慌。

    一直静默在一旁的金苓道长终于出声道:“依贫道看,这位友与九霄剑尊极有缘分,二位似乎有着血缘关系。”

    师玉树更是惊讶,不过很快,他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那季家,倒真有两分胆量,居然还想延续这场缘分。”

    不愧是能跟未来剑尊断绝关系的家族,人家剑尊回来了结因果,他们还敢提出这种要求,最诡异的还是季鸿雪居然真的答应了

    该,他们确实是流着一样的血么?

    季鸿雪本就懒得解释,闻言随意地点一点头,对师玉树:“他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你替我安排好他的事情。”

    师玉树:“”

    他很早就明白了,替师尊和师兄处理剑道外的所有事情,就是他的宿命。

    师玉树轻咳一声,重新端起掌门的架子,道:“此次魔帝陨落,魔门又接连死

    了好几个魔尊,已不成气候,咱们也确实该着培养下一代弟子了。毕竟此次,咱们重雪宫也损失了不少战力。”

    魔门是由无数个魔修宗门形成的势力,几乎统一了整个魔道。重雪宫和佛莲宗作为对抗魔门的主要战力,在战争中出力不少,经此一役,剑修第一宗门的地位变得更加稳固,只可惜,他们亦损失了不少人,连重雪宫最有希望渡劫成仙的白思思也折在了最后一场战役里。

    那天,白思思顶着渡劫天雷深入魔帝布下的法阵,一剑挑破祭天大阵阵眼,季鸿雪与佛莲宗宗主配合,成功将魔帝按进海底封印。可事后,季鸿雪只从海底深处找回来一柄残破的剑。

    正是白思思的裂天剑。

    师玉树长叹一声:“魔门如今已经不成气候,剩下的问题也无需重雪宫出,正好关起门来重新整顿门中弟子。如今有师兄起头,想来招收三十三代弟子一事会顺利很多。”

    金苓道长走上前,凝神注视季沉歌。

    季沉歌真是怕了这群慧眼如炬的大佬,便微微垂下眼睛,没有与金苓道长对视,金苓道长轻轻蹙眉,迟疑道:“这孩子”

    师玉树一向很看重明月观盟友的发言,见她对季沉歌感兴趣,便问:“道长看出了什么?”

    金苓道长与师玉树也算熟悉,她一时口无遮拦,冲口而出道:“三十年内,将有一场祸事降临在这孩子身上,且避无可避,乃是天命。”

    季沉歌:“”

    他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就是预言了他命中注定的劫难的那位。

    师玉树神色一凝:“祸事?”

    金苓道长当场掐指一算,脸色逐渐沉重起来。

    “道长?”

    金苓道长摇了摇头,沉着脸不肯再,心中后悔自己刚刚的一时嘴快。果然,师父天天骂她不是没道理的。

    师玉树见她如此,也没有追问,他们与明月观合作多年,深知窥探天是要付出代价的,金苓道长这样的表现,意味着这件事属于不可强行窥探的范围,他追问也没有用。

    季沉歌当然知道即将降临的祸事是什么,因为在求生仙魔录的原著里,原身确确实实是死了的,算一算,时间应该就在三十年之内。

    他左右

    张望,似乎对纯明殿充满了好奇,对殿中发生的凶杀案浑然不觉,也不关心大人们的谈话。

    季鸿雪冷冷道:“既然尚未发生,便无需在意。”

    师玉树亦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赞同道:“师兄的是。”

    金苓道长也附和道:“九霄剑尊的是。”

    金苓道长此次前来重雪宫,是专门来提醒他们九连宗一事,见九莲生死了,自然也没有多留的必要。

    临走前,她告诉师玉树:“师父让我转告掌门,裂天仙尊之事,或许仍有转。”

    师玉树一愣,随即真诚道:“多谢金苓道长。”

    “掌门客气了,朝阳大世界能这样早就恢复平静,都是多亏了重雪宫,明月观上下感激不尽。”

    金苓道长施了一礼,化身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天边。

    师玉树这才转过头,思索道:“你叫——”

    季沉歌仰着头,奶声奶气的回答:“季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