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九章
从朝阳大世界辗转到青藤世界,是一段不短的旅程。
据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修真界的大世界、中世界和世界都是独立而各不相通的。
世界的人想要到中世界、大世界去,唯有飞升一途,而大世界的人想要到世界来,也只能偷偷摸摸另辟蹊径,压制修为、隐藏身份。
改变这一切的是少瑶。
少瑶是与月姬同期的大能,据是月姬的挚友,他亲自带领修真者们建立了传送驿站,将许许多多的世界连成了一个整体。
后人对此褒贬不一,有人,是因为少瑶的举动导致了修真界整体的没落,也有人,是少瑶预料到了修真界的没落,才创建了传送驿站,让各个世界互相扶持,共渡难关。
但无论如何,几百万年过去,少瑶早已不在,而如今的修真界,已经对各种传送驿站的存在习以为常。
就像季沉歌曾经猜测的那样,从秋棠仙境出来后,他与叶磷兵分两路,叶磷带着临时翻出来凑数的假长生石吸引大部分修士的注意,而他,则带着真正的长生石,来到了叶磷的故乡——青藤世界,古兰村。
站在青藤世界的土地上,季沉歌有些感慨。
这里是他重获新生后的第一站,也是“记忆卷轴”的最后一站。
他路过一条溪时,偶然看见水面的倒影,被映出来的自己吓了一跳。
倒影里的季沉歌,眼神冷冽,虽然收敛的很好,但依然难掩杀气,像极了当年初次见面时的季鸿雪。
季沉歌轻轻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就在一天前,饮冰还饮过修真者的热血。
他早已料到这一路不会顺顺利利,但也没有想到修真界的人心会险恶至此。
不过好在,等他在古兰村与枯镰同归于尽,最后一段记忆便算补完了。
季沉歌踏入了古兰村。
满目都是久违的粉墙黛瓦,他抬眼望去,看见覆盖着一层阴影的角落里,是正在努力成长的黄泉花幼苗。
恰在此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带着高头大马的孙子路过,看见季沉歌,不由一愣。
季沉歌目不斜视,从容的自他身边走过,明明神情温和,却带
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场。
村长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叫住了季沉歌。
“这位仙师,请留步!”
他话一出口,就觉得心脏一阵紧缩,某种压力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他心跳如擂鼓。
季沉歌却依言停下脚步,扭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村长没料到这位仙师真的肯理会自己,急忙道:“仙师,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我们的村子里最近闹了鬼,人人惶恐不安,请您救一救这一村子的人!”
季沉歌唇角微勾,声音听不出情绪:“这里灵气匮乏,可不会无缘无故闹鬼。”
村长心中一凌:“这”
“罢了。”季沉歌一挥,止住他的话头,道:“我姓季,来自天玄门,今日来此是有要事要办。你若有求于我,不妨明日再来寻我。”
天玄门是青藤世界最大的宗门,在求生仙魔录前十章里反复提起,天玄门在青藤世界的地位,大概比皇权更加崇高,毕竟青藤世界里发生的大大的灾祸,都是由天玄门出解决的。
求生仙魔录中,叶磷自幼生活在古兰村,自然听过天玄门的大名,他从的梦想就是将来拜入天玄门,出人头地,让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
只可惜,他年幼时确实有天玄门长老过来收徒,只是没看上废灵根的叶磷,只带走了叶磷的朋友。
再然后
叶磷就被伏魔宫的夕颜看上,带去做了魔修。
因此季沉歌行云流水的报上了天玄门的大名,村长看他气度不凡,当即就信了八分。
“那我明日该去哪里寻找仙师?”
季沉歌遥遥指了一个方向。
正是村子外的木屋。
那里是叶磷的家,叶磷的爷爷奶奶去世后,就一直空着,已经落了好几年的灰。
村长也想到了那个房子,他一惊,又要什么,一阵大风猛然刮过,村长不得不闭上眼睛,等他重新睁开时,就发现刚才的白衣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握紧了中的拐杖,下定了决心。
徐管事迟迟不来,他只能另想法子解决村中的怪事。
重雪宫里除了专门用来御剑的山峰,一律不许弟子起飞,于是季沉歌的缩地成尺之术就用的越发娴
熟。
转眼间,他就已经穿过大片树林,来到了那座木屋前。
木屋乱糟糟的,似乎被人洗劫过,连锅碗瓢盆都没有剩下,季沉歌稍稍回忆求生仙魔录的内容,就能猜到那些东西估计都被古兰村的村民们拿走了。
那些村民人品如何,他这个经历过黄泉花事件的人再清楚不过。
季沉歌掐了个诀,院子里的灰尘与污垢就被洗刷干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都被他整整齐齐的堆在角落,只留下一个普普通通的晾衣架。
嗯
这样就差不多了。
他推开房子的门,将屋里散架的床和柜子一并丢出去,堆到院子一角,再用法术清理干净。
这是经过了叶磷首肯的。
他让季沉歌住到自己家里,并道:“家里很久没有收拾过了,师兄住进去时可能要稍微打扫一下嗯?嗯,师兄照着这东西的指引就好,到了青藤世界,它会自动为师兄引路。对,房子杂乱,该丢的就丢了吧,爷爷奶奶的遗物我都收拾好了,不用担心这个。你放心!等我甩开了那些人就立刻去找你,不会很久。”
季沉歌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个木制的大箱子。
来到青藤世界之前,季沉歌就将秋棠仙境里得来的天材地宝寄放在万宝楼,只给自己留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和零零碎碎的伤药。
刚刚重生后的他不懂这些,随身的东西还是越少越好。
将换洗的衣服叠好放进去,又塞了点瓶瓶罐罐,季沉歌留了张“便签”。
“不必客气。”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想想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一脸警觉的样子,他就有点想笑。
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
他想念系统可爱的自热火锅。
***
季沉歌最后选择的地方,是树林外人烟罕至的一片空地。
他身怀长生石,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跟踪他的人,都不希望将事情闹大,引来青藤世界的本土势力。
他擒着一丝笑意,扬声道:“还不出来么?再不露面,可就要晚了。”
一阵冷风吹过,树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季沉歌静静地立在树林当中的空地,姿态闲适,一动不动。
耳边只有风声和树叶的摩擦声。
“轰
——!”
一只血红的大毫无预兆的从天而降,直直往季沉歌身上拍去。
铛!
一柄长剑稳稳地挡住了血,血再难推进一步。
那血烫得仿佛刚从火炉里捞出来,长剑则是覆着一层寒冰,比朝阳大世界极北的白雪更加寒冷。
一道苍老的声音桀桀怪笑,阴狠道:“子,交出长生石,我可以让你死的体面些。”
他在秋棠仙境里吃过季沉歌的亏,心里恨毒了这个年轻剑修,如今枯镰已不再需要压制修为,便铁了心要杀了季沉歌。
声音传来的同时,一张布满沟壑的老脸出现在季沉歌的视野里,对方的声音忽远忽近,配合着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灌进季沉歌的脑海,让人压力倍增,是修士们惯用的伎俩。
这样刻意施加的压力却没能让季沉歌变色。
“难为你能跟到这里。”季沉歌语气淡淡,出来的话却相当不客气:“我一直以为,无能到需要用长生石续命的修士一定很蠢,没想到阁下竟还有些脑子。”
季沉歌透亮的眼睛坦然而平静。
他直视枯镰混浊的双眼,果然看出了几分入魔的痕迹。
“为了结婴,付出了不少代价罢?只可惜,你这一生已经止步于此,再难寸进。”
年轻剑修语调轻松,并未刻意嘲弄,但这样的姿态,在散修眼里已是嚣张至极。
枯镰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他血红的眼珠在眼眶里不正常的转动,居高临下的看着骨龄不过二十来岁的季沉歌,眼底浮现更加阴毒的杀意。
他的脸皮在抽动,枯黄的皮肤下是凸出的血管,里头似有岩浆在流动。
血红的眼底,清晰的映出了季沉歌的身影。
年轻,有天赋,剑法出众,在仙境中奇遇连连
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而已,不过是恰好生在大世界而已。
若他自也在大世界里修练,今日的成就,必定不会只是现在这种程度!
这些生来就在大世界里修炼,享用最好资源的人,岂会明白他的艰难!
他咯咯笑道:“今日,我便要你命丧于此!”
血一振,热浪铺天盖地的向季沉歌卷来。
季沉歌毫不畏惧,他这些年自认没什么大变化,唯有一点是确确实实
与从前不同的。
——作为剑修,只要中有剑,就能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一刹那间,季沉歌已刺出几十剑,寒气四溢的长剑在他中飞舞,织出密密麻麻的剑,将那只血紧紧绞住。
噗嗤一声,分不清是鲜血还是岩浆的液体迸射而出,血霎时被剑气搅烂了一半。
枯镰冷笑一声,灌注更多魔气,那破烂的血就轻而易举的恢复如初。
一片雪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们身处的这片天地被冰雪覆盖,鹅毛大雪自头顶落下,地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寒意丝丝缕缕的渗入魔修的身体,痛的刺骨,连血管中流动的红色液体都被冻的迟缓了三分。
一个金丹期剑修,为何能让元婴期修士感到寒冷?
枯镰目光一凝,锁定了季沉歌中的长剑。
难道是那把剑吗?
混浊的眼中尽是贪婪之色,血动了。
赤红的掌印霎时布满整个视野,多的眼花缭乱,占据了所有视野,带着腐蚀性的掌齐齐压下来时,排山倒海的压力往往让人丧失斗志。
季沉歌挥出了一剑!
他不躲不避,将正面迎上来的血干脆利落的斩断,不顾被腐蚀的衣角,足尖一点,便直冲枯镰本尊而去!
枯镰冷笑:“自不量力!”
枯镰连掐十几个法诀,一道又一道魔气向季沉歌砸去,他虽然结婴艰难,结婴后的修为也不如其他元婴修士强大,但到底还是高出季沉歌一个境界。
魔气腐蚀了季沉歌的宝衣,又在皮肤表面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势,但季沉歌一往无前,充盈的灵气在体内运转,以最快的速度治愈伤势,季沉歌握剑的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与动摇。
他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制,不是来自枯镰,更像是被某种法则约束,这股无形的力量在告诉季沉歌,他必须死在这里。
他直冲而上,用饮冰生生开辟出一条路来,饮冰在他中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剑鸣,剑身上的冰霜被魔气融化、腐蚀,又以季沉歌的灵气填补上空缺,重新覆上一层更坚固的冰。
数次反复之后,饮冰嗡鸣一声,冲开了季鸿雪留下的第二道封印!
剑气冲天而起,撕裂眼前的一切障
碍!
血感受到危险,扑的更加凶猛,而此时,季沉歌离枯镰已经很近很近。
季沉歌不管不顾,在饮冰战意最浓时,倾尽全力,刺出了最后一剑!
血率先贯穿了季沉歌的身体。
而季沉歌倾尽全力的一剑,已经近在咫尺,磅礴的剑气与冻住血液的寒冷使枯镰无法躲避。
枯镰瞪大眼睛,季沉歌的剑刺入胸膛,刺骨的寒意刹那间冰冻了心脏,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五脏六腑。枯镰心中警铃大作,他的身体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尖叫,一个血红的、皱巴巴的丑陋婴儿破体而出,留下枯镰的仓皇逃出!
下一刻,剑气彻底贯穿了枯镰。
两个缠斗在一起的身体先后从空中坠落,两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后,满天的雪花消散,地面的冰雪也随之融化,血亦是当场枯萎,化作了黑色的沙土。
枯镰的死了。
元婴却逃过一劫。
季沉歌腕上的珠子,变成了一只半透明的仙鹤。
它感受到主人生将尽,抖动翅膀,想要回到重雪宫求救。
青藤世界离朝阳大世界实在是太远太远,季沉歌临死前的情形无法被人知晓,只有这只仙鹤,忠实的记录下了季沉歌经历的最后一幕。
季沉歌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用仅剩的力气,抬起,掐灭了那只欲要展翅高飞的半透明仙鹤。
没有惊动重雪宫的必要。
一个苍白的身影出现在了季沉歌模糊的视野里。
是邵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邵玦果然就是最后的黄雀。
他炸了秋棠仙境的入口,险些让季沉歌进不去仙境,紧接着又不知所踪,好似蒸发,但季沉歌知道,邵玦的目的也是长生石,他一定还藏在暗处。
邵玦俯下身,动作灵巧的解下季沉歌的储物袋,没有丝毫迟疑,动作娴熟的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你做得很好。”
他轻轻着,掌覆盖住季沉歌掐灭仙鹤的那只,与他十指相扣。
面对垂死的季沉歌,邵玦的目光含着欣赏与惋惜,却也同样冷漠。那是见惯了生生死死的,隔岸观火般的漠然。
他声音温柔,像是在询问季沉歌,又像是自言自语:“不过,你究竟在想
什么呢?”
为何,要阻止灵珠传信?
季沉歌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一拉,邵玦菜的一如既往,被他的力道拽的倾下身,恰好躲过了来自暗处的偷袭。
一道阴毒的魔气从邵玦头顶擦过,腐蚀了几缕翘起来的白发。
如果没有季沉歌这一拽,邵玦险些吃了这个亏。
他挑了挑眉,转头看到树丛中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充满怨毒的血色双眸——是散修逃脱的元婴。
邵玦嗤的一笑,不甚在意道:“去,杀了他。”
一朵玫红色的喇叭花大摇大摆的往树丛的方向扭动过去。
树丛中的偷袭者便不甘不愿的溜之大吉了。
季沉歌眼中的亮光一点点熄灭,透亮的眼睛逐渐黯淡下来。
邵玦不理解季沉歌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份“不理解”只会让他更感兴趣。
季沉歌的生正在迅速流逝,于是邵玦俯下身,用冰凉的唇,亲了亲季沉歌的额头。
“作为回报,就让你试一试我的焕生阵吧。”
他冰凉的盖住了季沉歌的眼睛。
“睡一会儿吧,好孩子。”
作者有话要:老年人了,表达方式比较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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