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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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天空,若是能忽略红黑交错的诡异夜空,这片天地便能称上一句静谧而美好。

    月光朦胧,夜风拂面,季沉歌背着手,独自走在月色当中,潮湿的空气里传来淡淡的花香。

    他的手腕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邵玦编织的手绳,这意味着他被这座遗府的管理员请出了安全区,不再享受免死金牌。

    系统静默许久,心翼翼地问:「宿主,我们就这么走了,没关系吗?」

    “急什么。”季沉歌不慌不忙道:“祭天仪式要过两天才会开始。”

    哪怕知道“少瑶”作为遗府的主人,有一把四十米的大砍刀,想够到谁就能够到谁,他也得意思意思先跑个三十九米,这三天才能过的有意思些。

    反正对方也没有立刻追过来。

    季沉歌信步走着,没有目的地,只是走到哪里便算哪里,他看起来不慌不忙,也绝不是在生气,系统观察着季沉歌的情绪波动,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平静极了。

    季沉歌的情绪波动其实很。

    自系统绑定季沉歌以来,就几乎没有见过季沉歌的情绪大起大落的样子。他从不激动愤怒,也鲜少伤心难过,当然,也从未欢天喜地的高兴过就是了。

    宿主偶尔会惆怅,偶尔会伤感,会因难缠的师兄弟而感到头痛,也会因身边的朋友露出忍俊不禁的神情……

    但系统总觉得,季沉歌总是太冷静,太克制,太潇洒了。

    越是这样,系统就越担心,它深怕季沉歌心满意足的过完这一生后,就选择在家园里永远沉睡,再不醒来。

    这样的想法没有根据,却一直徘徊在系统心头,让它耿耿于怀。

    这与系统的初衷相悖,它是希望季沉歌能看看更多世界,更投入、更快乐地体验生命的,而不是一直这样,克制地开心一下,克制的难过一下……等风一吹,心里就什么痕迹也没剩下,挥挥衣袖,走的比谁都潇洒。

    它希望世间的喜怒哀乐,能真正刻进季沉歌心里。

    系统讨厌邵玦,邵玦无法捉摸的性格令它感到不安,本能的想要远离这样的存在。但当邵玦闯入系统家园,大刀阔斧的砍掉院子里的海棠树,种下一株株奇怪的灵植,把系统家园的平静氛围彻底搅乱的时候,系统又不禁想……

    这样一来,宿主就不会在这里永远沉睡了。

    有人在宿主的院子里种了一堆吵的要命的植物,还随时都有可能拆了宿主的管家,拆了宿主的房子……是个人就不可能睡得着。

    这样,也挺好的。

    不知什么时候,这片幻境里重新出现了潺潺流水声。

    活泼的溪流过干涸的地面,水流逐渐变大,很快,溪就变成了一条河。

    「宿主,你看。」

    不需要系统特意提醒,季沉歌一抬眼,就看见五颜六色的河灯顺着水漂了过来。

    一盏,两盏,三盏……数不清的河灯顺水而下,浩浩荡荡地在河面飘荡,仿佛一条绚烂的银河,美好而安宁。

    他有些诧异,低声道:“修真界也兴这个?”

    季沉歌放过河灯。以前拍戏的时候,他放过孔明灯,也放过莲花灯,当时导演让他随便在上面写上几笔,他就给季佳佳写了“金榜题名”和“健康快乐”。

    两个愿望都达成了。

    季佳佳去了向往的大学,还有精力写出十几本,应该挺健康,挺快乐的。

    他走到河边,随手捞起一盏蓝色河灯,跟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河灯上,趴着一只松鼠。

    有些眼熟的松鼠紧紧趴在一颗夜明珠上,在莲花灯里瑟瑟发抖。

    季沉歌拎起那只松鼠:“……你好像就是少瑶买来送我的那只?”

    松鼠吱了一声,跳下来跑进了茂密的树林里。

    季沉歌看着它窜进树丛,又随手捞起一盏红色河灯,一条白蛇哧溜一下从他手中滑走了。

    季沉歌:“……”

    季沉歌低声对系统道:“我怀疑,这遗府里所有的东西都要乘着河灯漂下来了。”

    果不其然,又有一个大河灯摇摇晃晃的朝他漂过来,季沉歌原本并不想捞,可定睛一看,那河灯上摇摇欲坠的盆栽,分明是株双生花。

    其中一朵还覆盖着浅浅的冰霜。

    他无奈,只能捞起那盏河灯,救了盆栽一命,低声道:“是谁这么狠心,嗯?”

    白花可怜兮兮的颤了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当然,也没有从他手里跑出去。

    季沉歌只能捧着盆栽,逆着河流往上走,大约走了一刻钟,果然看见了一群正在河边放灯的男男女女。

    年轻美丽的少年少女们在河边嬉笑,往河里放入一盏又一盏的河灯,白发少年安静的站在人群中间,不言不语,只低头盯着河水。

    温柔的月光映在水面,风一吹,就碎裂成无数碎片,“少瑶”眼底的光明明灭灭,直到季沉歌走过来,他才侧过头,看向季沉歌。

    季沉歌抱着那盆的盆栽,径直走向对方。

    他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还放起河灯了?”

    “少瑶”也从人群里走出来,语气还是如常的温柔:“从前在某个世界见到的,据河灯要跟喜欢的人一起放。”

    季沉歌语气如常:“你喜欢的人在这里么?”

    “少瑶”闻言,抱着手臂量季沉歌,似乎是在思索。

    良久,白发少年才认认真真答道:“喜不喜欢……我不清楚。”

    他笃定道:“但你是我想要的人。”

    “少瑶”暗红色的眼底深邃的看不清任何情绪,脸上却流露出孩子般的固执:“季沉歌,等一切结束,你算解除跟我的道侣契约么?”

    季沉歌哑然。

    他早有预感,被移出安全区后面临的场面必定不同以往,但饶是他,也没有预料到对方会这样直接。

    他也仔细思索一番,答道:“我原本的确是这样算的。”

    他看着“少瑶”,对方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季沉歌用一贯平静的声音,接着道:“但现在想想……有你这样的道侣相伴一生,好像也不坏。”

    他从容冷静,态度温和,认认真真的问道:“那你呢?你愿意真正成为我的道侣么?”

    “邵玦。”

    “少瑶”的眼神微微晃动,紧接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听不出其中意味。

    他走过来,轻轻牵起季沉歌的手。

    “那走罢。”

    季沉歌问:“去哪里?”

    邵玦拿出沙漏,在他眼前晃了晃,展示了里面所剩无几的细沙。

    “祭天仪式的时间到了。”

    季沉歌挑眉:“这么快?”

    邵玦道:“我就是这里的主人,我想什么时候开始,就能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季沉歌怀里的双生花上,想了想,松开季沉歌的手,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

    锋利的刀刃能割断任何东西,他握着匕首,在双生花的花柄上比划了一下。

    季沉歌默默将盆栽拿远了。

    他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邵玦坦然回答:“割了它。”

    准确的,是割了叫“瑜”的那朵。季沉歌无奈,只能将盆栽收进系统背包里,揉了揉邵玦的脑袋,顺毛道:“别闹。”

    邵玦便偃旗息鼓,乖乖收了刀。

    少年少女们推推搡搡了一会儿,一起走上前,将季沉歌和邵玦推上了一顶宽大的红色轿子,季沉歌不明所以的坐上去后,红色轿子便被灵气摧动着飞起,向着祭坛的方向飞了过去。

    邵玦拿起轿子里放置着的两件红色外袍,将其中一件递给季沉歌:“穿上罢。”

    季沉歌看着大红的轿子,又看看利落的披上红色外袍的邵玦,福至心灵道:“你要跟我成婚?”

    邵玦诧异的侧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我只是想跟你洞房。”

    季沉歌:“……”

    不愧是你这四个字,他真的腻了。

    系统愤愤不平道:「宿主,你看他,他只是馋你的身体!」

    话间,这顶移动速度飞快的轿子已经飞跃整个树林,披上外袍的功夫,就已经抵达了祭天仪式的场所,熟悉的祭坛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大红色的绸布与夜明珠将祭坛装点成了另一种模样,最醒目的是摆在祭坛中央的大床,透过半透明的床幔,季沉歌能看见撒满花瓣的红被。

    季沉歌震惊了。

    他隐隐猜到这是要做什么了,可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老年人,季沉歌无法接受摆在这样的野外,床幔还薄得什么也遮不住的大床,他面无表情道:“这张床为何不摆在家里?”

    “不行。”邵玦一本正经道:“我们玉氏一族的规矩,就是要在祭天仪式上让祭品跟圣子交合九九八十一天。”

    ……你们是忽然改变信仰,信奉了哪个邪神吗?

    轿子稳稳地落在祭坛之上,邵玦拉着季沉歌走上祭坛中央的大床,掀开床幔,道:“这里就是鬼城,你知道鬼印在何处么?”

    季沉歌没想到他会突然起这个,摇了摇头。直觉告诉他,邵玦接下来的话,大约会猛烈冲击他的某些常识……

    邵玦解答道:“所谓的鬼印,就是少瑶留下来的一部分力量,唔,大约是大乘期的程度罢,是用来守护这座鬼城的。”

    他指了指自己。

    “我已经重新掌握了这股力量,现在……我决定将它送给你。”

    他猛一用力,将季沉歌按倒在红色的大床上,轻巧的翻身骑坐在季沉歌腰间,柔软的白发自然的垂落下来,挠的季沉歌痒痒的。

    季沉歌神情复杂,他伸手扶住邵玦的腰,嗓音略有些沙哑:“如何送给我?”

    邵玦舔了舔唇,将略显冰凉的手伸进季沉歌的衣襟,皮肤相贴的刹那,他满足的叹了一声。他太瘦了,动作间,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裳解开了一点,露出苍白的肩头。

    “占有我,师兄。”他轻轻蹭动双腿,俯下身,在季沉歌耳畔发出暧昧的喘息:“跟我合为一体,取走我的力量,不要白白便宜了九泉魔帝。”

    季沉歌苦笑。

    他揽着邵玦翻身,交换了位置,一手撑在邵玦上方。

    “这种时候,提什么九泉魔帝……”他低头看着邵玦格外明亮的眼眸,沉声问:“你想好了?”

    邵玦抬手,用力环住季沉歌的脖子,不耐烦的催促道:“快一点。”

    他眯了眯眼睛,暗红的眼底闪过一抹危险的光,依恋道:“若是不能把我榨干净,往后也不用你来了……”

    季沉歌无奈的一笑,手臂揽着邵玦的腰,一把将他捞上了床中央。

    一层一层的床幔从床顶不断垂落,遮挡住祭坛上交叠的身影。

    「可爱。」

    「我知道,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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