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先帝吗？”

    望着面前的男人，苏栩栩不由开口问道。

    眸光一闪，顾景煜嗓音平静：“恨又怎么样？怨又怎么样？到头来，朕还不是同先帝一样，明知害死自己母妃的凶是谁，却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尽管男人表现的仿佛不在意，但苏栩栩还是能够感觉到他深埋在心底的悲愤和痛楚，连带着她的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揪着一样，不出来的难受。

    “顾景煜，你别这样想”

    苏栩栩不禁安慰他道：“俗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你现在做不了什么，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为你娘亲报仇雪恨的”

    “你真的这样想？”

    顾景煜定定的望着她，像是要望进她的眼底，目光专注而又认真。

    苏栩栩被他瞧得心中微微有些异样，但还是竭力忍住了想要移开视线的冲动，迎向他的目光，一字一句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一定会的”

    “那你会一直站在朕这边吗？”

    伸，轻轻握住面前女子的，顾景煜低声问道。

    男人的，宽大而温厚，轻轻裹在她的上，温暖着她冰凉的指尖，是叫人一不心就会贪恋的温度。

    同样的问题，男人之前曾经问过她，可是当时的她，没有回应他，那现在呢？苏栩栩不禁扪心自问，自己还可以像先前一样，那样坚定的拒绝吗？

    不，一瞬，她甚至忍不住想要回握住男人的，忍不住想要告诉他，她会一直站在他这边。

    可是，就在这些话想要出口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之前男人狠狠掐在她颈项上之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哪怕是直到现在，苏栩栩仿佛还能够感觉到当时萦绕在她心底的那种恐惧，对面前男人的恐惧，那种窒息般的惨痛，仿佛一下子又回来了，压的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苏栩栩不由瑟缩了一下，本能的将握在男人中的，抽了出来。

    察觉到女子一瞬间的防备和抗拒，顾景煜眸中极快的划过一抹锐利，旋即敛了去。

    男人没有什么，也没有再强迫她，只是微微垂低的眼眸之中，仿佛依稀可见其中的失落和受伤。

    苏栩栩瞧得心里咯噔了一下，顿觉自己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可是一想到先前自己差点死在这个男人中，她就觉得心里堵的慌。

    忍住心软，苏栩栩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顾景煜，之前如果不是叶姑娘开口，你是不是真的会杀了我？”

    男人闻言有些沉默，他没有看向对面的女子，只是道：“朕只是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去”

    语声一顿，男人似乎觉得这样的辩解，太过卑鄙，顿了顿，转口道：“朕知道，现在朕什么都没有用了”

    “朕也知道，先前的事情，一定让你恨毒了朕，朕对此也不想辩解什么是朕的错，让你受到惊吓了”

    语声一顿：“即便你永远都不原谅朕，也是朕咎由自取你休息吧，朕先走了”

    话间，男人果然站了起来，作势要离开。

    苏栩栩眼见着他落寞的模样，心里顿时也跟着有些七上八下的，倒好像错的人是她一样。

    她不由的想起男人掐着她的喉咙时，落在她身上的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及他最终松开掐住她的大掌之时，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

    也许他当时并不是真的想杀了她那个时候，他已经服用了五石散吧？所以才会那样的失控

    想到这一点，苏栩栩的心，顿时不由一跳，在理智阻止之前，她已经不收控制的伸出去，扯住了男人的衣角，留住了男人离去的脚步

    “是因为五石散吗？”

    抬眸，苏栩栩定定的望向面前的男人：“你当时用过五石散吗？”

    瞳色微微一深，顾景煜垂了垂眸，自嘲般的一笑：“每次服用那五石散之后，朕便变得不像自己了有时候朕真的佷恨自己”

    望着男人眼中的痛苦之色，苏栩栩更确定了，先前他试图杀了她的举动，应该是在五石散的作用之下

    毕竟，这种扰人心智的东西，都会让人完全失控，变得不像自己，然后在毒、品的作用下，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情。

    所以，那个时候，面前的男人，应该不是真的想要掐死她吧？只是被五石散迷了心智，否则的话，如果他真的想要她的命的话，大可以在那太后娘娘打算将她拉出去斩了的时候，什么都不做。

    想到这一点，苏栩栩突然觉得先前那一直压在她心头的烦闷之感，就好像门前的落叶一般，一下子一扫而空，不出来的轻松。

    只是，解决完心底那根刺之后，苏栩栩却另起了别的担心

    “顾景煜，你既然知道那五石散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还要用？”

    瞪着面前的男人，苏栩栩严肃的质问道，并且做好了接下来苦口婆心的劝诫。

    顾景煜似乎没有料到她竟会将他的“错”伤害她一事，如此轻易的揭过，顿了顿，道：“朕何尝不知道这种东西不能碰只是，逼不得已罢了”

    苏栩栩疑惑的望向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朕幼年之时的那场落水”

    顾景煜低低开口道：“朕虽然最终逃过了一劫，却也就此落下了病根寒毒入骨，每年这个时候，都痛不欲生，大夫，只有用这五石散来压制”

    苏栩栩听着他的这番解释，心中不是不惊讶的。

    她原以为那场溺水，只不过是他命中的一劫，过了也就过了，却原来竟还带给了他这么多年来更多的折磨吗？

    她不敢想像，当年还是孩子的顾景煜，面对寒毒发作之时，是会有怎样的恐惧和无助哪怕只是稍稍念及，都让她心里阵阵揪紧。

    如此看来，面前的男人，服用五石散，也只是迫不得已之下的无奈之举。

    这叫苏栩栩更是有些心疼了。

    只是，有些事情，该还是得：“只是，就算那五石散能够暂且压制你体内的寒毒，但你应该知道，这无疑相当于饮鸩止渴，绝非长久之计的”

    顾景煜能够清楚的瞧出她眼中藏也藏不住的担心和关切，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但旋即却将这不该有的情绪抹了去。

    声音微沉，男人缓缓开口道：“朕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朕这么多年来，也在暗地里寻找其他的办法”

    “只是一直收效甚微，而且还要避开太后娘娘的监视”

    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顾景煜清俊脸容上的神情，微微凝重了些：“这些年，朕一直心翼翼的隐瞒此事，却没有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想来日后太后娘娘一定会借着这件事来对付朕的”

    苏栩栩自然也知道那太后娘娘一定不会放过这样好的会，一边同男人一样担心着，一边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既然知道其中的利弊，就赶快抓紧时间将五石散戒了，要不然到时候不用等你的寒毒发作，你的身体也会被那五石散摧毁的”

    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女子，顾景煜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眼中的关切，男人微微垂了垂眸，遮去了瞳仁里的一切情绪，低声开口道：“朕何尝不想？只是谈何容易？”

    苏栩栩虽然不是十分的清楚那五石散到底有多么厉害，但也知道，但凡上瘾性的东西，想要完全戒除，非得极大的毅力和正确的方法才行

    面前的男人自己方才也，因为要避开那太后娘娘的耳目，想来宫中的御医什么的，他也不敢随意将五石散的事情出，如此一来，确实比较难办。

    “或许我们可以找青芜姐姐帮忙”

    苏栩栩不由想到了柳青芜，道：“虽然青芜姐姐和柳大夫一直只在市井为人诊病，但我觉得他们的医术，并不比宫中的御医差，或许可以找他们试一试”

    “只是你不是不希望柳姑娘进宫吗？”

    顾景煜道：“而且，柳大夫似乎很讨厌宫中之人，如果知道是为朕诊治的话，我怕他们会不愿”

    苏栩栩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也不重要，遂道：“怎么会呢？虽然我只见过柳大夫几面，却也能够看出来，他应该是个好人，医者父母心，你放心吧”

    顿了顿，苏栩栩道：“我现在就写信给青芜姐姐，把你的情况告诉她”

    做就做，苏栩栩立马就要跳下床，去写信，却被身旁的男人拦住了

    “就算要写信，也等明天吧，不差这一时的”

    苏栩栩想想也是，毕竟，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就算写好了信，也寄不出去了，还是等明天好了。

    “那等明天一早吧”

    苏栩栩道。

    顾景煜微微笑了笑，然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敛去了嘴角轻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