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他不信她
顾景煜是在第二天傍晚踏进天牢的大门的。
第一句话就是:“屏儿的孩子没了”
虽然这样的结果,苏栩栩多多少少已经预料到了,可是,亲耳听到男人告诉她,她还是不由的心头一窒。
“为什么不话?”
顾景煜一双寒眸死死顿在她身上,面对她的沉默,厉声质问。
为什么不话?
苏栩栩觉得有些可笑,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什么,她又能什么呢?她很遗憾他的孩子没了?还是那根本是叶屏幽咎由自取?
她只是替那个投身于叶屏幽腹中的胎儿不忿罢了。
一个人要多狠心,才能够为着陷害另一个人,而残忍的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亲毁掉?
她如何也理解不了叶屏幽的做法。
只是,她的沉默,落在顾景煜眼中,却犹如一桶烈油,将心底那把火一瞬烧的更旺。
“陆宛宁,你为什么要害死朕的孩儿?”
灼烈大掌,蓦地掐向女子的喉咙,用力之大,迫的苏栩栩向后退了几步,后背顿时重重的撞向身后的墙壁,硌的她骨骼生疼。
“如果我,不是我,是叶屏幽自己跳下去的,你相信吗?”
被掐住的喉咙,每一个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忍着从男人指间传来的压力带来的剧痛,苏栩栩尽量直视着面前男人的双眸,她想要看清,在这一刻,当她出这样的事实之后,面前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顾景煜在她出这样的话之后,眼中极快的划过什么东西,但旋即复又冷硬如初,似刀刃般抵入她的眼底,像是要望进她的心底去一般:“你是屏儿自己跳下去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腹中的孩儿,也是她的骨肉,难道她会连自己的骨肉也残害吗?”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叶屏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箍在苏栩栩颈间的大掌,不自觉的狠狠收紧,苏栩栩只觉越发的呼吸困难,可是这样的疼痛,却依旧抵不过心头的悲哀和失望。
“所以,你选择相信她,认定是我害死了她腹中的骨肉?”
苏栩栩艰难开口道,心底一片悲凉,却觉的十分可笑。
“难道不是吗?”
望着她嘴角微微勾起的讽笑,顾景煜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般,突然有种不出来的愤怒。
“你连自己与朕的孩儿都不想要,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男人嗓音森寒,掐在女子颈间的大掌,又是一紧。
闻言,苏栩栩却是不由的一慌。
顾景煜自然将她眼中的慌乱,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的怒意也随之如星火燎原一般一簇而起。
“所以,他们的都是真的,朕与你同房这么久,你却一直背着朕私下服用避子汤,是吗?”
顾景煜一字一句的问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咬牙切齿,声声如刀:“陆宛宁,你就这么不想生下朕的孩儿吗?”
他永远都记得,当叶屏幽身边的丫鬟“无意中”透露出眼前的女子一直在服用避子汤这个事实的时候,他有多么的震惊,以及震惊过后的灼灼怒火。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当面狠狠打了一拳般,有一种被人深深的背叛之感。他从来没有想过,眼前的女子,竟然一直在服用避子汤,一直在逃避着生下他的骨肉这件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顾景煜硬声询问,此刻的他,就像是绷得过紧的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控制不住的断裂。
“是因为孟初寒吗?你心里还想着他?所以才不想跟朕生儿育女吗?”
一念及此,顾景煜眼中顿时一厉,那浓如墨的瞳色,瞬间涌起无边的风暴,甚至似有片片的血色。
苏栩栩原本因为骤然被他发现自己瞒着她服用避子汤之事而不知所措不已,此刻突听得他竟将此事牵扯到了孟大哥身上,更是难免慌乱。
“跟孟大哥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根本不关孟大哥的事”
苏栩栩急急的否认道。
只是,她这样急于同那个男人撇清关系的举动,落在顾景煜的眼中,却只当她唯恐牵扯到那个男人的维护之举。
“到现在,你还在维护他?朕早知道你对他如此念念不忘,当初就不该放他回西北”
到此处,男人眼底蓦地划过一抹杀意。
苏栩栩看得分明,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顾景煜,这是我跟你之间的问题,与孟大哥,与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咬了咬唇,苏栩栩迫着自己抬眸,迎向面前男人骇人的眸光:“你问我为什么不想怀上你的骨肉?因为我不想我的孩子,有一个从头到尾都只在利用他娘亲的父亲,我不想我的孩子的父亲,是一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杀人凶,我不想他的出生,是一件连他自己的父亲都不期待的事情”
到后来,苏栩栩几乎是哑着嗓子,嘶喊出声的。那些从她的嘴里吐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割在她心头的一把刀子,在伤害着对面的男人的同时,也狠狠刺伤着自己。
他问她为什么不想怀有他的骨肉,是啊,为什么?曾几何时,她也曾无限的期许着,他和她之间,会有一个,或者两个、三个,唤着她“娘亲”,唤着他“阿爹”的孩童,他们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会叫什么名字,眼睛嘴巴会长得像谁,会有着怎样的未来
可是,这一切的憧憬和期待,却全都随着那一日叶屏幽的“死而复生”,随着他的欺骗,随着所有真相的揭穿,而成了过眼云烟,成了她一厢情愿的最大笑话。
抛去他的所作所为,单是他当初只为着与太后娘娘抗衡这一点而娶她的原因,她便不想跟他之间有任何孩子的牵扯,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一个孩子的出世,应该是父母两个人爱情之下的美好结晶,是应该在两人的期待之下,幸福的来到这个世上的可爱精灵,所以,她绝不希望,她的孩子,出生在一个他的父亲并不爱他的母亲的家庭。
更何况,这个家庭,还是帝王家。生在帝王家的子嗣,在享着无边的尊荣的同时,也同样的承受着普通人不会承受的痛苦,若是这个孩子还不受宠的话,那么他该在这充满着勾心斗角的地方,如何生存下去呢?
眼前的男人,不就是最大的例证吗?
苏栩栩不想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也步入眼前男人当初的后尘。
所以,她宁肯从一开始,就不要这样的孩子降临到这个世上。
这是对那个无辜的生命最大的负责。
她也未曾想过,这件事可以瞒的了面前的男人,只是,却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揭穿。
面对男人的质问,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男人要表现的好像在乎她不想要怀有他的骨肉这件事一般,那个叶屏幽不是已经怀上了他的子嗣吗?
哦,那个女子腹中的孩儿没了,而且在眼前男人的眼中,是她这个恶毒的妒妇,害得他和叶屏幽的孩子没了。
想通了这一点,苏栩栩突然一下子心平气和起来。
“顾景煜,虽然我不想怀孕,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残害你跟其他女子的骨肉,这一点,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她只当他为叶屏幽腹中孩儿的事情才如此耿耿于怀,平静解释着。
顾景煜目光如箭,死死的盯住她,那些从眼前女子口中一字一字的吐出的有关她不想怀上他的骨肉的理由,就像是一道道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身上,令他皮开肉绽,彻骨生疼。
在来天牢之前,尽管旁人已经将眼前女子不想有孕的证据,都切切实实的摆在了他面前,可是,他却像个傻子一样,兀自带着一丝希冀,以为这一切只不过是误会,却没有想到,面前的女子亲口告诉他,她不想怀上他的骨肉,她不想生下他的孩子。
而那些理由,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心底的某处,一瞬像是被人狠狠凿开了一个大洞般,然后迅速的被愤怒和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填满,顾景煜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她怎么可以这样心平气和,而且理直气壮的告诉他,她不想怀有他的骨肉呢?
“陆宛宁,你是不是以为朕不舍得杀你?”
扼住女子咽喉的大掌,一点一点的收紧,顾景煜眼中一片猩红,这一瞬,他真的很想就这样让眼前的女子死在他的怀中,是不是这样,他就可以永远的留住她,她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了呢?
苏栩栩只觉得肺部的空气,正在争先恐后的往外流窜着,窒息的惨痛,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掌,死死的攥住她的心脏一般,恍惚之间,她从男人的眼中,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杀意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的吧?为那个女子失去的孩儿报仇吗?
他终是不相信她的,对吗?
一瞬之间,苏栩栩突然觉得自己一切的解释和挣扎,都没有了意义。
事情的重点,从来都不是她做了什么,又或是没有做过什么,而是面前的男人相信什么。
而在她与叶屏幽之间,他显然选择相信的是那个女子,而不是她。
这就好像两个各打了对方一巴掌的人,法官却判了一个人死罪,而判了另一个人无罪释放一般。
人心所偏,全没有道理可讲。
苏栩栩有些觉得自己可笑,可笑自己竟然还期待着他会相信她吗?
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罢了,罢了,既然他不信,那也没有办法,既然他想要她的性命,那就尽管拿去吧。
苏栩栩不再挣扎,任由他死死的扣住她的咽喉,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