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二章 一个很长的故事(四)
面具后深邃的黑眸如冰胜刀,钉在她的脸上。
教习姑姑早已经泪流满面,只是一个劲儿摇头,一个字也不出。
或者是不敢。
其实,她完全可以坐视不理,完全可以将自己置身事外,只是,那不是叶苏凝的作风。
她坦然站起,将教习姑姑这些天教的礼仪规矩从头演示一遍,没有丝毫的差错。
教习姑姑一声哀哀低呼:“姑娘,你,你”
后面的话终究没出来。
帝后看向身旁的太子,显然,要如何处置她,太子一句话。
“按照宫规,待选的姑娘私离皇宫,杖责八十!”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帝后的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教习姑姑浑身颤抖,垂首跪在一旁,晶珠和灵珠刚想开口为她求情,教习姑姑狠狠地了两个丫头的腿上拧了一把。
早有婆子拖着叶苏凝下去了。、
院子里传来板子落在皮肉上闷闷的噗噗声。
教习姑姑的头几乎挨着地,即便如此,她的两只依旧紧紧攥着晶珠和灵珠的脚踝,长长的指甲嵌进两个丫头的皮肉。
灵珠和晶珠明明想给叶苏凝求情,可是一个字也不出。
八十板子,不死也差不多了,更不要这些行刑的人有心下死。
时间似乎停驻不前。
一滴滴殷红的鲜血顺着教习姑姑的嘴角淌下,谁也不知道,她竟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板子声终于停下了。
帝后满意地看了一眼教习姑姑,缓缓起身:“不愧是宫中的老人儿了,够冷也够无情,当然,也能谨守宫规,算了,去看看你的主子怎么样了吧,还有七十天,希望她依旧可以一举夺魁。”
“是。”
教习姑姑深深叩首。
灵珠和晶珠依旧跪在前面。
太子扫了两个丫头一眼,有瞧瞧教习姑姑,深邃的黑眸掠过一丝玩味的浅笑:“姑姑好段。”
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太子和帝后离开了听雨阁。
教习姑姑爬起来,跌跌撞撞扑向趴在长条凳上,纹丝不动的叶苏凝,低低的哀嚎:“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晶珠和灵珠如梦初醒,扑向叶思宁,一把推开教习姑姑:“起来!”
“猫哭老鼠假慈悲,刚才怎么不给我家姐求情?!”一向沉稳的晶珠也埋怨教习姑姑。
叶苏凝缓缓睁开眼,艰难地:“你们俩个还不快点谢过姑姑,嗯,”她拼命忍住,还是嗯了出来。
教习姑姑跪行几步,泪水簌簌落下,哽咽道:“是奴婢连累了姑娘。”
叶苏凝一只搭在教习姑姑的背,咬着牙想要站起来,谁知,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大腿上就觉得火辣辣一阵疼。
教习姑姑忙按住她:“姑娘别动。”然后扭头看着晶珠和灵珠:“劳烦两位姐姐帮忙,咱们三个抬着姐进去吧。”
晶珠和灵珠都恼她护着教习姑姑,正在生闷气,此时,一向严肃的教习姑姑如此低声下气,她们俩简直有点受宠若惊,适才的气恼也就忘了。
三个人忙脚乱,好半天才抬着她进了屋子,将她抬到床上趴好。
“姑姑,姐伤成这个样子,要请大夫啊。”晶珠看看叶苏凝苍白的脸,眼泪又掉下来。
教习姑姑咬着下唇,迟迟没有话。
灵珠一向嘴巴不饶人,见她面带犹豫,不免冷笑一声:“是我家姐眼瞎,舍死忘生的救一个白眼狼!”
“灵儿,你误会姑姑了,没有帝后和帝皇的旨意,她若请大夫来,就不是八十板子这么简单了。”叶苏凝抬起头,咬着牙。
灵珠和晶珠不由瞪大眼睛:“这算什么规矩?!太子瞧不上咱们可以让咱们回家,何必这样折磨人呢?”
“姑娘还不快噤声!”教习姑姑脸色骤变,推门出去,四外看看,确定无人后转回来,冲着晶珠和灵珠深施一礼:“以为,是我仗持教习姑姑的身份怠慢了两位姑娘,还望两位姑娘原谅。”
灵珠一向大大咧咧,直来直去,最受不得人对她好,晶珠更不必,原本就是与世无争的个性,两个丫头见教习姑姑忽然如此,慌忙跪下:“姑姑不可,姐和奴婢等日后还仰仗姑姑。”
教习姑姑扶起二人,十分真诚:“两位姑娘既然如此,那我就托大了,从今后,还望两位姑娘谨言慎行,像方才的话万万不可再了,这宫中遍地都是帝后和太子的耳目,若给主子们听了去,会给姐带来更大的灾祸。”
其实刚才教习姑姑已经偷偷喂了叶苏凝一颗治棒伤的药,此时,见三个人冰释前嫌,强撑着笑了:“我这顿打总算没有白挨,能让灵儿听话,也算是值了。”
灵珠噘着嘴:“原来在姐的眼里我就这样不懂事。”
“你和晶还没有谢过刚刚姑姑的救命之恩呢,还敢在我面前懂事吗?”
“救命之恩?”
晶珠和灵珠互相忘了一眼,未解其意。
“适才若不是姑姑用,”
“姐,外面来人了。”叶苏凝一句话没完,教习姑姑打断她,并且给她使了个眼色。
叶苏凝会意,显然,教习姑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果然,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此时已经停在门外:“奴才奉太子的旨意,前来给姑娘看伤。”
教习姑姑不由自主看向叶苏凝。
刚好叶苏凝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不言而喻。
她趴在枕上,继续装晕,教习姑姑给两个丫头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会意,一边一个趴在叶苏凝身边低低的哭泣。
教习姑姑则去开门。
一个内侍领着四位医官走进来。
珠帘低垂。
“姑姑,太子请四位大人来给叶宫主诊治,看来对叶姑娘是青目有加,还望姑姑日后劝解姑娘,不要和太子对着干,更不要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来往。”内侍话里话外已经十分明白。
太子已经知道了叶苏凝出宫的去向和见了什么人。
教习姑姑躬身施礼:“谢大人指教,奴婢一定好好劝解姐。”
她的伤无非就是棒伤,大夫都是男人,自然不方便验伤,问过脉,开了药方,内服外敷,又交待了几句,退下了。
教习姑姑已经做了五百多年的教习姑姑,自然深知这宫闱的残酷,也见多了这样的事情,早已经成了治伤高,愁得没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