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世宗六十七年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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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草堂在第二天,迎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折,从将军府的马车进入琉璃巷开始,便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甚至有人跟在了后头,只为看看这辆马车要去何处。
六合在柜上整理这些天的收支,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因为连着好几天没有主顾上门了,听到了外头越来越近的车轮声,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将东西收进了抽屉,抬头看向了大门外。
季管家将脚踏凳放了下来,扶着脸色潮红,呼吸困难的季望年走了下来,担忧的看了一眼后头出来的辰星,这才往里头去了。
谁能想到身体一向康健的季望年,病就病了呢?昨日还和云溪在院子里吃着烤全羊,着季凌云的坏话,连酒都比平常多喝了些,兴致别提多好了,不过才一夜,竟是连床都下不来了,浑身滚烫,多亏了辰星的几颗药丸,才能勉强支撑到这里来。
可更叫他们不解的是,季望年什么都不愿意在将军府养病,非要跑到这木草堂来,还既然答应了云溪,就要到做到才好,决绝的态度可把辰星发愁坏了,不明白他非要参合什么。
“季老将军?”六合愕然。
“姑娘眼力不错啊,认识我是谁?”季望年虚弱道。
六合急忙搭了把,扶到了一边的塌上,笑道:“季老将军威名显赫,谁不认识啊?不过您怎么大老远跑到咱们木草堂来了?还真是不巧,穆姑娘不在呢,这会儿可没大夫。”
“谁没有?”辰星坐到了一边,将药箱放到了桌案上,看了她一眼,道:“先给老将军倒杯参茶来。”
六合站着没动,看了看那个药箱问道:“不知您是哪位?看样子是同行啊?”
“这是辰星大夫,从今儿起,就是这里的坐诊大夫了。”季管家笑道,“是丰硕县主的吩咐。”
“丰硕县主?”六合咬着嘴唇,想起了穆婉婷曾郑重其事过的一件事,这间医馆,真正的东家,就是丰硕县主。“东家?”
“就是她!”辰星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蹙眉道:“还不去?”
“哦,这就去了。”六合一溜烟跑进了里头,找到了六顺,“六顺!”
“干嘛!”六顺正烧火呢,吓了一跳。
六合蹲在了她身边,神神秘秘的道:“你还记得姑娘跟咱们过的东家吗?”
“知道啊,丰硕县主,怎么突然问这个?”六顺突然站了起来,“她来了?”
“没有!不过县主派来了一个坐诊大夫,还把季老将军送来了。”
“真的?”六顺差点喊出来,“这下木草堂可有救了!县主英明!居然给咱们送来这么大一个会!快点,我要去看看!”她拽住了六合的。
“干嘛去!”六合挣脱不得,竟又被拉回前堂去了。
木草堂门口,已经围了好多来看热闹的百姓,看到真是季望年大驾光临,还有一个男大夫在里头坐诊,都猜着这木草堂是不是易主了。
“诸位!”六顺走了进来,“大家都知道,我家姑娘的母亲病了,所以在家中侍疾,可这医馆也不能一日没有大夫坐诊,东家便另外指派了一个新的大夫来,这位是。。”六顺看了过去。
辰星抬起眼皮,将放在季望年腕上的丝绢收回,顺着六顺的话道:“在下辰星。奉丰硕县主之命,前来照看木草堂。”
“对!”六顺拍了一下,“辰星大夫!还请各位相互告知一下。”
“你们东家是丰硕县主啊?”有人问道。
“是谁并不重要。”六顺笑道,“重要的是,咱们医馆有了大夫,各位有个病灾的,不用在舍近求远了。”
有人讥讽道:“这大夫谁都没见过,谁知道医术怎么样啊?”
“放屁!”又有人啐了一口,“你没看见季老将军都跑来吗?反正我是信的,总比之前那个女大夫要好!”他走了进来,喊道:“辰星大夫,你能给我看看吗?最近我总觉得嗓子不舒服。”
辰星却蹙眉看着六合问道:“参茶呢?”
六合赶忙赔了个笑脸儿,“水刚烧开,要不老将军跟咱们去后头的客房休息吧,地龙烧的正热乎,您到后头用茶好不好?”
“好!”季望年站了起来,往里头走去,“正好我也有些乏了。”六顺急忙跑了过去,冲六合点了点头,叫她放心。
辰星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叫那嗓子不舒服的人坐到了凳子上,探上了腕,而门外的人也半信半疑,排起队来。六合站到了柜上,握着药方心情很激动。
不过半日,整个琉璃巷都知道季望年来木草堂看病,而木草堂的东家竟然不是那个女大夫,而是丰硕县主。
季望年离开的时候,叫辰星在这里先住上几日再,六顺寻了个空跑了出来,想给穆婉婷送去这个好消息,不过很可惜,同往常一样,她还是见不到穆婉婷。
甚至,六顺来过的事儿,都是不曾传到穆婉婷的耳朵里的。
每日亥时之前,穆婉婷不能离开马氏半步,虽然马氏大多时间就是躺在那里不动,但如果她想喝水的时候穆婉婷不在,便是眼里没有她这个母亲,是不孝。穆南在外头跺了跺脚,雪已经停了,可是冷的厉害,马氏不叫她进屋里等,她便每日在外头站着,脚上已经多了好几个冻疮了。但冻疮没有那么痛,不及穆婉婷熬心之苦。
房门吱扭一声,听到了动静,穆南急忙跑了过去,只见穆婉婷活动着四肢,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出来,这才看向了她,穆南的嘴唇每天都是紫的。“今天这么冷,不是叫你别来了吗?不听话呢!”
“奴婢可不敢,姑娘忘了,上次奴婢没来,她竟叫姑娘去倒洗脚水了,自己的丫头在里头闲的没事做,倒是让姑娘忙前忙后的。”
“不然怎么叫侍疾呢?”穆婉婷拉住了她的,“回去吧,还得给她熬滋补粥呢,叫你找的粮食可找齐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奴婢又出不去,低声下四的问了好几个厨娘,还差一种呢。”
穆婉婷叹了口气,“差一个就差一个吧!明天早上能给她端出来就行。”
夜深人静,当人们已经熟睡时,穆婉婷这才从厨房出来,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回房去了,灶上的砂锅里,煮着八宝粥,米香四溢。
穆周明每日早出晚归,很久没有和马氏打过照面了,但偏偏,在这一日早晨,他心血来潮想过来看看,便将穆婉婷推入了更加绝望的崖底。
马氏盯着面前的一碗粥,怎么都不想吃,嫌弃的道:“这就是你做的,对身体好的东西?可我怎么看不明白呢?这里头都是些什么啊?”
“穆夫人不是,你精神不好,晚上总也睡不着嘛?我用了一些药材煮了这碗糙粮粥,不仅能叫你睡得舒服些,就连腹中的胀气也是可以缓解的。”
马氏翻了个白眼,“的这么神奇,里头当真有药材吗?我怎么好像只看到了粟米和甘薯呢?”
“熬了一晚上,穆夫人能看到整颗的粟米也是厉害了,看来您的精神很好嘛。”
“你什么!”马氏拔高了声音,“你是想我在骗你不成?”
穆婉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骗不骗你自己知道。”
马氏冷哼一声,“别以为你会些医术,就能给我诊断了!就你那点儿本事,框框别人也就罢了,还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也不嫌害臊!”
“是没办法和你比,病了这么久不用大夫,反而亲自给自己诊脉,可真厉害。”马氏瞪了她一眼,没有回嘴,反而咬着嘴唇嘤嘤的哭了起来,叫穆婉婷好不烦躁,“穆夫人哭什么?这是好事啊,别人数十年都未曾出师呢,你只病了病,就成医界圣了!”
“穆夫人?”穆周明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愠怒,“她是你母亲!”
他怎么会来?穆婉婷微怔,看向了马氏。
“老爷!”马氏哭诉道:“叫什么不行啊,只要大姐愿意,就算叫我一声继室我也得应着啊!”完她轻轻的咳了起来。
穆周明越过她,身上还带着外头寒凉的空气,叫穆婉婷打了几个冷颤,但都不及她这位父亲眼中的冰冷。
“怎么还是这个样子?”穆周明坐到了旁边。
“下雪了嘛,老爷呢?好久没来这边了,可有去看过一飞?他最近长进了不少,就等着你查他的功课呢。”
“你还操心这个!你的儿子,你自己去管!”
“妾身。。。”马氏刚要话,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竟是连呼吸都开始困难了,穆周明替她顺了顺气,这才听她道:“要是妾身好好的,自然是要为老爷管教一飞了,可你看,妾身这不是有心无力嘛。”
“早上可吃过药了?”
“吃了,这不是正吃早饭呢嘛,婉婷孝顺,亲自做的,你看。”
白瓷的碗中,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穆周明拧着眉头看向了穆婉婷,“这是你做的?什么东西?”
“加了药材的糙粮粥。”穆婉婷冷冷道。
“药材?我怎么看不出来里头有药材?”
穆婉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难道父亲在穆夫人喝的药里也曾看到过药材吗?”
“好了!老爷!”马氏搂住了穆周明的臂,“庶务都交给大姐了,难不成妾身要吃几两药材,她能苛刻了去?再了,这是大姐的一片心意呢。”
“还真是令人无法拒绝的心意啊!我都不知道,你竟是这样孝敬你母亲的?她病着!你却给她吃这个?难道你母亲是牲畜吗?是下人吗?不配吃一粒粳米吗!”
指甲嵌入了皮肉,但是穆婉婷不觉得疼,平静的道:“黍米营养丰富,清热解渴,滋阴补脾养胃,甘薯健脾开胃强肾阴。。。”
“住口!”穆周明将那碗糙粮粥掀翻在地,“庶务在你中不过月余,难道就不够你母亲的一颗人参了吗?要你用这些下贱的东西来哄骗她!”
“老爷误会了!”马氏哭道:“妾身觉得挺好的,吃了好些天,身子觉得比从前要轻了许多,就是,还是觉得绵软,你就不要责怪大姐了,她是大夫,难道还不知道什么东西对妾身好?”
“老爷!”一旁伺候的丫头跪了下去,“夫人骗你的!你可千万别信!大姐故意拿这些东西个夫人吃,是想活活将夫人的身体拖垮了!奴婢想去厨房给夫人做些顺口的,都被挡了回来,那些厨娘,大姐吩咐过了,夫人病重,谁敢随意乱做东西出来,就是想害夫人的命!”
“有这回事?”穆周明眼中迸发出了怒火,可面对诋毁,穆婉婷依旧平静。
马氏哭的更凶了,“没有,都是丫头乱的!妾身浑身都难受,能吃什么啊!再,府里的人听大姐的话是好事,她比妾身厉害,能收复人心,是老爷的福分啊!”
闹剧,又是相同的闹剧,再一次上演,偏偏穆周明眼瞎,什么都看不出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招不在新,心诚则灵。穆婉婷心如止水,想解释,却又觉得徒劳无功,马氏里握着穆一飞这张王牌,所向披靡。
“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把她当做过你母亲,可她即便是我的继室,你也得喊她一声母亲!婉婷,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虽你是我的长女,可你不再是唯一那一个了!你明白吗?”
穆婉婷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不安,也没有愧疚,只是平静的看着,然后眼中出现了几丝玩味,“父亲,你也病了,马氏不过是心病,我死了,她还能好,可你眼花心盲,已经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啪!”穆周明抬便打了上去,马氏在后头扯出了一个笑容,讥讽蔑视。
穆婉婷将脖子扭正,舔去了嘴角的鲜血,笑道:“父亲老了,连力道都了很多呢。”
“给我滚到祠堂里跪着!”
“求之不得!”穆婉婷浅浅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去。外头,穆南正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浑身发抖。“走吧。”穆婉婷扶起了她。
“去哪儿?”穆南双眼通红。
“祠堂,难不成你以为离开这里吗?”穆婉婷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嘲,撇了一眼在一旁站着不动的管家签叔,毅然离开。
屋子里头是马氏不绝于耳的哭声,还有穆周明温柔的劝解,签叔心中苦闷,赶紧跑去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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