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他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死能让她减轻对他的厌恶，他愿意偿命。

    靖兮讨厌听到这三个字，愤怒之下，心剑的剑刃猝然刺穿他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能换回他们的命吗？对不起能减轻我自己的罪过与悔恨吗？我竟然救了一个杀人凶，我竟然救了我自己苦苦找寻的仇人！我为什么要救你？让你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如同一个可怜虫一样，卑微地死在那些人里，才是你应有的报应！”

    对于一个杀害了自己师父的仇人，她是恨的。

    然而此时此刻，她竟然更恨自己。

    恨她因为仁慈做出的错误选择，更恨她现在动摇的内心。

    赤夜见缓缓摇了摇头，轻声：“不，死在那群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中，对我来并不是最大的报应，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报应”

    逆转功体，使出极招之后，他的玄力已经开始不受他的控制了，身上的伤口失去了愈合的能力，粘稠的鲜血沾在衣服上，肩膀两边血肉模糊，赤夜见的嘴唇愈发显得苍白。

    靖兮有片刻的失神：“你闭嘴”

    赤夜见再次道：“你，才是我最大的报应”

    如何悲惨的死去，对他来都不可怕，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靖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够了，我不想听你这个，这一次，你们又有什么阴谋，你又准备做什么？你以为，这一次我会放你一条命吗？”

    赤夜见：“不，我不奢求你放过我，至于皆川的事情，我所知有限，这件事与我无关，他必是得了特别的帮助，练就了诡异的魔功，我所作所为，只是想要保护你，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尽我所能”

    靖兮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绪又乱了几分，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应该杀了他，还是就此放过他，她明白，仇恨从来都不是个好东西，然而道理谁都会讲，真遇上了这种事情，岂是轻易能放下？

    赤夜见抬起，靖兮察觉到他的动作，有所反应，然而还未准备做些什么，便见他的五指扣住了心剑的玄晶剑刃。

    靖兮微微一怔，赤夜见已挺身向前，抓住剑刃，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她吓了一跳：“你”

    他一步一步往前，任由心剑剑刃贯穿他的身体，玄晶凝结，与粘稠的鲜血交织在一起，伤口无法愈合。

    靖兮还未反应过来，他便以如此特别的方式，轻轻抱住了她。

    赤夜见将身体靠在她的肩膀上，嘴里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靖兮握着剑柄，右隐隐约约颤抖着：“你你”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她面前。

    靖兮失了神，跟着他一起跪了下来。

    赤夜见颤巍巍地伸出，拥住她的肩膀：“我知道南总是心软，无法下定决心没关系我来帮你决定，我不愿见你为难，这是我该承之罪，这是我的报应”

    他的声音很微弱，一面着话，一面吐着鲜血。

    靖兮眼眶一红，滚烫的泪水涌了出来。

    “四季”

    “对不起，南”

    “四四季”

    “这一命，我还你，还你。”

    她松了，玄力一散之后，心剑的剑刃随之消失，然而赤夜见胸口上的伤口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靖兮扶住他的肩膀，道：“命不是这样还的，命得活着才能还！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吗？永远都不会的，不会的”

    蝴蝶公子对于这一幕亦感到惊讶，他犹豫一瞬，匆忙走了过来，缓缓蹲在他们身边。

    靖兮有些慌张：“蝴蝶，别让他死，他不能死！”

    还有诸多问题没有解释清楚，他就想一死了之，如此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命不是这样还的，不是这样还的啊

    蝴蝶公子拧紧眉头，想要做点什么，却无从下。

    “他一身伤，功体已废，我并非精通医理之人，这”

    赤夜见丝毫未将蝴蝶公子所的话放在心上，唇角微微扬了扬。

    他闭上眼睛，靠在靖兮身边，内心无比满足。

    也唯有这样，才能如此靠近她吧

    赤夜见喃喃地着：“南，我叫，赤夜见”

    靖兮摇了摇头，：“不，你别这样”

    他的声音越发孱弱，很轻很轻，只能贴着她的耳朵，告诉她。

    “其实我还有许多的话，想要与南，我不想欺骗南，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无能为力”

    “南对我来，是救赎是光这一颗爱上你的心，对我来，才是最大的报应”

    “南不要为我这种人感到悲伤，不值得的”

    “前是地狱，后也是地狱，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不求南的原谅，只希望，南能派人将我的骨灰，送回故土”

    话音落下，赤夜见的双也缓缓垂下，嘴角的鲜血往下流着，双眸紧闭，逐渐失去了动静。

    靖兮的身体有些僵硬，就连神情，都恍惚混沌。

    蝴蝶公子满含惆怅，不知道该什么好。

    正如他自己所，前是地狱，后也是地狱，从命运开始戏耍的时候起，他就注定无法全身而退，人不是野兽，倘若还算是个人，终究会有感情，这便是人与其他生灵最大的不同。

    靖兮抹去眼角的泪水，良久都不出话来。

    到底，她还是为师父报了仇，师父总是，这个世界与爱同样复杂的便是仇恨，仇恨的来源始终繁琐冗长，因爱而恨，因妒而恨，因命运而恨，总是会一点一滴地累积，压在心头，虽是无用的感情，但总能左右一个人的心思，她下不去，赤夜见却帮她下了这最后的决心。

    靖兮将他的身体放下，沾染了一身血迹，缓缓站了起来。

    蝴蝶公子看着她孱弱的身影，急忙去扶她。

    他：“这件事，过去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