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刨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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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帮忙做锁忆纹身的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一生生下九个子女,养活六个,在一次大地震中,子子孙孙三十几口人,一次全部殒命,只剩下鳏寡老人。

    那一段时间里,老人无法从失去全部亲人的噩耗中缓过神来,整日以泪洗面,短短两个月时间,原本就不好的眼睛直接哭瞎了。

    外婆见她实在可怜,于是替她做了锁忆的生死绣,封存住她的记忆。

    虽然没有记忆对老人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比她日日哭泣的好。

    对于外婆帮老人纹锁忆的事情,当时存在着一些争议,毕竟纹身过后,不仅仅是几十年的记忆全部忘光这么简单,老人还将变得仿若一个初生儿般,毫无生活技能。

    好在她住在敬老院里,有专门的人照顾衣食起居,也有老人围坐在一起唠嗑,纹过锁忆之后,她记不得从前,每天建立新的记忆,算是从痛苦中解脱了出来。

    对于老人纹锁的那些顾虑,婴儿是没有的,毕竟就算他记得昨日、前日甚至大前日的事情,长大后,她也将通通忘记。

    试问,有谁记得自己八九个月大时的事情?

    拿着纹身工具到刘辉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左右,当时明明蕊蕊已经睡着了,在听到李倩在她身边话的声音之后,忽然睁开了眼。

    我站在旁边,看到蕊蕊看李倩的眼神,愤恨又怨毒。

    我相信如果她有自主的能力,一定会站起来亲杀死李倩。

    不过,那种眼神只维系了短短一两秒的时间,在看到我之后立马恢复了正常,当她看到刘辉时,又变成一个天真烂漫的婴儿,舞足蹈,想要刘辉抱她的姿势。

    李倩看蕊蕊的眼神也不太和谐,毕竟蕊蕊身体的魂魄是华真真。

    我管不了那么多,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给婴儿纹身是一件头痛的事情,加之她身体里住着的是华真真,在看到我整理纹身工具的时候,似乎已经预料到我要做什么,她开始哭,不停扭动身体,做着婴孩最后的努力。

    一开始是刘辉抱着她,一见她哭,立马心软,抱在怀里不住宽慰,后来李倩实在着急,一把将蕊蕊抢了过来,冲她一阵低吼:“华真真,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的话,我告诉你,今天你想纹身得纹,不想纹身也得纹,因为你现在是我的女儿蕊蕊,而且从今以后,你也只会是我的女儿,别想再变成华真真。”

    蕊蕊听后,立马停止了挣扎,她盯着李倩,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了解她心里的恨,原本以为变成自己仇人的女儿,总有一天可以为自己报仇,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遇上我这个纹身师,一个锁忆将她变成一个婴儿,从此以后封存住她的仇恨。

    随即,蕊蕊将她那仇恨的眼神投向了我,我心里一阵毛骨茸然。

    八个月婴儿的眼神应该是天真的、纯洁的、纯净的,但此刻的蕊蕊不是,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让人不寒而栗,她的眼神和她娇的身体完全不匹配。

    我与蕊蕊对视着,心里忍不住想,如果锁忆纹身出现了什么纰漏,让蕊蕊恢复了记忆,她以后一定也会把我当成仇人,到时候后果恐怕

    我正想着,李倩把身边所有硬的、能对人造成伤害的东西全部拿走,然后将蕊蕊抱在怀里,双紧紧压住她的身体,对我:“程师傅,请开始吧?”

    我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所以在给蕊蕊纹身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每一针都下得特别的仔细。

    孟婆送汤图的生死绣本不复杂,但蕊蕊才几个月大,身体还未成型,如果按照成年人的纹身方法,做成的图案在她长大以后,会被拉长变形,显得更加恐怖。

    为了不影响蕊蕊的将来,孟婆送汤图必须纹得比较,而且比例要掌握好,所以更加考验我的纹身技巧和我的耐力。

    我让李倩坐下,将蕊蕊平放在她腿上,双压着她的四肢,然后拿出纹身针,轻轻在蕊蕊后肩胛上刺下,与此同时,她开始挣扎,嘴里一阵嚎啕大哭,似乎想唤起他人的怜悯。

    她的声音很尖锐、很刺耳,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哀怨,我在她身前蹲下时,看到了她的眼神,带着仿若要撕裂我般的怨恨。

    我心里默念着,结束了,华真真,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无论你的生命还是魂魄,这一生这一世的宿命,都结束了!

    若想报仇只能再等来生,如果你还有来生的话

    帮蕊蕊纹身,花了我整整八个时的时间,因为期间她不停的挣扎、反抗,我怕纹错,所以每纹一会儿,会停一会儿。

    到后来随着纹身初步完成,她的挣扎和哭喊声变得越来越,直到底图全部结束,她趴在李倩的大腿上闭上眼,睡了过去。

    但她明显睡的不安稳,身体偶尔还会动一下,闭着的双眼也时不时地左右转动,就像在做梦一样。

    我知道,这是她体内华真真的魂魄在尝试着最后的努力,可她终究只是残魂,怎可冲破生死绣的禁锢。

    最后将秋子带来的魂魄和着颜料注入到孟婆送汤纹身底图以后,她完全静止,沉沉睡了过去。

    等一切结束之后,天已经大亮,刘辉连同纹身报酬以及之前应允我的五千块,一共转账给我五万五。

    相对平时一个生死绣,就有两三万的报酬,这次爬山涉水,累死累活忙了六七天时间,五万五确实不算多,但我已经很知足,而且这是净利润,没有税收,已经算是暴利了。

    刘辉把我送回家的时候,他对我千恩万谢,甚至给我开车门。。

    一个大我二十多岁,足足可以当我爸的男人,对我卑躬屈膝,让我心里一阵不自在,于是连忙和他告别,赶紧回家,睡个好觉。

    没想到刚走过楼梯的拐角,迎面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人,面相我家房门而背对着我的方向。

    “唐栗,你怎么在这儿?”我很疑惑。

    唐栗回过头来,只见他满脸苍白,眼睛下方全是黑眼圈,嘴周围留着黑黑的胡渣,原本俊朗干净的外表,变得邋里邋遢,狼狈不堪。

    一见我出现,唐栗立马上来拉我的,“程师傅,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音。

    我知道,一定是闫薇离开了,之前她给我打电话就过在安顿好身边的事情之后,她会选择一个没人的地方,了却残生。

    果真,唐栗告诉我:“今天早上一早起来,我发现闫薇不见了。”

    唐栗的样子让我有些心疼,我想起闫薇跟我过的话,希望我能在她消失后,多宽慰唐栗。

    我想了想问:“闫薇的尸体,是否已经下葬?”

    唐栗不明白我什么意思,盯着我没回答。

    我:“如果闫薇的尸体已经下葬,她的魂魄有可能已经去投胎转世了。”

    我了谎,一来遵从与闫薇的约定,以此安抚唐栗,二来我不知道闫薇的魂魄会去什么地方,我怕唐栗让我帮忙找她。

    唐栗用一双明显不相信的眼神看我,前天才将闫薇尸体下葬,昨晚就能投胎?

    我点头,阴间的事情和我们阳间不一样,人在世的时候,但凡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死后都有会投胎转世。

    唐栗仍然满脸写着“不信”,但他已经走投无路,他身边现在除了我懂阴阳之外,还有谁懂?

    他不信我,又能信谁去?

    我把唐栗引进门,向他普及了一些有关生死灵魂的事情,当然,我的目的是让他真的相信闫薇已经投胎。

    我还告诉他,如果他与闫薇缘分未尽,他兴许还有会见到闫薇,当然,那个时候的闫薇已经不是闫薇本人,而是有着闫薇魂体,却没有闫薇一生记忆的陌生人。

    人在极度伤心难过时,最是需要他人的安抚,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解之下,唐栗似乎慢慢接受了‘闫薇投胎’的事情,当天从我家离开时,他的状态比来时好了许多,虽然依然邋遢,但精神好了不少。

    然而这些只是表面现象,短短五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我忽然接到唐栗的电话,他他很想念闫薇,他很难受,没有闫薇的日子,他一天也活不下去。

    他在电话里哭了,很明显的抽泣声,他哽咽着问我,他这一辈子,是不是真的再也无法再见到闫薇?

    他的哭声让我跟着难受,有种心被撕裂的感觉。

    我停顿了一会才,从闫薇死亡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如今的结果,他把闫薇强行留在身边这么长时间,已经够了,日后他与闫薇之间,只剩阴阳相隔。

    同时我劝解唐栗,希望他保重自己身体,为自己,也为闫薇。

    唐栗没话,哭了好一会之后才挂断电话,我以为他想通了,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忽然又接到唐栗打来的电话,不过号码是他的,声音却不是他,是一个陌生人。

    开口便问我:“请问你是程乐吗?”

    我一阵疑惑,反问他是谁。

    他并不自己的名字,只自己开车回家在半路上看到有人刨坟,这个是从刨坟那个人身上找到的,最后问我是不是主的朋友。

    刨坟?

    我还想多问点什么,那人却,“如果你主的朋友,赶紧来接他,不然我就报警了。”

    我连忙谢谢那人,告诉他千万别报警,我立马赶过去,随后他告诉了我一个地址,我打了辆车过去。

    那是一个村庄,之前听唐栗提过,因为他实在舍不得将闫薇的尸体送去火化炉火化,所以在附近的村子里买了块地,准备了一口棺材,将闫薇尸体整体下葬。

    我到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了唐栗的哭声,走进一看,吓了一大跳。

    原本好好的一座坟,泥土被完全刨开,露出里头的棺材,棺材盖被掀到了一旁,此刻唐栗正跪在棺材边,怀里抱着早已冰凉的闫薇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