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锁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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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坊主见刘狗娃相询自己是如何逃离宋城的,便气愤愤的起了宋城如今的情况。原来宋城的军粮被山贼抢了之后,都尉王福带军讨伐了几次,都无功而返。自此之后,山贼也时出时没,跟官军玩起了你追我跑,你进我退的骚扰游戏,官军无可奈何,只好闭城自守,各家商户也断绝了往外的商路,生意越发艰难起来。屋漏偏逢连夜雨,宋城闭城自守后,城中物资日益缺乏,便实行了军管,各种商品都抽了高税,城内各家商户怨声弥天。

    粮食是城中军管的重中之重,刘记酒坊因此停产了好些日子,李坊主不得不把酒坊迁到州城来。但通往州城的各个道口已被山贼占据,抢劫过往商旅,本来李坊主也难逃被抢,好在有傻子在其中周旋,得以幸免,山贼里有许多人认识这位未做成四当家的傻子,大家还在一起喝了许多次酒,当然,傻子有n次是瞒着自己父亲偷偷上山喝酒的,彼此相熟得很。各路口的山贼也卖傻子面子,因此李坊主才能顺顺利利的逃离宋城。

    “东方不亮西方亮,咱州城酒坊的生意形势大好,特别是年关这段时间,酒坊生意特紧俏,李叔到来正好管着财帐,解了俺的燃眉之急。”刘狗娃望着愁眉紧锁,抑郁寡欢的李坊主,笑着宽慰道。

    刘狗娃知道李坊主是商人出身,精于算计,在宋城时,酒坊属于作坊,财务方面简单明白,日销日记,便让他管着酿酒,干着牛刀劈柴的事。如今,州城的酒坊属于大作坊,销量大增,财务复杂,账单繁多,这些日子,刘狗娃忙着拱周福安下台,好占他县令位子,没多少时间处理酒坊的混乱账目,李坊主的到来,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难怪他心下欢喜。

    安排了李坊主父子和宋城酒坊来的伙计的住宿后,刘狗娃在酒坊大院置办了酒席替他们接风洗尘。可还没喝到一半,和钱峰回县衙的班头吴七快速的来到酒坊,向刘狗娃告了孙秀才醉酒失火烧死了学子,被苦主告到了县衙的事。刘狗娃追问了几句,吴七也还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只死者是城中大富的独子,县令周福安已勒令总捕头谢达缉捕孙秀才归案待审。

    刘狗娃只好停了宴饮,跟吴七匆匆回了县衙。县衙外早已围满了好奇的群众,衙里县令周福安也已坐堂审案,死人案在每朝每代都是重案,只是因死的人身份不同,而处理的方式略有不同,现在虽然是五代,军阀乱世,死人无数,司空见惯,但和平时期,死人案还是颇受官府重视的,况且如今死的是城中富户的独子,因此县令周福安直接坐堂审案,案子不必经过衙推呈递。

    此时,孙秀才两目猩红,神情沮丧,耷拉着头,被周福安当场剥夺秀才功名,跪在衙堂前,闷闷不语,边上也跪着一位肥头大耳,身穿绸衣的白净中年人,正悲愤的对着孙秀才怒目而视,恨恨不已。

    这中年人正是当初随李宗上书诬告刘狗娃的城中富户,也是第一个承诺撤诉的人,姓陈名海,是州城里有名的大地主,名列李宗之后,据有上百户人家耕种他家的土地,因此在城里有个名号叫做陈百户。陈百户身旁有一具用草席裹着的烧焦了的孩尸体,烧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孙立仁,陈海状告你醉酒失火杀人是否属实?可有冤枉?”周福安高踞堂上,俯视着跪在堂下的孙秀才高声问道。

    “大人,不是人狡辩,当时书塾没课,是自由时间,学子们都到外面玩耍去了,人便喝了点酒,在书塾里睡着了,但不知人是何时碰翻了长明灯,点燃了书塾,又为何单单陈安没出去玩,被烧死在书塾里?”孙秀才虽然心里认定是自己在书塾烧死了学子陈安,但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不禁嗫嚅着问了出来。

    孙秀才所的长明灯,并非是传中的诸葛亮做法用的长明灯,而是古代生火比较困难,家家户户都留一盏油灯长燃,以便随时引火之用,同后世的烧煤球不熄火差不多,毕竟古代的松节油比引火用的火石易得,古代的松树比后世多得多了,可随取随用。

    “那你是,俺们冤枉你了,俺安儿自己点火烧死了自己不成?”陈百户哽咽着怒声质问道,随后又对周福安作礼求道:“请大人为人做主,严惩凶犯。”

    “孙立仁,据参与救火的乡民指证,当时书塾只有你一人在场,你作何解析?”周福安无理陈百户的恳求,接着问道。

    “大人,人当时喝了酒,人事不省,已无法解析。”孙秀才百口莫辩,只得直言道。

    “那你是认罪了?”周福安又高声问道,用眼色示意书吏呈递上供状,让孙秀才当堂画押。

    “慢着。”正当孙秀才提起笔来,颤巍巍的要在供状上画押,一声喝止声在衙堂响了起来,众人大出意外,循声看去,却见刘狗娃慢吞吞的站了出来,直视那具被烧焦的孩尸体。

    “刘大人,何事喧哗?”周福安坐在官位上,脸色不悦的问道。

    “周大人,孙秀才酒醉糊涂,未知人事,受害者未经尸检验证,疑点多多,便轻下结论,未免有些草率了。”刘狗娃胸有成竹,面对虎视着自己的周福安侃侃而道。

    “有何疑点?一具烧焦了的尸体要如何尸检?况且事实明了,乡民共鉴,孙立仁也已认罪。”周福安见刘狗娃质疑自己的判案,不禁气呼呼的道。

    “孙秀才当时醉酒在现场,当然无法自证清白,只有认罪一途,但是周大人,请看这具尸体与平常被火烧的尸体有何不同?”刘狗娃对周福安问道。

    刚开始,刘狗娃也是认为孙秀才酒醉不心拨倒长明灯,引起的一起寻常火灾案,但在周福安审案途中,不禁想到了自己生活在后世时,看过一些有关火灾案的刑侦和电视剧,耳濡目染,知道了些类似办案段,对证之下,果真让他发现了那具孩尸体的特异之处。

    那具孩尸体除了烧焦外,依然平静的直躺在草席里,周福安看不出有何异处,不禁冷笑道:“也没什么异样啊,故弄玄虚。”

    “大家试想一下,一个大活人被大火包围之后,会怎样?”刘狗娃引导众人想象道,“会不会惊惶的大喊大叫,拼死挣扎”

    众人一片惘然

    “临死前,肯定痛苦的哭喊,呼吸那么,口中和鼻孔便会吸入当时的烟灰,你们看这孩的口鼻中可有烟灰?”刘狗娃继续道。

    待众人看过那烧焦的孩口鼻并没有烟灰,刘狗娃又道:“这孩四肢平直,并没有挣扎过的痕迹,由此可见,这孩在陷入火灾前已死亡,这是一起嫁祸于人的谋杀案。但凶为何人,如何作案,待仵作验过方可推断。”

    虽然刘狗娃推断出这孩并非死于火灾,但这孩烧焦严重,现场又被焚毁,便是包公在世,也难审断,查出凶,只能尽人事看天意了。县衙的仵作仔仔细细的查验了三遍,也没有查出那烧焦了的孩的死因,询问孙秀才是否得罪过什么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孙秀才虽然在刘狗娃的帮助下,死里逃生,但书塾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作为书塾先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被周福安剥夺的秀才功名已不可能恢复,如今被人莫名嫁祸,不禁闷闷不乐在一旁,呆呆望着自己惨死的学子。

    陈海陈百户听自己独子枉死,已无据可查,不禁悲从中来,抱起烧焦了的儿子,嚎啕大哭起来,引起众人的阵阵怜悯声。

    刘狗娃也很是怜悯陈百户的老来丧子,上前好言安慰,却见他怀中抱着的儿子尸体僵硬的直挺挺的,唯独脑袋垂了下来,好像被风吹折了的树干,要断不断。刘狗娃似发现了什么,忙让陈百户放下儿子的尸体,叫上仵作再次尸检,并且专检查颈上部位,仵作在孩的颈部寻摸了一会,随后惊讶的道:“颈骨寸断,外表却没有丝毫伤痕,这凶用的是什么法?”

    “咦,这不是黄三惯用的锁骨么?”列着班位,靠近孩尸体的班头吴七闻言,不禁反问道。

    黄三,刘狗娃是知道的,他是自己上任推官前的原班头之一,被自己卸了班头位置,对自己恨恨不已,依然跟着总捕头谢达,是谢达的死忠,在衙里审讯犯人,惯用一招锁骨,受刑的犯人骨头尽断,外表却看不出伤痕,衙里的犯人没有不怕他的,渐渐便有了个锁骨阎王三的称号。后来衙门扩招衙役,又重新做了班头。

    现在他正站在自己身后的班位,想到他那碎人骨头的锁骨,如今罪行败露,狗急跳墙之下,自己这瘦弱的身板那经捏,刘狗娃心下不禁毛骨悚然,害怕至极,忙出尽吃奶的力,向最近的吴七跑去,并大声喊道:“抓凶啊,抓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