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秒学坏
与世同君显然很担心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方面担心我, 但是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手里转着一个茶杯, 眼睛盯着我看了良久, 才问我道:“观世音,你莫不是因为我把金蝉子下油锅的时候没叫你来看, 你不开心了吧。”
……
他这个脑回路,也是很清奇了。
真的是非常的清奇了。
我现在就面临一个困境。我要么承认,我是一个和他脑回路一样的奇葩, 我要么就得承认, 那些坏话全都是我的。
我看见他那张关怀备至的脸, 声音堵在喉咙里半晌出不来。我在心里骂我自己,为什么要对着一棵树洞吐槽呢!我要是当初没跟这棵树吐槽, 我就没有今天的困境啊!
镇元子痛心疾首地对我道:“好吧, 观世音, 你要是真因这件事情和我生了嫌隙, 我是理解的,但是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 能看在你我往日里的情分上, 放我一马吗?日后我们还是有难同享、有福同当、有好戏一起看的神仙眷侣啊!”
我知道他们道家有些词儿和我们佛教不是很一样, 但是他这个话方式还是让我一身鸡皮疙瘩。
要不是他长得好看,他给我这些,没完我就敲开他的脑瓜儿看看里面进了几条虫子了。
我在道德困境里左右挣扎, 这两边都是无底的深渊,最后我眼一闭, 还是跳进了他给我挖的坑里。
我硬着头皮配合他道:“那好!镇元大仙,要是你给我保证,以后所有的好戏都拉我来看,这事儿咱们就过去了。”
我这话的时候,很想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挖个坑埋进去,上头立个碑,写上:纪念南海观世音那张不要的脸,望诸君看见这块碑的时候可以念起,他昔日里也曾是个要脸的人。
然后烧个香,摘几个果子,送它一程。
我完之后,那镇元子忽然开心起来,爽朗地一拍大腿,将手在我肩上重重一拍,朗声道:“好!就这么定了!”
他见我似乎是不生他的气了,把刚才的事儿也忘了个干净,正要乐滋滋的喝茶,忽然想起来,他刚才为了将那唐僧支开两步,把他送出去在院子里敲果子吃,现在回过头来一想,时间过去的似乎有些长,心里登时不安起来。
哎,气的人到底还是气的人,他担心到嘴里的一口茶没喝下去,水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当即撸起袖子起身,向门外冲去,急匆匆赶到他的院子里,正看见那玄奘抬着手,指着树上的果子对清风道:“那个,那个最大的那个!”
我仰头一看,果然那玄奘看上的果子是最大的,在那树顶映着日月光辉,正发光呢。
镇元子越发心疼起来,又不能话不算数,便故意道:“不成不成,那个大的是我特意留给观世音的,你吃了去怎么行?”
他着,回过头来看我,一脸肉痛的模样:“观世音,你吃不吃啊?”
我吃也不成,不吃也不成,被他盯了半晌以后,无奈道:“那先留着,以后有缘分我吃吧。”
镇元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留住他最大的那个果子,任由唐僧师徒敲了几个不大不半青不熟的果子吃去。他一边咬牙,一边看着他们师徒几个吃得开心,揉了揉微微发痛的胸口,压低了声音对我道:“唉,观世音,你什么时候代我同老祖宗商量商量,他这一万年只结得一个果子,实在是不够分啊。”
我本来想吐槽几句他怎么那么气,照理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对,但是气似乎是个例外。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话,那不远处的树忽然晃动枝叶,叶子在清风下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来,这树枝宽叶大,生长了百年,那叶子与寻常叶子不同,结构极为紧密,如今在风下摇晃,发出风铃一般悦耳的声音来,叮叮当当极为好听,晃了一会儿,只听见粗大的枝干中传来模糊的声音:“咕噜……”
如同儿腹饥一般发出声咕哝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只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
那明月只有一千二百岁,在五庄观里专做扫,平日里除了照顾这树没什么事做,如今竟然给我翻译起树语来了:“师父,老祖宗了,观音菩萨来看他一次,他便结一个果子,若是不看,他便不结。”
……
我以前还挺喜欢看见镇元子的脸的,现在我一看见他的脸我就发愁。
镇元子很殷切地问我:“观世音你以后什么时候来啊?”
我:“唉,不如这样,我把草还丹移到我南海去,你每日里派人来取果子,结几个都是你的,行不行啊?”
我现在是真怕了,这绿要是再一哆嗦,给我抖出来点什么猛料,我可怎么办啊。
我怎么记得我几千万年里都跟他过些啥,这不定时的炸弹也未免太可怕了。
谁知道我看那镇元子对他不好,好意想亲自照顾他,他却忽然一抖身上的枝叶,这一次,叶子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整棵树冒出来一句:“咕噜噜!”
我和镇元子一起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那道童明月。明月年纪,生得白白嫩嫩的,此刻被我们俩一看,这翻译官当的有一点紧张,两只手在身前不安地揉来揉去,道:“老祖宗了,他不和你走。”
他翻译完,绿树干猛地一挺,枝叶伸直了,颇气派地道:“咕噜!”
他这一抖,震得明月脚下的土就是一阵塌陷,明月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扶住树干站稳了,才战战兢兢地道:“老祖宗,他和你徒弟,你选哪个?”
……
明月似乎觉得自己翻译的不到位,又补充道:“就是他的意思是你只能二选一,你来看他的时候不能带你徒弟,带了他就不结果子,而且这个词在树语里是一个非并列词汇,就是他不和观音尊者的徒弟同时存在,翻译成人话,大概就是,你选我还是选他……”
……
你这棵树,几千年不见,跟镇元子学得也是很戏多了。
我:“这树你养吧,我不管了。”
我还没走,又听见他摇晃枝叶,冒出一大串泡泡一般冒出一大截儿话:“咕噜咕噜噜噜噜……”
明月颇为为难地看着他师父,又看看我,声:“这一段我还是不翻译了吧。”
???
他这样一来我就很好奇,他不就搞得我很烦躁,于是我问他:“到底是什么?”
明月:“嗯……总之就是一连串骂人的话。”着,忽然一路跑到我身边来,踮起脚,扯住的一只袖子,声地与我道:“老祖宗还他肚子里压了不少你的秘密……”
他话还没完,我立刻道:“好!镇元子!为了你的果子,我每隔一百年来看你!”
我话刚完,明月继续扯着我的袖子,道:“八十年。”
我:“??你方才怎么不?”
明月怯怯地望着我,道:“不是老祖宗八十年,是他刚才让我同你砍价。你不是一百年嘛,所以我八十年。”
……
我气得差点没昏过去,绝望道:“……那九十年?”
明月搓搓手,眨巴眨巴眼:“八十五年。”
我:“八十九年,不能再少了!”
明月开心地和我一击掌:“成交!”
……
我其实只是想反讽他一下,没想到他是真的很当真地在和我砍价,这就很尴尬了。
我可算是了结了这桩破事,实在是受不了五庄观的环境了,巴不得现在就带着我的徒儿回南海去。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走,忽然见他抱着根棍子,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在树下杵着,正歪着脑袋沉思,那一瞬间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须知他似这般沉静若水、黑眸深沉、垂下眼睑沉思的时候,还是上次孙悟空那次“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时候。
我正想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他带走,他忽得又扑得一跤跌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纵声哀鸣道:“哎呦,师父,我手好疼,你快来看啊!”
我:???
你不要脸的吗?
惠岸捧着他那磕伤了的手,哽咽了一下,垂下长长的眼睫毛,委委屈屈地道:“师父你看我伤得怎么样,要不这样,你每个时辰来看我一下吧。”
我:“……”
他见我不同他砍价,又道;“唉,一个时辰不好,半个时辰吧。”
我:“……”
见我还是不理他,惠岸又道:“好,成交,半个时辰看两次!”
……一秒学坏什么的你也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