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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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通了这些事,我抬眸看向靡初,极为审慎地告诫她:“这些事情不该你操心,一定要把它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能再向人提了。”

    靡初迷惶地愣了愣,还是听了我的话,点了点头。

    夜间萧衍一反常态地早回来了,带着一身寒霜凉气,眉眼间也尽是疲累。我替他将外裳脱了,换上寝衣,到了一杯热茶给他。

    他问了我的身体是否有不适后,便将茶瓯搁到矮几上,不经意似的问:“听靡初今日来看你了?”

    我点头,心想等着他来问,不要主动些什么了。

    果然,萧衍的面上带着一点温雅的淡笑,似是专门为了迷惑我,轻轻地问:“她都跟你什么了?”

    “只是一些家常,女子的闺中密语,衍不会有耐心听的。”

    萧衍将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清淡地:“当初便是为了提一提顾长青的门楣才将靡初许配给他,可凭顾长青的相貌人才也不至于辱没了郡主,她便是那么高傲,连新婚后的进宫谢恩也是让顾长青自己来。”

    我不能替靡初辩驳太多,因她的经历与我太像,若是得多了萧衍一定会多心。便只有叹道:“她成亲当晚英王便离世了,靡初自幼父母双亡,唯有一个爷爷相依为命,自然是伤心,怕御前失仪吧。”

    “她是不是怨朕,心里还想着意清?”

    我又该怎么呢,两人终归是定过亲,两无猜情投意合了那么久,怎能忘就忘。可我与怀淑当年也定过亲,真这样出口了,岂不是等于往自己身上揽了官司。

    斟酌了许久,才:“靡初心思单纯,心里有什么也是藏不住的,掀不起大风浪,衍不必过于介怀。”

    萧衍将视线在我的脸上流转了许久,道:“你还是挺护着她的。”

    我靠在了他的胳膊上,:“毕竟是从一起长大的,她又差一点成了我的嫂子……”

    “所以她也格外喜欢与你亲近,进一趟宫,连母后那里都没去,就先来看你了。”

    我平静如许,这太极宫里又有什么样的风吹草动是能瞒得过萧衍的。

    宫女将汤药送上来,萧衍接过搅动汤勺替我吹得凉了些,紧盯着我把药喝了。他拿着锦帕替我擦拭嘴角,似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唇边挂着一丝笑意:“这次生擒萧晔有功,我褒奖了忠勇公卢芳奎,让卢氏兄妹带了许多赏赐回去,那卢守瑾倒谨慎,了一大车恭敬逢迎的话,他妹妹却是爽快,只‘兄长忒得啰嗦,当陛下愿意听你聒噪吗?咱们快些回去,守好大周的疆域比什么都强。’男子优柔,女子却甚是爽利,真是阴阳颠倒。”

    他到卢漱玉时眼睛中透出一抹晶亮的神采,带着欣赏赞扬的意味。我便试探着问道:“衍觉得卢姐的性情比她的兄长强?”

    “不光比她的兄长强,比长安中这些自命不凡,自持身价的世家姐强了不知道多少。各个靠着祖荫便觉自己尊贵无比,整日里拿腔作势,哪一点比的上人家自便随父兄镇守西南边陲,屡挫敌军,巾帼不让须眉。”

    见我含笑看他,些许不自在地住了口,略微发窘地看我,笑了笑:“我并没有旁的意思,只不过见惯了长安的莺歌燕舞,乍一见她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罢了。”

    我点了点头,拖长了语调道:“是呀,长安的世家姐跟忠勇公千金一比都成了庸脂俗粉,只是衍口中的世家姐范围忒广了些,少不得我也得好好反省一番。”

    萧衍忙:“你与她们怎么会是一样的?你自便待人真诚,温善纯良,心思清透,胜过这世间的所有女子。”

    我好笑地问:“衍得这些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的优点么?跟人家的巾帼不让须眉可没法比。大概我恰好是在你年少没见过多少世面时让你喜欢上了,若是放到如今跟卢姐一起出现,大约也让她衬成庸脂俗粉了吧。”

    萧衍愣了愣,懊恼叹道:“我跟你提什么卢姐,真是闲的。你就是你,是跟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同的。不要拿自己去跟别人比。”

    好容易抓住了他的一点把柄,怎能放过这乘胜追击的机会,便紧抓着不放,追问道:“那卢姐也是跟这世上任何一个都不同的?”

    萧衍好笑地看我:“她与别人同不同,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他一贯镇定自若的面上浮掠出焦虑,却又强压下去故作淡然,以至于两颊如胭脂淡敷般微红,忍不住勾了勾他的下颌,笑出了声。

    他总算回过味来,眸中精光内蕴,清亮地看我:“你是在故意逗我?”我兀自笑着,不去理他。他便来掐我的腰,森森然道:“沈孝钰,你最近可真是长本事了,我若是再不收拾你,岂不让你骑在头上了。”

    我忙去躲避他的魔爪,一时避得急了,牵动了内气,又咳嗽了起来。接连的咳嗽带着沙哑自嗓子里溢出来,止也止不住,只能用手捂着嘴一声接一声地咳,萧衍也不与我闹了,坐在我身侧不停地捋顺着我的后背。

    咳了许久,直到嗓子间被我咳出一点血腥味儿才勉强止住。萧衍忧色颇深:“孝钰……”

    我摇头:“没事,不必担心,只是咳嗽。”

    他将我搂在怀里,:“我已让徐文廷和沈槐替你暗访遍寻天下名医,太医院那帮酒囊饭袋,惯会把人越治越厉害。”

    我竭力将血腥气咽下去,暗自平气,才:“我会好的,衍不要为我担心。”

    头顶沉默了片刻,他才:“你不要总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便强撑着,哪里不舒服要。”

    我靠在他胸膛前,听着他的心跳声,闭上了眼。

    许久,觉得自己气息平稳了,也没有那么难受了,才从他怀里探起头,一下触到了他眼里的怜惜挂怀,笑着摇了摇头:“我这几日其实好多了,衍如果不信,明天叫太医来看看。”

    萧衍为应和我勉强挑了挑唇角,翻身上榻半躺在了我身侧。这么躺了一会儿,他拉住我的手,温声道:“母后前些日子张罗为萧暘选妃,后来这事不了了之,大约是觉得那个自己看中的刘雪柳实在太上不了台面,伤了面子吧。”

    助眠的药气上来,我已有了淡淡的睡意,听他跟我话才强撑起精神应道:“众人都被康王一案给惊着了,世家里都不认为康王是良配,依照母后的标准怕也是不太好找。”

    萧衍歪头看了我一眼,:“其实他也不一定非要跟世家联姻,若是能娶个门户的贤惠女子,安安稳稳地回封地,不见得是坏事。”

    我了个瞌睡:“那你也得能得动母后啊,她一心期望给端王配个高门大户。”

    他饶有深意地:“何必非要动母后,你是皇后,是六宫之主,其实可由你出面替他择选一门亲事,只要萧暘自己同意了,母后也不能什么。”

    我将眼睛睁开,审慎地歪头看萧衍,捉摸了许久,才问:“衍的意思是我……”

    萧衍墨黑的曈眸中蕴出些微精光,“他看上去应该会听你的话。”我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倏然将视线移开,望着穹顶问:“若是他不听呢?”

    他替我盖好被衾,漫然道:“不听便不听吧,那此事就作罢。”他的胳膊环过我的胸前,手指勾着被衾边角,几分深邃地:“希望他能听,这对他来是最好的。”

    我重重地将眼皮合上,强迫自己不要多思多虑,天大的事等天亮再去理顺。

    ---第二日我在萧衍的授意下邀萧暘去太极殿偏殿见面。

    他的玄衣以金线暗缕了麒麟,襟袂上是湘绣的如意云纹,墨冠簪髻,玉绶罗带,很有亲王的气度。宫女给他上了茶,他抿了一口,笑道:“太极殿的茶就是比别处好,连祈康殿都比不了。”

    我刚放下茶瓯,瞥了他一眼,“你胡什么,新贡的茶都是捡最好的先送去母后那里,怎么就比祈康殿的好了。”

    他撇了撇嘴,“我不过是开句玩笑,你何必如此谨慎?”

    我胸前一直提着一道气,怎能不谨慎,遂低了头,暗声:“谨慎些并没有错。”

    萧暘用手指掂了掂我,叹道:“你这个人啊,真是跟时候没法比,越长大越没趣。”

    我斜睨他:“这人长大了就该有长大的样子,就像老一辈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这么大了,也是该成家了。”

    他愣了愣,放下茶瓯,断然道:“我就知道今天是鸿门宴,谁指使你的,母后?”

    我笑了笑:“萧暘,你当众人围着你转了一个多月真就是为了给你娶个王妃,我且不跟你绕圈子,就问你,这长安你还算赖多久?”

    他一晃神,缓慢收敛起玩世不恭,坐端正了身子,几分试探,几分了然地问:“是皇兄让你找我的?”

    我向后微仰,平视他:“是呀,是你皇兄让我找你,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是不是该好好想一想了。其实按照大周律例,亲王无奉诏不得离封地,他大可一道诏书把你遣回封地,拖到了今日,怕是因为姜相在其中阻拦吧。”

    他一昂头,无畏道:“这朝中人人都知道我与姜相关系匪浅,皇兄他能如何?”

    “我真有些想不通,你凭着好好的体面亲王,非要跟姜弥混在一起,真要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我:“孝钰,你觉得我有后路吗?皇兄自便不喜欢我,长大了更是视我为心中芒刺,我若是连姜弥这个靠山都没有了,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康王兄?”

    原来他也知道康王的事是萧衍一手谋划。这长安之中还真是没有能藏得住的秘密。

    我低头思索了一番,道:“你是因为陛下忌惮你才与姜弥亲近,可为何在我眼中,他是因为你与姜弥亲近才忌惮你呢?”

    他脸上浮掠起几分寥落:“那时我年幼,什么都不懂,被人当做了替代皇兄的筹码攥在手里,事事都由不得自己,他因为这样的事情疏远厌弃我,对我又何曾公平?”

    “年幼便知自己只是一个筹码,长大了羽翼渐丰还甘心当这么一个筹码吗?”

    他愣怔了片刻,才道:“你了解我,我并非贪恋权势之人。只是康王兄的例子在前,实在令人血冷。”他抬头端详了我一阵,突然道:“你并不问我康王兄的事情,看来你也早就知道了,孝钰,你日日伴着这样的人,心里不害怕吗?”

    我避开他的问题,沉声:“你与康王不一样,他与陛下作对了许多年,早有反心,而你,只要安分守己不去触他的逆鳞,还是能平安终老的。不然,他也不会在你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

    见他不语,我:“你刚才陛下令你血冷,那姜弥就不是让人血冷之人了吗?他今日能用着你才对你百般笼络,他日若是用不上了呢?当年尹氏逆案时你该有印象吧,你宁愿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在这样的人手里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兄长吗?”

    他垂眸看着案几上,目光微有涣散,似是陷入沉思。沉默了良久,抬头看我:“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娶妻,离京。”

    他面上一黯,颇为讥诮地笑了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啊。”

    我也冲他笑了笑,认真道:“不管你有没有被我服,眼下顺着陛下的意思娶妻,离京是你最好的选择了,他已处置了康王,你总不希望他将腾出来的手伸到你身上吧?萧暘,你心中再不愿,也得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是皇帝。”

    他唇角微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真是想象不出来,有一天你会对我这样的话。”前倾了身体,凝睇着我,问:“他逼你低了多少次头,才能让你这么平静理所应当地出这些话。”

    我避开他的视线,一时心中悲怆,没忍住又咳嗽了起来。绵软的帕子抵在嘴边,几乎要把五脏六肺都咳出来了似得,胳膊肘支在矮几上,这样咳嗽了一阵儿,将帕子拿开,里面竟有血。

    萧暘飞身上前把帕子夺过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我:“孝钰,你怎么了?怎么会咳血?”他慌忙地把帕子扔到一边,冲殿外喊:“太医……”我忙捂住他的嘴,“别喊了,我没事。”

    内侍闻声进来,被我斥退了。

    我饮了一盅白水,有些气虚地:“等你走了我会叫太医的,不用担心,没事。”

    他搀着我的胳膊,静默了片刻,:“你怕你在与我话时吐了血,让皇兄知道了会多心?”他的声音抬高,含着怒戾:“他都对你做了什么,把你变成这样。”

    我闭了闭眼,:“我是皇后,你不用为我抱不平,把你自己顾好了。”

    他缓慢地把搀扶我的手收了回去,站在一旁看着我,长久地静默,而后轻声:“好,我听你的。”

    ---礼部送来了许多适龄女子的画像,依照萧衍的意思,避开了世家大族,避开了朝中重臣,从低矮的门户里择选品貌俱佳的女子,最终留下了十人。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我会在昭阳殿召见这十名女子,让萧暘亲自选。

    细细的绢布上描摹出女子年轻秀丽的倩影,都是二八的芳华,笔墨间也能勾勒出无忧纯澈的气韵。我看了一会儿,萧衍默然坐到我身侧,从我手中拿过画像,随口问道:“这是最后的人选?”

    我点了点头:“都是四品以下且不居要职的门第。”

    萧衍一页一页地翻检,笑道:“都是端庄秀丽,容貌出众的女子,看来你是替萧暘用了心的。”

    我纠正他:“都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女子,各个颇有才学,识礼明义。”顿了顿,反问:“你们男人的眼中都只能看见女子的色吗?”

    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将画像扔到桌上,叹道:“我真是该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在你面前评论别的女人了。”

    我微抬下颌,将画像都收拢进漆盒里。

    萧衍又拿起了礼部呈送上来的名单,上面家世背景、籍贯、生辰八字一应俱全。他看了一会儿,:“门户里少能识文断字的女子,你能给他挑出来这么多知书识礼的,也真是不易了。”

    我歪头看名单,:“其实也不全是人尖,这十名女子才貌也是参差不齐的,还看端王喜欢哪一个了。”

    萧衍默了默,转眸看我,眼中一点深邃精光,“孝钰,你让他听了你一次,能不能让他再听你一次?”

    我不解地看他,他抬起手指划过名单上一道名姓,“这一个,我希望她是端王妃。”偏头看去,是太常丞的女儿林敏静。

    默不作声地把身体挪回来,低头道:“毕竟是他的正妃,还是让他们琴瑟和鸣,简单度日吧。”

    萧衍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就是因为是正妃,所以没有比这样更一劳永逸的了。”

    我沉默,他握住我的手,掌心清凉,让我有些微的瑟缩,可他抓得很紧,轻易并不能挣脱。

    “我相信你能做好。”

    我心里涌上来一股劲儿想对着他,这是你的亲弟弟。但在心里转了转,还是没出口,只点了点头。

    ---秋寒料峭,天光明澈,有鸿雁结伴飞过。

    我跟萧暘趣:“鸿雁高飞是好的预兆,明你可以讨一个能助你平步青云,万事顺遂的好妻子。”

    萧暘坐在一旁的红檀木扶椅上,笑道:“那就借皇嫂吉言了。”

    礼官让女子们入内,排成一排站在了幔帐外,顺带提醒萧暘:“殿下若是选了正妃之后还有喜欢的,可以一同选进来当侧妃。”

    我噙着笑看礼官:“你还真是挺乐观,觉得端王殿下能看上这么多,本宫却觉得,依他的挑剔劲儿,能选上一个中意的人就是祖宗保佑了。”

    萧暘难得端庄地靠在椅背上,矜持地:“我相信皇嫂的眼光。”

    “那便选吧。”

    萧暘拂开幔帐踱了出去,从那些雪肤花貌的女子跟前一一走过,礼官依着他的停顿在旁边做着介绍。

    我留心看着,他在少府少监的女儿秦银霜和萧衍与我过的林敏静跟前停留的时间较长,心想这子难不成真想要娥皇女英了吗?

    他悄没声地拂开幔帐,坐回我身侧,低声道:“秦氏气质出众,林氏……”他微失神,呢喃道:“她有些像我的母亲。”

    萧衍还真是煞费苦心。

    我不动声色地问:“那你更喜欢哪一个?”

    他:“只一面,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看的顺眼些罢了,她们两个都行。”

    我看了一眼礼官,吩咐:“让少府少监之女秦氏和太常丞之女林氏到近前来,其余的可以下去了。”

    礼官依言而行,有宫女拂开幔帐,两名女子缓步而入,徇礼叩拜。

    我道:“听为了今日觐见,你们都在司乐那里学过音曲,可有拿手的?”

    林氏先道:“臣女善弹琵琶。”秦氏道:“臣女善弹筝。”

    我让礼官把乐器取来,让她们即兴弹上一段。

    黄梨木的凳子摆在萧暘的椅子前侧,林氏拂动裙袂坐下,调试了弦后,便开始弹琵琶。琵琶音曲若流水潺潺自指尖飞泻而出,一会儿似鸳鸯交颈低语,一会儿似春暖雪融,娇媚柔软,似她向萧暘抛过来的眼神儿,清目莹莹,若有钩子,将人的魂魄都勾出来了。萧暘果真看得一阵恍惚。

    而到了秦氏,却是完全不同的样子。她只低头弹筝,眉目间全是凝注,似有轻薄的霜雪覆在上面,透出清冷高傲的气质。

    看得萧暘直问我:“嫂嫂,她是不是不愿意来选妃啊?”

    我笑道:“她的筝弹得那样细致美好,若真是不愿意,何必费这样的苦心。”

    音曲结束后,我看向萧暘,“你自己选吧,看中了谁就把同心结给她。”

    萧暘从内侍手中取过同心结,径直便朝林氏走过去了。我垂眸想了想,叫住他:“端王。”

    他回身看我,手中的同心结离林氏只有一寸,仿佛下一刻便会尘埃落定。

    我:“你的很对,秦姑娘气质出众,在这繁华锦绣堆里,这样干净纯澈的容颜愈加显得珍贵。”

    他望着我,眉宇细微地动了动,他身后的林氏猛地抬起头,视线变得锐利却迷惑,与她娇媚柔美的面容极不相称。

    秦氏自始至终都是超脱物外的淡然,方才没有怨怼,这会儿也没有喜色。

    我冲萧暘笑了笑:“凡事不要只看表面,明珠有时也会蒙尘。”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蓦然,似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把同心结给了秦氏。

    秦氏立时便跪拜谢恩,依旧一副冷淡样子。

    我看向礼官,道:“派人去祈康殿和太极殿分别向太后和陛下报信吧,端王殿下择定了少府少监之女秦氏为正妃。”

    内侍引着二女退下,林敏静回身看了我一眼,面容上的神情被抹掠干净,只一张清水面带着一点寻常女子不会有的冷硬之气。我只装作没看见。

    ---我和萧暘去了祈康殿向太后请安,她不让我跪拜,立时就让我坐。

    “操劳了大半日,脸色比从前更难看了,等会话就快回去歇着吧。”太后边着,边让人给我撤换下了茶,改成白水。

    我轻微地笑了笑:“多谢母后挂怀。”

    她扶了扶鬓角的凤钗,含笑看了一眼萧暘,道:“少府少监虽是个四品,但好歹是京官,不至于像那穷乡僻壤里的门户,没见过世面。”

    我:“秦氏宠辱不惊,很有将门风范。”

    萧暘笑道:“什么宠辱不惊,什么将门风范,我看了许多眼都看花了,只觉得既然皇嫂这么喜欢她,那准错不了。”

    我暗中朝他使眼色,但已来不及了,他快言快语全了出来。

    太后冲我笑道:“你也不用这么仔细了,哀家没那么心眼,眼光不如你便不如你了,终归是给暘儿定下这门亲,也了了我一个心事。”

    一旁的芳蔼调侃道:“等五哥成了亲,我就能见到嫂嫂口中所的‘将门风范’是何等风范了。”

    萧暘连忙道:“不用等那么久,妹妹想见现下就可以见,应该还没出宫吧。”

    太后斥道:“胡,哪有这个时候就把人家叫来的,越发没规矩了。”

    听他们这样一言一语的,我想起一事,“先帝驾崩至今差不多两年,按照三年孝期是不是该等到明年过年时才能给端王办婚事?”

    太后道:“哀家翻过大周祖上成例,守了两年孝是可以成亲的,只不过夫妻需得分房,不能行合卺之礼罢了。”

    我们便心照不宣,不再在这上面多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