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祸遇京畿(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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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白影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他,而左二把却浑然不觉。

    “吱呀——”

    “门闩响了,想是这子回来了!”

    左文法恼怒中透着惊喜,。

    “爹,我回来了。”

    左二把赶紧喊了一声。他希望父亲会问他,头发理了没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以这些话再责问他,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心里就舒服些。但是,左二把却没有听到。

    进得屋来,他见一包行李横放在门前的凳上,桌上杯盘狼藉,父亲与义父已微有醉意。

    “不能再喝了,再喝,我连回都回不去了。”张德茂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杵,,“这个臭子,才回来?”

    “啪——”一个酒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不成体统!亏你还夸他!”

    左文法满脸怒气,酒气,摔了一个酒杯在地上。

    锡铸的酒杯滚出老远,正好滚到刚跨进门的左二把脚下。

    “爹,义父,我回来晚了。”

    左二把拾起酒杯,放在桌上,满脸歉意。

    “为什么晚了?子,是不是惹祸了?”

    左文法瞪着惺忪的眼睛,问左二把。

    左二把先是不吭声。

    “你,到底为什么回来晚了?”

    左二把好半天也不吭声,他不想让两位父亲操心。

    “,你有本事做,就有本事承担。”

    “有事就出来,看看怎么下一步该怎么办。”

    后来,在父亲与义父的逼问下,左二把只好将事情的原委都和盘托出。

    但却隐去了如何与楚兆坤等十三霸们义结金兰之事。换句话,他压根儿没提楚兆坤一伙人!一个是,他怕父亲担心他交友不慎;再一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怕连累众家弟兄。

    最后,左二把,“爹,义父,不是我要惹事,只是那贾癞头欺人太甚了!”

    “贾癞头?我好像在哪里听人们起过这个人。”左文法反复沉吟,掂量着事情的轻重。他,“这个贾癞头的恶行恶迹,我也早有耳闻。只是他背靠大树,人们只是敢怒不敢言。就你,就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左文法声音不高,却句句如针,刺在左二把心上。

    “什么太岁?我看他就是一条恶棍!人人得而诛之。皇家也早要除掉他了,只是没找着合适理由和人选。正好,二把为民除了一大害!”张德茂仗着酒劲安慰左文法。

    “贤弟,事情还没弄清楚,不可太纵狂了他!”左文法板着脸。

    “爹,你要遇见,你要在场,你也不会袖旁观,你也会这么做的!”左二把申辩道。

    左文法不吭声了。他想,如果他遇到这样的事,也不会袖旁观的。虽然不像自家儿子那样年少气盛,勇气绝决,但也绝不会不闻不问。但又怎么个闻问法?喝叱那恶棍,会听吗?由不得就会动。轻了,自家吃亏;重了,自然会有人命!这一点,精通武功的左文法不是不知道。

    “少狡辩!你知道闯下多大的祸吗?此人岂是那么好惹的?”此时,他还是板起一幅面孔,,“我问你,你是不是逞英雄了?你是不是觉得你练了些腿脚,就可以正义行天下了?你是不是一心想做英雄?”

    左二把一下子被父亲问住了。

    他心里不住地翻腾,想父亲的话。脑子里,两个左二把不住地交谈,不停地打架。

    一个问:“左二把,你是不是逞英雄?”

    另一个:“不是。”

    一个问:“那你图什么?”

    另一个:“我什么都不图,图的就是想良心安适一些。”

    一个问:“可是你考虑过后果吗?”

    另一个:“如果考虑后果,那就是考虑得失,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

    一种莫名的感觉不断地噬咬他的心。

    左二把不能一下子回答父亲的问话,只是咬着嘴唇,眉头攥得紧紧的。最后,思来想去,他,“爹,义父,我想明白了,当时,管刘家的事,确实没想着要当英雄什么的,也没想凭自己练的拳脚就要行天下。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而且凭自己的身,能叫自家的心和这口气舒服些,就那么做了。”

    左文法听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练家子最忌讳头脑空空,成为一介武夫!你既然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理由,我也就不再什么了。”

    “嗨,左兄,都什么时候了,快想想对策,避祸逃命要紧!”张德茂起身拽了父子俩来到里间,将门户关严,压低着声音,“得让二把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否则的话,会招来杀身之祸,吃人命官司!”

    “如今,祸事已出,贤弟,依你之见,该如何办?”

    左文法拿眼看着张德茂。

    “唉,能怎么办?你这铺子,关门歇业,卷铺盖回老家!先避开风头再。你要不走的话,子债父还,想想,朝廷真要动怒,还能有好果子给你吗?到时候,把你放进大牢,或示众街头,单等二把来投!”张德茂着,倒抽一口冷气。

    左文法黑着脸,不话,搓了两在地上来回走。

    “哎呀,看来,我真是惹大祸了。”

    左二把看两位前辈如此一,才知道自己这祸是真的闯大了。

    “照我,祸呢,已经闯了。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可眼下最要紧的是,二把往哪里藏身!西帮商号虽多,但哪能连累人家!这么大的个人,既不能把他揣在布袋里,又不能卷在行李中,总得给找个安身立命之处吧!大哥的铺子不行了,西帮的商号里一时也去不得的。唉,就让二把到我的玉永镖局,暂避一时,还能帮我做些生意,如何?”

    张德茂神色激动,好像为自己的这个好主意而兴奋不已。

    “这个主意好倒是好,可,走到哪儿能逃过官府的追查?他那副样子不行!你不看,他脸上就写着呢!”

    左文法有些气极了,狠狠地盯了一眼左二把。

    “不会让他改头换面?几年下来,人也变化,风声也过去了,官府也松了。世事沧桑,朝廷那么多事儿,难道他就单记住咱了?再呢,混在这个行业里头,咱不出头露面,不显山不露水,不逞英雄,不霸气,夹起尾巴做人,心谨慎过日子,熬个三年五年,在熟道的江湖上行走,不定还能长些见识。我看比他浪迹江湖,流走天涯,或窝在乡下好多了。再,虽时局危如蛋卵,各地拳民闹反举事者数不胜数。这些个头疼事,已叫朝廷坐如针毡,日日派兵镇压剿拿。对咱商家来,看似商难寻,其实,仔细分析,里面含着更大的商!”

    张德茂看得还是比较远的。

    “贤弟,此话怎讲?”左文法一惊,问了一句。

    左二把也怔怔地看着义父,想知道他肚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好点子!

    “天下之事,盈满则亏,物极必反,乱极必安!打仗要银子,天下商人无利不图,无空不钻,时下,虽朝廷昏愦,不以商为重。而其实,天下商无孔不钻,无事不营,无利不图啊!商一多,就有咱镖局,镖头,镖师的一碗饭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优秀的商人们山南海北地经营,他们走到哪儿就把生意做到那儿。做生意自然得调动现银,其风起云涌之状,还不得靠咱镖局。所以,镖离不开商,商离不开镖,这一条路是可走长远的。”张德茂得头头是道。

    “贤弟所言极是。”左文法点点头,,“天下商帮众多,就以西帮为例,祁、太、平一带的大富大商们,雄视天下,那个不想把生意做到大清的每个角落。虽现在有些商路被为各地拳民闹事而阻塞,可这一大群,一大批,一大帮,一代又一代的商帮里肯定少不了雄才伟杰,少不了商界奇才,籍其胆识,开通商路,壮大西帮风采!我相信就有!时势造英雄嘛!如贤弟所言,商路一开,必得镖局相随,为其保驾护航。只要咱诚实守信,与商家融洽关系,不愁没生意做,养家糊口算什么,咱还能做大做强。”

    左文法想起了渐开渐多的西帮京号,也言不由衷地。

    “西帮,大哥是再熟悉不过。再徽帮,论规模是比不了西帮,态势是了些,但其精细干练是出了名儿的,决不在西帮之下。他们岂能因时危局僵就放弃商路?不定还会反其道而行之,将生意越做越大呢!天下商帮有生意可做,咱就有生意可做,商帮的脚落在哪儿,咱镖行的脚就能跟到那儿。咱就不发愁挣不到银子,咱——”

    张德茂还想再下去,但眼光落到左二把身上,才发现自己扯远了,忙住了口。

    “是这个理!”左文法默默点头,,“看来,二把的去处,镖行还是首选!”

    此时的左二把两眼一抹黑,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面临多大的灾难,也不知何去何从,只是静静地听着两位父辈商量对策,些天下商事,谋划自己的出路。

    “反正,咱这一行,以后会有大出路的。我虽没长前眼后眼,不太准,可要维持几十年,是不会有问题的。身后的事谁晓得呢!乱世之秋,凭本事吃饭的人,只能走一步一步了。世事难料,也不必过于虑后谋后。二把也不是外人,我是视如己出。他要去了,我也就放心了,可以把那份家业交给他了。”张德茂得掏心掏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