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客从南来
初春,清晨,雨后。碧空如洗,莺啼鸟鸣。林城城南的大南门里,走进来一大两三个外乡人。
来者正是赵岐山父子。赵岐山身穿灰白色的大褂,脚下蹬着一双黑粗布的千层底。左拉着年幼的赵垕子,右挽着一个绿色的帆布提包。赵无极站在父亲右边,肩膀上还扛着一把土黄色的油纸伞。
父子三人刚一进城就碰到了一个老头,这老头姓吴,原是林城打更的更夫,后来年老体弱,又患了眼疾,不能再胜任本职工作了。郭槐看在他老实本分又无儿无女,就安排他到林城南门守门。
是守门,可这林城的南门早已年久失修,风化腐蚀,再加上后来的动荡,那两扇象征着封建保守落后思想的大门,早就不知所踪了。只是这原本由巨石堆砌的城门还确实坚固,如今却像一个空洞洞的大桥洞,孤零零地望着林城的南端。
这看门的老吴头每年直接从郭家领取粮食、工资。老吴头虽然心存感激,但也很奇怪郭槐为什么让他整天守在南门这儿,是碰到人就问话,如果是南边来的,一定要打听清楚来处、去处,回来禀报一声就行。可连续几年,大都是林城外出返乡的,很少有外人来。
今天一大早,就看到了这一大两三个人。看门的老吴头缓步走上前来,用林城特有的方言问道:“嗯都各哪儿来的啊?”
那赵垕子和赵无极一脸惊讶的望了望父亲,他们是一点也听不懂。
赵岐山微微一笑,道:“俺都各南边来的。”
老头听了心头一喜,今天终于碰到从南边来的人了,又接着问道:“嗯都去做啥了?打算去哪儿了?”
赵岐山回答道:“讨生活了,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老头看了看赵岐山抱着的赵垕子,又望了望立在一边的赵无极,搔了搔脑袋:“嗯瞧这孩儿还了,得先找地方给钻了。”
老头着,就准备上前拉赵无极的,赵无极本能的向后躲去。
赵岐山笑了笑:“没事,爷爷带我们找地方住了。”
老头领着父子三人先在城南的戏台里休息下了,自己赶忙跑着往郭家去报信。
太阳还没升到树梢上,郭槐就领着好几个家人驱车赶到了城南的戏台。
这座戏台也颇有历史,虽然经过了无数次风吹日晒还有人为破坏,但仍保留着基本的框架结构,尤其是四根一人抱的柱子岿然不动,只是柱身上的红色油漆剥落殆尽,整个柱身呈现出斑驳的紫黑色。
柱身上依稀还能辨认出原来雕刻的楹联,左边刻着:一二人权作千军万马。右边刻着:三五步游遍万里河山。只是这横批的牌匾早已不知去向了。
此刻赵氏父子三人正躺在戏台东边的一堆稻草上休息。
郭槐让人搀扶着上了戏台,立在赵氏父子身边,整了整衣衫,嘴巴张了又张,却并没有冒昧打扰正在休息的三人。
赵岐山本就睡眠很轻,刚刚上戏台的些微响动早已被他听进耳朵里了。
赵岐山翻身坐起,看到了立在自己身边的郭槐,也看到了郭槐身边站着的看门老头。连忙道:“请问,您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请问你们是从南边来的吗?从南边哪里来的?”虽然着没事,可郭槐还是急切地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南边?算是吧,我们老家确实在林城以南,我这次是从福州来的。”赵岐山答道。
“好!好!好!那就好!”郭槐一连串地了四个好字,马上又对赵岐山:“我看你们初来乍到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先到我们家住几天吧。”
赵岐山看了看郭槐,又看了看躺在稻草堆里睡得正香的两个儿子,缓缓问道:“您有什么就直吧,要是我能帮的忙,我定会尽力帮您,若是我帮不了您什么,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就这么打扰您的。”
郭槐摆了摆,让身边的几个家人都下了戏台,正色对赵岐山:“确切地讲,需要帮忙的不是我,是我的孙子。你得跟我回去看看才能知道这忙你帮得了还是帮不了。”
郭槐稍微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先不你能不能帮我,就凭刚刚你的那一番话,我就得交你这个朋友,无功不受禄,真君子!如果你看得起老夫,我们便做个忘年交也好。”
赵岐山看这郭槐不像个乡野村夫,倒是颇有一些大家风范。他接着问道:“敢问您尊姓大名?”
郭槐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笑道:“你看我这人老了也糊涂了,光记得问你了,连自我介绍都没讲。老夫姓郭,名槐,家就在这林城。”
赵岐山双抱拳作了一揖,道:“哪里哪里,晚辈姓赵,名岐山。家中突遭变故,所以携两子四处谋生了。”
赵岐山叫醒了两个儿子,让二人一起向郭槐行了礼。
郭槐爱抚地摸了摸赵垕子的脑袋,对赵岐山:“跟我回去吧,孩子还,就算为了孩子也应该先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于是,赵岐山父子三人当天便住进了郭家。
晚饭过后,郭槐和赵岐山谈古论今,纵横捭阖,道讲佛,有着不完的话题。
二人相见恨晚,直聊到月落星沉仍是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