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苟富贵 勿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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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人，心性放纵，心魔难免被放大，每有会，便要把握住，所以显得特别无情，决绝。
这便如后世北上广深的漂泊者，身处异乡奋力一搏，有会便要拼了命的抓住。
否则，付出所有的努力，吃过的所有苦头，最后都不能呈现出应有的价值，那时候再悔恨与悲伤，什么都晚了。
有了这种认知，初一对苏头领做出的决定就理解了。
“我理解你，但并不代表我能接受你，我们就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各安天命。”初一缩在大彘家房间的角落，中把玩着匕首，心中想道。
此时已经是下午，太阳过了中天，正在缓缓向西下沉。
早上的会议在苏、白两位头领离开后不欢而散，翁老与李头领联袂而去，吴账房紧随其后。
偌大的摊子，最后跟着初一的，也只有他当初带过的大彘数人。
“苏头领去了刘老大那里饮酒。”大彘的声音响起，带着被人背叛后的愤恨。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初一轻声道。
他把缊袍用力的裹一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对抗这个世界的寒冷。
“彘没有被发现？”初一问道。
跟踪苏头领，他不敢派熟面孔，怕被发现，没入过江湖的彘主动请缨，初一思索一番，最后答应了。
“没有，他还是个孩子，不容易让人注意。”大彘道。
初一点点头，没有再话，房间中一时寂静下来。
前世的他是个话痨，喜欢讲道理、摆事实，吹牛胡侃是拿好戏，但在这里生活三个月，他的话越来越少。
这里的人，能动刀子都不话，生活更加原始而残酷。
“初老大准备怎么做？”大彘忍不住开口问道。
“找个会，做了他。”初一平淡的道，仿佛要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鸡。
大彘打了个激灵，诧异的望向初一。
他也是打架能，当初愿意跟着初一，也是因为初一够胆敢拼，但杀人，他还不敢。
初一望着他，龇着牙漏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张老大是我杀的。”
大彘瞪大双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初一没有理会他，身体向角落中缩了缩，让自己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三个月前跟牙婆那场战斗，我差点死了，还是你把我送回家中，这事你记得？”
初一问完，不等大彘回答，便又自顾自的起来。
“我醒了之后，就看到兕子哭着在我面前，眼睛通红，乌蓬垢面，为了照顾我，她几天几夜不曾休息。”
“那时我就想，不能再让她这么担心了，所以一声不响的退出了张老大的势力。”
大彘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当时不解，但如今初一了，他就明白，因为他也有一个要照顾的弟弟，他也是跟弟弟相依为命。
“这事到这也就完事了，我与张老大之间，再无恩怨，两不干涉的过一辈子，哈哈，当时的我太幼稚了。”
“他要兕子，为了他被落掉的面子。”
大彘面露悲愤，张老大刻薄寡恩他知道，但做到这种程度，依旧超过他的认知。
“这世上我和兕子两人相依求活，孤苦伶仃，他张老大好听点是我老大，不好听点，就是我讨饭中认识的一个人而已，他向我要兕子，就是在向我要命。”
“我不愿意丢了性命，便只能取了他的性命，事情，大体这样。”
初一叹了口气，他还是心软，在服大彘，更是在服自己。
“杀了张老大，当上初老大，是个意外，但也是我挣扎求活的方式，我想捞一些资本，无关对错，只是想活得更好。”
“自光武中兴之后，我大汉便陷入泥潭，太后称制，外戚干政越多，幼年继位的君王便越加借助宦官，宦官之争越演越烈。”
“如今皇帝称呼十常侍父母，哈哈，荒唐至极，受命于天的天子，叫那没有子孙根的宦官父母，这朝廷，不知要堕落到什么程度。”
大彘错愕，初一的这些，他有些明白，但更多的是不明白。
“天下要乱了，中原之地要烽火连天了，百姓的苦日子要来了，我们是百姓，是最卑微的一拨人。”
“我想在乱世来临之前，找一个安身之所，为自己，也为兕子。”
“其他人，我管不了，也顾不了，愿意跟着我的，我照顾，不愿意跟我的，让他在末世中挣扎求活，这不怪我，不是么？”
这话大彘听得明白，虽然诧异于初一对天下的预测，但他知道初一向来是有主意的，也知道这个时候需要自己表态。
“初老大你，刀山火海，我大彘跟着。”大彘咬牙道。
“好，你若要跟着我，我便带你趟出一条路来，是生是死，兄弟不知道，但总好过这样卑微的活一生，总好过将来颠沛流离、易子而食。”初一坚定的道。
他这是在整合自己的意志，也是在跟大彘统一路线。
生命本就卑微，想一个人在三国这样的乱世乘风而起，他做不到，即便是刘备还有两个兄弟，孙权尚有祖产，曹操下更是能人志士辈出。
一个好汉三个帮，想要只遮天，那要底下兄弟够多才行。
“监视好苏头领，看看他晚上去哪里，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今天晚上，我们去杀人。”初一冷血道。
杀过一次人，再次杀人对他来已经不是不可对人言的事情了。
大彘喘着粗气，透漏着他内心的紧张。
东汉承平二百余年，纵然人心思动，可真敢杀人的又有几人？
“好，我这就去挑几个老兄弟，带来给大哥看。”大彘完，转身离开。
初一再次裹了裹缊袍，让自己卷缩成一团，靠在墙角。
杀张正，他不纠结，因为他站在道德之上，至少在他自己的道德之上。
可杀苏头领，他心中有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权，人类经过数千年的发展，才终于挣脱出一丝丝的枷锁，他也曾看到过那样的世界多么美好。
然而此时，他要亲泯灭这份美好，为的，是权势。
“我们总是活不成自己时候希望的样子，不是么？”初一心中想着，缓缓闭上眼睛，准备在寒冷中打个盹。
良乡的夜总是冷的，尤其是这几天，在初一感觉中，尤其的冷。
可能是跟他这几天总是夜晚活动有关，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都是这样。
一行人走在路上，初一走在中间，前面领路的是只有九岁的彘，还是孩子模样的他负责今天带路的工作。
在初一前面的是大彘，他在给弟弟壮胆，九岁的孩子，总要有个心理依靠才敢干坏事。
和初一并肩的，是跟他一样大的五，他这个年龄，在后世还是少年孩童，在这里已经可以当成年用了。
大彘出门试探，自然不会直杀人，只是试探忠心，最后觉得可以跟着初一杀人的，只有略显消瘦的五。
五家兄弟五人，父母养活不起，早早让他们出来各自求活，五当初跟了初一，因为同龄，初一对他很是照顾。
“紧张？”初一望着绷着脸的五，轻声道。
五扭过头，执拗道“不紧张。”
声音有些破音，初一笑笑，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杀人前的纠结、恐怖，他感受过，甚至比五、大彘的感触还深，因为那一晚只有他一个人，在寒夜中翻墙入院，在张正的厢房静静等待。
那种冷夜无线长远的感觉，他毕生难忘。
一行人不再话，躲避着夜晚的巡检，匆匆来到一栋宅子前。
“苏头领在里面，带了两个兄弟，我见到进去的，包括苏头领，就他们三个人。”彘指着宅子道。
初一望向大彘。
“这不是苏头领的房子，可能是他在外面养的人，听苏头领婆娘家有些势力，他不敢纳妾。”大彘开口道。
初一点点头，望向五“刀剑无眼，进去了就是杀人的买卖，想好了？”
五咽下口水，用力点点头，没有话——他还在为之前的破音而羞愧。
初一又望向彘“你现在就回家，等在家中，什么都不要管，好不好？”
“我不要，我也可以为初大哥杀人。”彘梗着脖子道。
初一拍拍他的头，道“那好，你就守在外面，若是有人往外跑，你也不要管，只要等我们出来就好，行不行？”
“行。”彘考虑了一下，用力的点头答应。
初一从腰间拔出匕首，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大彘、五道“是生是死，总要走一遭，多余话不，苟富贵，勿相忘。”
“苟富贵，勿相忘。”二人跟着重复一句，只觉得心中热血澎湃，人都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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