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挺俊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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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名其妙又杀了人。

    路石觉得看雪景的代价太大了些,更觉得抄诗是一件劳心的麻烦事,便满脸真诚地告诫老张年纪大了,一定要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还是走官道比较适合。

    老张笑眯眯地接受了这番孝心。

    这日,二人已行到北江郡境内。

    南岷山在此已没有了高大险峻的面目,山势渐渐走低。连续二十多天没下雪,不管是山上还山下,都显得很是干燥。

    时近三月。

    官道旁边的柳树枝上,已有了些淡淡的新芽,远远看着,像是挂着一大匹朦胧的绿纱,又像是不知被谁裁剪得并不规则的素淡窗花。

    柳树间有座凉亭。

    官道上的凉亭是朝廷出资修建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方便路人,诸如躲躲雪、避避雨什么的,而无雪无雨时也可用来歇歇脚。

    此时凉亭内便有七八名歇脚的路人,看其衣着打扮,应该多是农人,另有一两个看着像商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抱着两弦琴的瞎眼老者和一个年约十岁的姑娘,看模样就知道一定是以卖唱为生的祖孙俩。

    只是凉亭内这些歇人似乎对听曲之类的事没多少兴趣,所以瞎眼老者和姑娘并没有弹唱,他们铺在身前的褡裢里也空空如也,一个铜板儿也没有。

    路石和老张走进凉亭。

    可以坐的几条木板上都坐了人,只有瞎眼老者身边还有些空,坐一个人宽敞了些,坐两个人又略有些挤。

    路石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大刀阔斧地坐下,老张则靠着他身边的木柱,缩下了身子,笑眯眯地蹲着。

    就像世间的熊孩子都以为妈妈喜欢吃鱼尾巴一样,路石也一直以为老张就喜欢蹲着,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哥哥。”

    瘦瘦的姑娘在偷偷瞟了路石几眼后,终于有些怯怯地开了口。

    路石颇有兴致地扭过头,笑道:“叫我啊?”

    姑娘点点头,轻声道:“你应该让老爷爷坐。”

    瞎眼老者赶紧伸出,拦住姑娘不让她再。他是真正的眼瞎心不瞎,知道这个世上有太多的祸事,便是由口无遮拦而引起的。

    路石没在意瞎眼老者的动作,倒对姑娘的话感到有些意外,侧过头道:“老爷爷,你坐?”

    老张笑眯眯地摇摇头,道:“你坐。”

    路石又侧过头来,对姑娘笑道:“他喜欢蹲着。”

    姑娘没有话,却拨开瞎眼老者的,走到老张身前,抓住他的臂,细声道:“我坐得久了,想站会儿,您来坐吧。”

    老张眼里涌出一片疼爱之色,道:“乖娃娃,爷爷喜欢蹲着,你快去坐着。”

    亭内路人看着姑娘,脸上均露出了笑意,纷道好一个懂事的女娃。

    “都别坐了,赶紧起来!”

    一声暴喝突然从官道上响起,却是两名青衫大汉大步而来。此二人腰圆膀阔,腰间还悬着带鞘柳刀,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而这一声暴喝更是显得理所当然,并且轻车熟路。

    路人仓皇起身,纷纷避着出了凉亭,躲上了官道。

    瞎眼老者也起了身,伸出一只左右探着,应该是想找到姑娘。只是姑娘被突然而来的两个大汉吓着了,站在老张身前一动不动,所以老者只得摸摸索索地向前挪着。

    “老不死的,耳聋啊!”

    先进凉亭的那名青衫大汉左按着刀柄,右抓住老者肩头向外一扔,而老者在大汉中就像沙袋一样,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身体便飞了起来。

    但他没有跌倒在地,而是被路石接了下来。

    姑娘终于回过神来,一脸惊惧地跑过来,紧紧地护在瞎眼老者身前,眼睛死死瞪着大汉,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

    “臭丫头,你敢瞪我?”

    大汉怒斥着,又扬起了。

    “喂喂喂,多大的人了,跟姑娘较什么劲儿啊?”

    路石挡在了姑娘身前,转身宽慰了她几句,让她扶着老者上了官道,然后又看向大汉,脸上露出看着很是亲切的笑容。

    这位大汉没有注意路石怎么从凉亭内突然出现在凉亭外,走在后面那位大汉则看了清楚,于是知道眼前这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并不是普通人。

    “子,会两是吧?”

    他走到路石身侧,冷笑道:“那就看好你的两只,可别稀里糊涂的就没了!趁我们还有耐心,赶紧滚吧。”

    “滚?”

    路石翻眼想了想,认真道:“我不会你肯定不信,但我也没信心就比你滚得漂亮,要不咱切磋一下?”

    大汉回想着路石掠出凉亭那瞬的速度,再次冷笑道:“子,耍贫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我警告你,若是再不滚开,我就一定让你知道,做人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谢谢指教。”

    路石笑吟吟地道:“不过听你的意思,是我惹上事儿了?”

    “惹事?”

    大汉扭头看了一眼,轻蔑道:“你配吗?”

    路石顺着大汉的目光瞟了一眼,看到了渐渐走近的五辆马车。

    不寻常的马车。

    首先是它们的车身比寻常马车宽大了许多,足足将官道占了大半。其次是它们清一色的黑漆车身,上面又勾勒着金色虎豹图纹,整齐肃穆中透着一股难以言状的威压。

    当然最不寻常的是每辆马车上都插着一面紫绢旗,上面用黑色金丝绣着一个大大的“卓”字。

    他喃喃道:“西蜀郡卓家?”

    大汉知道路石看出了不寻常,看着他的眼神越发轻视,口中却是浓浓的自豪感:“既然知道是我们卓家,你就该知道让你滚是为你好!且莫是你,就是朝廷派任的郡守,都要先拜见我们卓家家主,然后才能上任”

    他突然住了口,或者是被住了口,因为一个拳头落在了他的嘴上,还没完的话变成了十数滴血珠儿,他就在这些血珠儿映衬下直挺挺倒了下去。

    “一青衣,一放翁,联笑天下。”

    路石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更知道其中的“一放翁”就是指西蜀郡卓家家主卓放翁,也知道大汉的话并不是假话,在西蜀郡境内,卓家的势力和影响力确实盖过了朝廷派来的郡守

    但是,这关你一个青衫下人什么事儿呢?你以为你是卓放翁?

    “找死!”

    眼瞅着路石一拳头撂倒了同伙,先前扔老者那位大汉怒吼一声,唰地抽出柳刀,劈头就向路石砍来。

    路石似乎早有所料,右拳头还没收回,脚下已开始侧滑,待大汉一刀劈来,他身体一侧、肩膀一顶,左略显怪异的反向斜划,那大汉便被撞得蹭蹭后退,而其中的柳刀也到了他中。

    “路见不平,绕道而行。”“遇见纨裤,尽量让路。”

    这些都是路石的江湖经验,与这些经验相关的另一条经验——打狗还须看主人,也是他平时比较注意的事项。

    但此时他又有了一条新的经验,若是这条狗平白无故地咬着了别人,而且还想咬一个懂事的女娃,那就必须得打上一打——当然是趁着它的主人还没来之前。

    “住!”

    路石刚一脚踹翻大汉,之前看着还甚远的五车马车,竟已靠近凉亭停了下来。

    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人,前面是一位青年人,后面则是一位黑须中年人。

    青年人走了过来,将两位青衫大汉瞪了一眼,厉声喝斥道:“卓老七、卓老八,自己掌嘴。”

    随着青年那一声住口,一脸血珠儿的大汉已慌不迭地爬了起来,被路石踹翻的大汉也站直了身子,此时听到青年的喝斥,二人竟是没有丝毫犹豫,左右开弓地扇起了自己耳光。

    “伙子挺俊啊!”

    路石眼睛在这位主人身上迅速地打量,见其面若冠玉,英气逼人,披着的那件白狐长裘更让他显得修长如玉,不由得暗自赞道:“做事也挺俊。”

    挺俊的青年冷眼看着两名大汉各自扇了十数记耳光后,才扬了扬,待两名大汉快步退上官道后,又才对路石抱拳一笑,明眸皓齿,让人如沐春风。

    “在下卓伟。”青年道。

    “原来是西蜀郡卓家大公子,幸会幸会。”

    路石也抱了拳,道:“在下路石。”

    自称卓伟的青年微微一笑,摇头叹道:“这两个狗东西不知好歹,明明是他们狗仗人势、任意胡为,但让别人看在眼里,倒显得我卓家有多么仗势欺人似的,原兄替我管教了,卓某感激不尽。”

    “有这么讲道理的主人,看来今天打狗是打对了。”

    路石这样想着,口中客气道:“卓兄客气了,好好。”

    “只是”

    卓伟看着路石,笑吟吟地道:“就算是要打狗,那打之前是否也应该先看看主人的态度?现在原兄没问过我的意见便打了,我这个做主人的可不可以事后也话?”

    “话锋突然变,藏刀于笑面。”

    路石来了兴趣,笑道:“请。”

    卓伟没有话,准确地是没有用嘴话,但他的动作却表达了一个清楚的意思——他脸上的笑意突然敛去,然后退了三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路石心中再赞道:“真的很俊呐。”同时他的也动了,却不是用右去拍腰间的软刀,而是把左伸进了装着石灰的搭袋。

    因为用他的经验来,打击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变得灰头土脸。

    “少主且慢!”

    站在官道上的那位黑须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瞟了一眼自始自终都蹲在木柱前的老张,口里道:“家主有令,路上不得耽误。”

    路石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看似十分随意地抖着肩膀,但只有老张知道,这才是他真正警惕的表现,甚至老张都不一定知道,他放在搭袋里的已经出汗了。

    这大冷的天,黑须中年男人只穿了件褐色单衣,他看了老张一眼,话又是冲着卓伟在,自始自终都没有任何一个举动是冲着路石而来。

    但路石却感觉到了危险,仿佛这个单衣中年男人随时可以取走他的性命。或者这就是老张曾过的,高境界修行者对低境界修行者产生的威压。

    卓伟不知是也感受到了单衣中年男人的威压,还是对他的话很是忌惮,闻言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收起了长剑。

    他深深看了路石一眼,转身便走,只是在经过那两名青衫大汉身前时,又微微一顿,寒声道:“丢了卓家的面子,就得找回来,否则你们就永远不要回我卓家。”

    两名大汉噤若寒蝉。

    五辆马车走了。

    路石默默地看着官道,半晌叹道:“很强啊!”

    老张慢慢站了起来,有些语重心长,道:“所以你就听我一回吧,以后别动不动就想着洒石灰。”

    “你什么意思?”

    “丢人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