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红河夜事
“殿下!”
作为暗千的密蜡店老板,在许二公子死在自己境地后,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完成许二公子身前最后的命令,他不知路石所想,只见到其发怔不语,不免急道:“今夜动静这么大,消息很快会传回王朝,你得赶紧些!”
路石猛然醒来,看着许随流,伸将其脸上的尘灰细细抹去,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许二哥送回唐河。”罢纵身而起,掠上房脊。
莲花寺一片火光,附近几条街上全是奔跑的婆罗多**卒,不时有“抓凶”“抓刺客”的婆罗多国语响起。
路石蹲在房脊里侧,细眼打量之下,意外发现对面房顶猫着一人,正探头看着莲花寺方向。
竟是鞠敬神。
路石心中暗喜,趁着下面一队军卒跑过,忽地掠身过去,落在鞠敬神身侧。后者惊闻风声侧头,发现是路石后,不免更惊讶,张大了嘴却不出话来。
路石能逃离莲花寺,自己都觉得意外,当然也就理解鞠敬神的意外,伸示意对方不必什么,道:“我要连夜赶到祝桥镇,别让孙神将冒然出兵。你赶紧回灵苑,务必保证使团安全。”
鞠敬神张大的嘴巴终于合上,欣喜之至,道:“王爷果然是吉人天相啊!”
路石又好气又好笑,狠狠瞪上一眼,道:“没听见我话?”
鞠敬神赶紧嘿嘿一笑,又郑重道:“王爷思虑极为周全,切不可因此而让王朝和婆罗多国交恶,但你独自一人返回祝桥镇,那却万万不可!”
路石摇头道:“现在顾不得这许多,今夜之事多半和阿三皇子有关,纵然他不敢对使团做什么,但我担心古风等人不知我的消息而冒动,你得回去通知他们。”
鞠敬神迟疑道:“王爷你也了,既然和阿三皇子有关,不得现在城中防护就是针对王爷你,而不是针对真正的刺客,那我更得把你送出城才放心。”
路石本想问问鞠敬神怎么摆况了卓伟和单衣中年男人的纠缠,但转念又想到,神哥一定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故而不战而避,躲到了这里,便转口笑道:这个你放心,若论逃命啊,我只怕比你更拿。”
鞠敬神仍坚持道:“但现在我们的时间十分紧迫,就怕被纠缠拖误啊!”见路石没有打断他,赶紧再道:“前几日我们做了些查探,知道红河纵穿新里城,河两岸则林密人稀,远比城中好走。”
他略有担心地看着路石,补充道:“红河两岸的地势我已摸熟,至少可以少走些弯路。再了,不看着王爷你安全出城,我怎么也放不下心!”
路石觉得鞠敬神这一番话颇为有理,加之时间确实不容耽误,便不再多,等又一路婆罗多**卒蹭蹭跑过后,便和鞠敬神在房顶上飞掠而去,一路上并没被任何人察觉。
过去半柱香时间,二人踏着夜色来到红河边。
隔断婆罗多国和王朝甘凉郡的金沙江,在南海郡境内陡转南下,流经整个半岛后注入南海。
在婆罗多国等国境内,金沙江被称为红河,水势不再如上游金沙江那般湍急险恶,河面也变得极宽,非常适合船行。
掸国和信度、扶南等国国力较之婆罗多国更弱,境内官道多崎岖,彼此间往来便多倚于乘船。
夜色里有十余艘大船,依次离了岸,顺着平缓的红河水向南徐行,正是掸国、扶南国和信度国的使团。
因为婆罗多国三位皇子遇害,此次南庆显然不能如期举行,又加上王朝郡王和婆罗多国发生了些摩擦,三国使团均担心本国受累,竟是联名辞行,乘夜而返。
最后离岸的那艘船上,阮秀秀独立船尾,衣衫飘飘,亭立如竹,河上清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却吹不散她眼中浓浓的遗憾和失落。
她看着灵苑的方向,心中默默地着对不起,原因自然只有她自己清楚,即是没有当面向路石告辞,便要无奈离开。
三国使团官员知道阮秀秀和阿咩、贡楠交好,此次返程又较仓促,为避免生出意外,一致同意三位公主共乘一船,只等到了信度国境内,再各归各舱。
阿咩和贡楠为共住一舱而开心之极,拍着掌作着游戏,玩了好半天才发现阮秀秀不在,便跟着寻了出来。
阿咩人鬼大,看着阮秀秀默然独立,心中明白了大半,摇头晃头地叹道:“秀秀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总有再相见的时候,不要这么伤心嘛,大不了明年又到王朝去参加一次稽考!”
阮秀秀忍不住一笑,佯嗔道:“你胡什么?我只是觉得舱内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贡楠向来不服气阿咩她比自己要成熟些,此时不甘落后,道:“秀秀姐又把我们当孩子,你分明就是舍不得离开石哥,敢不承认?”
阮秀秀面上一热,道:“我我只是觉得不辞而别,太过无礼,心中便有些过意不去。”
贡楠还要再辩,不防阿咩一声惊叫:“着火了!好像是莲花寺呀!”
阮秀秀和贡楠顺着看去,果然见莲花寺方向的夜色里一片桔红,下方隐隐可见烟影滚动。
贡楠拍着胸口,心悸道:“幸好我们走了,莲花寺距离灵苑不远,我肯定要被吓死。”
阮秀秀脸色一变,惊道:“他还在灵苑啊!”
阿咩拍着阮秀秀后背,像个大人一样安慰道:“放心放心,石哥一身本事,不会有事的。”又看着贡楠道:“你还记得上次稽考吧,那两个恶人那么厉害,人家石哥上来就把他们给揍死了。”
贡楠赶紧点头。
阮秀秀回想着路石救她们的那个场景,脸色渐渐缓和,点头道:“是啊,不管是多大的火,他都一定没事的!”
“停!”
路石沿着河边走了十数步,突然窜到一棵大树后,同时示意鞠敬神也躲藏起来。
鞠敬神向着树林里看了看,不解道:“王爷,你发现了什么?”
路石像狼一样盯着树林深处,半晌道:“没有发现什么,但我感觉不太好,林子里似乎有些东西。”
鞠敬神再细细看了几眼,轻声道:“这片林子我们来过,鬼哥也确定过,并没有设置什么关陷阱。就算今夜临时派有伏兵,那也应该瞒不过我们。”
路石没有话,只是侧着耳朵看着地面,片刻后突然道:“神哥你真神。”
鞠敬神一怔。
路石站直了身子,眼睛看着树林,口中道:“幸好你要送我出城,不然我还真出不了城。”
鞠敬神还是有些发怔,但紧跟着便明白了,也顺着路石的目光看去,见树林里悄无声息地多出两道黑乎乎的身影。
“要速战速决。”
路石软刀在,道:“你先拖住和你交过的那人,等我斩了那个缺胳膊断腿儿的家伙,再来帮你。”
鞠敬神嗯了一声,拔出了柳刀。
两道黑影慢慢前来,在路石二人前方二十余步的地方停下,正是卓伟和桂树。
“卓大公子。”
路石笑吟吟地道:“我们的恩怨,今天可以作个了结了。”
卓伟阴森森一笑,道:“你抢了我的台词。”
路石笑容更加灿烂,道:“我还要抢你的命”话没完,他中软刀便忽地飞出,直刺卓伟。
卓伟晋入初神境不久,更没有路石这样的野战经验,完全没料到对方在话的时候就突然出招,仓促动神念控出长剑时,软刀已到了他面门前。
幸亏桂树有所防备,口中轻喝一声,长剑刺出,将软刀格挡开去。
路石当然知道不可能一招便偷袭成功,神念再动时,身子也如箭一样射出,与软刀一上一下同时攻向卓伟。
在精钢笼中斩中那两柄长剑后,他就十分确定,只要鞠敬神拖住桂树几个呼吸的时间,自己便可将卓伟斩杀。
从他内心来讲,卓伟和他早就不仅仅是一耳光的罅隙,而是不可共生的极仇,完全不能调和。
或许从卓伟偷杀李尚德后又嫁祸给他那次开始,他就认为卓伟该死;或许知道卓家私通西羌而让飞仙关被破、邛州城被屠后,他便认为卓伟必死。
再加上卓伟今夜设计欲将他焚于莲花寺,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再给自己留下一丝余地和退路。
当然,他之所以能够抛开十数年的江湖经验和原则,采取这样孤注一掷的打法,则是因为鞠敬神在身边,他完全相信鞠敬神能成功拖住桂树。
“铛!”
软刀瞬间斩中卓伟长剑,让其飞坠入夜色中,几乎是在同时,路石的拳头也来到了卓伟胸前。
卓伟长剑被斩,神念自然受到震荡,反应也就慢了一瞬。而这一瞬对于路石来,足以完成所有的一切。
“唰!”
数步外的桂树展臂而出,中长剑直刺路石臂,想要将这一拳截拦下来。
路石当然不会收拳——正如他安排的那样,同在这一瞬,鞠敬神的柳刀已经凭空出现,风声霍霍地斩向桂树的长剑。
没有人能够清楚地知道,人的念头到底有多快,但路石感觉得异常清楚,自己的念头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又变了。
危险!
这是他最新的念头。
不管是出于本能,还是得益于经验,在尚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危险的情况下,在看似不可能的一瞬中的一瞬,他突然强曲腕、扭转身体,急遽下坠,跌落在卓伟脚下。
“嗤!”“呯!”
桂树的长剑没有刺中路石的臂,却刺中了他的腰肋,剑尖割破肌肉的声音和他后背着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倒地仰面,路石终于明白了危险来自哪里。
一把柳刀。
一把本该斩向桂树长剑的柳刀,正向他胸口斩下。
从他像箭一样射出,到他在卓伟身前强行下坠,再到仰身坠落在地,都不过是同一瞬的事情。
但这一瞬的时间,他脑中已有数个念头闪过,明白了眼前的处境,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瞬的时间,他心中的意外、惊诧、愤怒等等情绪如泉喷涌,甚至涌堵得连神念也急剧震荡,中软刀则随着神念的震荡而极速地颤动起来。
卓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但桂树的长剑已然再次向路石咽喉刺来。
那柄让路石神念震荡的柳刀,更是已斩落到距离他胸口不足五寸地方,势可破石。
“嗡!”
颤动的软刀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刀身上冲起一道如夕阳般的金黄光茫,那把柳刀和那柄长剑则如落叶遇狂风,忽地后扬荡开,掌握刀剑的人也蹭蹭后退数步。
金黄光茫如闪电划过,路石的身子紧随这道光茫弹起,像虾一样在空中屈体再弹,扑通一声跃入红河之中。
半晌,惊魂未定的卓伟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几大步窜到桂树身前,急道:“他没死!让他逃了!”
桂树看着深邃的河水,皱眉不语。
卓伟气急败坏,又窜到鞠敬神面前,大声道:“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有多少会可以杀他,为什么要等到今天?又为什么让他逃了?”
鞠敬神冷冷看了卓伟一眼,道:“我的身份还有用,没有军师的命令,绝对不可以暴露。”
卓伟怒道:“现在不是一样暴露了?”
鞠敬神轻哼一声,道:“如果不是你的身太差,哪里需要我暴露?”
“不必了。”
桂树扬扬让卓伟安静,道:“且不被我刺中一剑,他到底能不能活,就算他命大能活下去,要回到王朝也还需要时间,我们应该可以完成我们的计划。”
鞠敬神点头道:“我趁着这段时间还要回晋王府,你们去做杜家和宋家的事。”他看着卓伟,道:“杜家的问题应该不大,但宋家就难了些,你得尽快想想办法。”
卓伟终于冷静下来,道:“宋且德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宋家庶子,所以宋家的事也不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