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三合一章

    蹦蹦跳跳冲进屋的陆崽崽看到面前高大的陌生男人, 满脸都是好奇的量，他仰着头, 男人低着头, 四目相对。

    陆崽崽露出腼腆的微笑, 率先道：“叔叔新年好！”爸爸已经跟他了, 家里住着一个外地来的叔叔。叔叔很可怜，差点睡大街了。

    秦拙朴微微睁大眼, 居然有点局促的开口：“……新年好。”想什么来什么，终于见到了。陆英养的太阳……真的很耀眼。

    陆英这时候走过来，搭住陆崽崽的肩膀：“别扰叔叔吃饺子, 找你的玩具去。耗久了你干爹又生气。”

    “嗯嗯嗯, 叔叔你快吃啊, 你饺子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陆崽崽瞅瞅饺子, 忍不住叮嘱这个比爸爸还高的叔叔, 生怕他浪费了好吃的饺子。完就跳去床边翻找玩具。他要把自己喜欢的玩具都带上，回到山上可以和图哥哥一起分享。

    秦拙朴下意识坐下去, 拿起筷子，继续吃剩下的饺子。

    陆英在他对面坐着，撑着下巴问：“饺子好吃吗？”

    “嗯, 味道很好。荠菜很嫩，肉很新鲜。”

    那还用, 荠菜是野菜, 这季节有钱也买不着。但是栖霞山上长着一片, 他爱吃，崽崽爱吃。

    “你应该吃得饱吧？”陆英不确定的问，秦拙朴饭量很正常，三十个是他考虑好的数量。要不是特意留着，一个都剩不下。

    秦拙朴点头：“吃得饱。全部吃完可能有点撑。”

    陆英轻不可闻地切了一声，似乎很嫌弃。

    秦拙朴颇无奈，以前一起吃饭，陆英三天两头笑他饭量太，明明是自己饭量太大，心里没点数。他反过来笑陆英，养他像养一头会吃的猪，陆英不但不气，反而哈哈大笑，很得意。

    陆英斜眼量秦拙朴，里面的t恤，外面的一套厚棉衣棉裤，全是他的！

    他顿时质问：“你怎么全穿我的衣服？”

    秦拙朴笑笑：“你的衣服暖和。”特别是外面这套家居厚睡衣特别暖。

    “不要脸，我又没让你穿。”陆英轻哼。

    “那我脱了吧。”秦拙朴作势要脱外套。

    陆英愠怒：“你可算了吧，少来。”

    秦拙朴立即住手，继续吃。

    陆英气哼哼：“我这破衣服才一百多，穿了三四年。难不成破破的旧衣服比你那一身貂毛更香？”

    秦拙朴莞尔，“我那不是貂毛。实话，你的衣服不香，反而……”

    “反而什么？”陆英凝眉。

    “有股油烟味。”

    “……”陆英要爆炸，“你还是赶紧脱了吧！”

    陆崽崽插话笑哈哈道：“叔叔我告诉你，那件衣服我爸爸天天穿着做饭，哈哈哈……所以肯定都是厨房的味道，嘻嘻”

    陆崽崽你想干嘛？陆英瞪儿子。

    秦拙朴低头发笑。

    陆英别开了眼，目光盯着找玩具的儿子。他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在崽崽闹着要回家拿玩具时，他居然答应了。仿佛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去吧去吧，把儿子带过去，要是秦拙朴还没走，两人就能见一面。要是已经走了，那就见不着，以后想再见多半也难。秦拙朴本来就是大忙人，毕竟管着那么多人吃饭，家里爷爷和妈妈年纪大了，哪个都需要他陪伴。能有多少时间和机会成天往他这跑呢？搞不好真跑多了，那老太太又要跳脚。

    他的崽崽这么可爱，秦拙朴如果见了他，一定会很喜欢吧。

    怎么可能不喜欢！必须喜欢。

    然后他就撇下一群伙伴，带着孩子来了。开门进来的时候，他仿佛看见了秦拙朴眼中的几分紧张。

    固执的傻瓜。

    今天是开心的日子，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应该开开心心。

    “吃饱了，谢谢。”秦拙朴放下筷子，三十个大饺子吃得一个不剩，撑。

    陆崽崽顿时忍不住问：“叔叔你有没有吃到一个可爱的猪猪饺子？嘻嘻那是我包的饺子哦。我爸爸谁要是吃到猪猪饺子，今年就会有好运气。”

    “谢谢你，我吃到了。猪猪饺子格外美味。”他今年运气确实挺好，第一天就这么开心。

    陆英低头摆弄手机，状似没听他们聊天。

    “爸爸我口好渴啊，我想喝水。”找玩具的陆崽崽伸起脖子看老爸。

    “你等等。”陆英起身去厨房烧水。

    陆崽崽抱着好几个玩具放在桌上，又屁颠屁颠找出一个塑料袋子挨个往里面装，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玩具们的名字，脸表情很认真专注，秦拙朴不受控制地将目光随着他转，这孩子今天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运动款新衣服，近距离感受，他腿长个子很高，比起幼儿园朋友，他像个学生，还是二三年级那种。衣服款式应该是偏宽松的，但是，在他身上刚好合适。脸蛋真的像两个肉包子，手背又白又肉。是和陆英一样很少见很好看的白，估计也不容易晒黑。

    他再次感叹基因遗传的强大。

    这孩子除了肉比陆英多，其他几乎就是翻版。

    秦拙朴起身，在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压岁红包，已经放了一个多星期，今天终于用上了。红包容量也不多，就整整两万现金，双数字吉祥。

    “你……崽崽。”秦拙朴轻声喊出名字，来到孩子面前，将厚厚的红包递过去：“新年快乐，叔叔祝你学业顺利，健康成长。”

    陆崽崽吃惊地看看红包，“这么大的红包，天啊，这是我见过最大的红包！比我的脸大！比脑袋也大！”

    “拿着。”秦拙朴被他夸张的表情和对比逗笑。

    陆崽崽抬头量这位叔叔，脸上扬起开心的笑容，但是没急着接，而是犹豫害羞地在腰间蹭了蹭手：“谢谢叔叔。”完忙大喊：“爸爸！叔叔给我红包啦，我可不可以收下呀？”虽然很想要，但是这叔叔没见过，不熟。爸爸过，除了山上的伯伯们，下山后遇到的长辈给红包，一定不能乱收。去年他就收过房东阿姨给的红包，爸爸知道后了他一顿，怪他没及时告诉。而且这个红包太大，肯定很多钱钱，爸爸虽然他收了很多红包，但爸爸却要负责还礼，给别人家的孩回红包。

    秦拙朴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发自内心的笑了，陆英的孩子果然很可爱，块头很大，但乖巧听话。他接触过的孩子不少，家里堂兄弟们很多孩子，每年都把宽阔的大宅子挤得水泄不通，闹闹哄哄跟茶馆一样，那些孩子多数养得并不歪，但熊起来也不客气。三岁以下的还有点可爱，到了六七岁这个年纪真是应了一句话，狗见了都嫌。

    厨房里翻找茶叶的陆英一顿，状似不在意地扬声道：“收下吧！记得要谢谢叔叔！”哼，不收白不收。今天心情好，才不跟他客气(*^▽^*)。果然兄弟姐妹们的对，生肖年大财不一定有，但财还是有的，隔三差五的可以去买买彩票刮刮奖什么的，绝对不亏。

    今年他入账最多的，就是靠儿子赚的红包了(￣▽￣)／

    陆英凝神，很快就听到儿子开心道谢的声音，白净的脸上不由绽出笑容。

    “叔叔给的红包好可爱哦。”陆崽崽拿着大红包不住赞美。红包图案是立体的，一对喜庆的金色大猪猪和一头猪猪，好像一家三口似得。如果再家一头猪猪，那就和猪佩奇的家庭一模一样了。

    秦拙朴轻咳，“我在唐人街买的。”不枉费他挑选了半天，寓意挺明显，压岁钱是给孩子的，红包是给陆英看的。

    “唐人街在哪？”陆崽崽问。

    “是美国纽约的唐人街。”秦拙朴认真回答。

    陆崽崽更好奇：“我知道美国，超人就是美国哒！还有钢铁侠！变形金刚！爸爸和干爹带我看过很多美国的电影。原来叔叔你不是外地人，是外国人呀。你家那么远，怪不得你晚上回不去。”

    秦拙朴听得很认真，及时回答：“我和你一样是中国人，我去外国只是工作。超人……我也看过。”

    “是吧？可是我最喜欢擎天柱！他最酷啦。”

    “嗯嗯……我也喜欢。”

    “钢铁侠也好厉害！”

    “是啊，我也喜欢。”

    “我还喜欢奥特曼！”

    “我也喜欢。”

    陆崽崽好吃惊地看着叔叔：“叔叔你怎么什么都喜欢啊。其实我还喜欢猪佩奇，不对不对，我不喜欢佩奇，谁叫佩奇是个话匣子！我只喜欢她弟弟乔治，因为我和乔治一样，我们都很喜欢——恐龙！嗷呜——”对着秦拙朴亮起利爪，陆崽崽虎虎生威地嚎了几嗓子，变声吼道：“我就是恐龙界的霸王龙！你怕不怕？嗷！”

    “……”秦拙朴慢慢的，慢慢的……垂下了高昂的头颅：“……怕。”

    “哈哈哈，我吓你的！叔叔别怕我爸爸最厉害了，我爸爸从来不会被恐龙吓到。”

    “……”养个儿子一定很累吧，秦拙朴笃定地想。陆英可真不容易。

    厨房里陆英听着儿子活泼的个人话剧，翻个白眼，特别想笑。

    “叔叔叔叔我们来玩游戏，我出个谜语你猜猜看？”陆崽崽马不停蹄又换了一场。

    秦拙朴起十二分精神：“你出题，我听着。”

    陆崽崽立刻严肃道：“有一个房间，每次只能一个人使用。你猜猜是什么？”

    “……”你仿佛在逗我。

    “提示你，那个房间还臭臭的，嘻嘻嘻”陆崽崽夸张地捂住鼻子，期待地等秦拙朴出答案。

    忽然间有点心累是怎么回事……

    “厕所。”秦拙朴微笑。

    陆崽崽啪啪鼓掌：“叔叔你好厉害！一下就猜对了答案，我告诉你，李思甜就很笨，我告诉她提示，结果她还是没有猜出来。我再出一个谜题，你接着猜啊。”

    “来吧。”秦拙朴笑容和煦。

    陆崽崽出题：“十二生肖里面，哪一个动物最可爱？”

    “……兔子？”秦拙朴很配合。

    “才不是！兔子很可爱，可是最可爱的当然是猪！”

    秦拙朴失笑：“为什么？”

    “因为它肉多啊，你看我像不像猪？我爸爸我最可爱。”陆崽崽得意的笑。

    秦拙朴扶额：“嗯，你特别可爱。”

    “就是这么回事呀。我爸爸是大猪，我是猪，所以十二生肖的猪猪最可爱。”

    “可是你们不属猪。”就是食量有一拼。

    陆崽崽强调：“谁的？我爸爸就属猪哦他还今年是本命年，今年他会转好运。”

    秦拙朴觉得是孩子瞎，陆英怎么会属猪，那他今年二十四岁，三十六岁？哪个年龄都不靠谱。陆英要是三十六，呵呵，怎么可能。陆英要是二十四，那七八年前才多大一点？陆英今年整整二十八才对。

    秦拙朴赶紧掌握话题主权，再下去他答不上来：“叔叔下次送你变形金刚的玩具，你一定会喜欢。”

    陆崽崽惊喜呼叫：“真的呀？叔叔你要送我玩具?”兴奋地连红包都不稀罕了，直接往桌子上一放。

    秦拙朴郑重点头，他逛唐人街时就买了几样有趣的玩具，但是走得匆忙就没带。

    “叔叔下次给你带来。”

    “呵呵呵呵……”陆崽崽笑容无比灿烂：“叔叔你好好哦。”

    “……”秦拙朴看着开心的孩子，真有股冲动，让他别叫叔叔，改口叫爸爸……见他之前的所有忐忑和顾虑，仿佛随着和孩子的交谈相处慢慢消失无形，这个很像陆英，和陆英一样开朗爱笑的孩子，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

    他真的，像个太阳。

    29

    陆英端着两杯茶出来，一杯有茶叶的递给秦拙朴，一杯白水递给儿子。他坐下，直接将硕大显眼的红包拿起端详，和孩子一样忍不住嘀咕一句：“好大。”这个分量规格的红包一般买不到，要特意去找。秦拙朴明显是有备而来。

    “你有没有谢谢叔叔？”陆英收起红包问儿子。

    陆崽崽点头：“肯定谢过了。”

    “那我们现在一起送叔叔去坐地铁好不好？你干爹还等着我们吃饭。”

    “……”秦拙朴无语。

    “叔叔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叔叔刚吃多了饺子还撑着呢，不吃饭。叔叔要回家。”

    秦拙朴无奈站起来，将昨天换下的衣服拿着，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实在是太脏了，不想穿。

    陆英上前来轻轻推了他一把，把他手里的长裤拿过来：“你先把上面衣服换了，我给你把裤子上的泥巴擦掉。”

    “擦得掉吗？你有没有长点的裤子借我穿穿？”

    “擦得掉，你放心。”陆英在洗手间里回答。

    秦拙朴轻轻一叹，“真贤惠……”

    “你嘀咕什么？”

    陆英动作很快，眨眼就提着裤子出来，扔给秦拙朴：“不注意看挺干净。反正这里回观澜市两个时不到，你忍忍吧。你的鞋也得擦擦，不知道里面湿了没有。”陆英直接蹲下检查鞋子，三两下擦干净表皮，摸摸里面挺干爽，顿时放心了，要是鞋子湿了他还得出去给秦拙朴找鞋子，衣服可以将就他的，鞋子可不行。

    “好了，鞋子可以直接穿了。”

    秦拙朴已经套上裤子，正拿着脏袜子，明显很不乐意穿：“有没有干净袜子给我？”

    “袜子我有新的。”陆英翻出袜子递过去。

    秦拙朴抬脚穿袜子，穿着穿着忽然低语：“陆英，我们一起生活吧。”像世间千千万万的家庭一样普通，互相照顾，互相陪伴，一起养孩子，一起吃饭，一起过节，一起度过余生。

    “……想得美。”

    陆英嘟囔，提起儿子的玩具袋子，走到门边随时准备出去。

    秦拙朴笑笑摇头，穿戴整齐，拿好包跟随他，站在走廊里，更清晰感受到今天的太阳有多么耀眼。

    陆英牵着孩子走到电梯口，秦拙朴自然站到他身旁，陆英不搭理他，但是还有崽崽呢。这个话匣子。

    “你看你看，这是赛文奥特曼，这个是沙迦奥特曼……”陆崽崽兴致勃勃为秦拙朴介绍心爱的玩具宝贝。

    秦拙朴低头听他。

    三人走在区，很是引人注目。主要是今天下楼来晒太阳的闲人特别多。陆英一直都是附近的名人，很少有人不认识他。在大爷大妈这个圈子里，陆英的人缘很好。恨不得回回见了他和儿子都要夸一句‘你快教教我怎么把娃儿喂得这么好？你家孩子长得真好啊，还从来不生病……’

    年轻的爸妈就不会这样，他们不一定有恶意，但是会委婉的劝他给孩子控制食量，减肥。总之大多数人都是友好的。

    “陆啊，你的朋友都是哪里找来的，各个又高又俊。你这位朋友没见过呢，哪儿人呀？多大了？什么工作？结婚没有？有没有对象？”

    ……

    对着包围过来的大妈，陆英挤了挤笑容：“他是外地人，本地没房，孩子已经很大了。”

    “哎呀这……”

    很好，三步劝退。

    秦拙朴差点笑出声来，陆英加快了步伐。

    注视着陆英挺拔爽利的背影，恍惚和几年前的那个少年陆英重叠，外表看起来还是一层未变的他，变成了成熟可靠的好男人。

    区门口就有地铁站，陆英径直入站，甚至体贴地买好去机场的地铁票，一张蓝色牌牌递给秦拙朴：“进去吧。就送你到这里。一路顺风。”

    收下票，秦拙朴点头：“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叔叔再见。”

    秦拙朴弯腰，“抱叔叔一下可以吗？”

    陆崽崽毫不犹豫抱住秦拙朴的脖子，亲昵蹭了蹭：“叔叔，你一个人回家要心哦。”

    “乖孩子，真棒。谢谢你。”秦拙朴摸摸他的头发：“照顾好你爸爸。”

    “嗯！”

    秦拙朴深深看了陆英一眼，转身进站。

    “叔叔再见啊！”陆崽崽晃着手大喊。

    已经过了安检的秦拙朴回头，在人群中朝陆英挥手。陆英扭头，牵着念念不舍的儿子离开了地铁站。

    陆英没急着去大伙聚餐的地方，转路先去了最近的银行，拿着大红包现金到处招摇多不好，不心丢了他找谁哭去。银行今天都放假了，但不影响大众存款取现，陆英兴致勃勃开红包准备存……

    “哇，这些钱上面怎么是外国人呀？”陆崽崽够这脖子好奇量没见过的百元钞票。

    “这是美元。”

    陆英扶额，数一数总共两万美元，只能等柜台人员上班了再来办理业务。于是离开银行后，陆崽崽发现爸爸走路的姿势忽然变得又快又威武，将装满外国人钱钱的大红包裹在外套里紧紧的，死死的，生怕被偷看见似得，一双眼睛戒备地环视四周。

    表情可凶可凶了。

    谁来谁。

    陆崽崽觉得今天的爸爸好威风啊，学着爸爸走路，爷俩一前一后跨进聚餐点，伙们围坐一桌，惊奇地目光在他们身上久久环绕。

    “干啥呢？有人要揍你啊？”姬凤懵逼地看着陆英和干儿子，这个调调咋看起来那么欠揍？

    陆英凶恶地目光终于慢慢弱下去，眨眨眼弯起一个笑脸，“没什么，我来吃饭。咳，今天我请客。”

    “唉哟，好大方啊，这是路上捡钱了吧？”胡大夫顿时揶揄。

    陆英红了脸，摇头：“反正你吃就是了。”

    “给我看看你抱的什么？”姬凤好奇追问。

    刘地川也：“你该不会真捡了钱吧？估计好大一包呢，瞧你捂着严实。”

    王老哥哈哈笑：“不愧是陆弟的气运，这年头捡现金比捡金子都难。”

    “才不是捡的钱呢！”陆崽崽哼哼几声，得意道：“是叔叔给我的大红包，我爸爸看到好多钱钱就高兴坏了，爸爸这些都是美元。”

    “……噗。”胡大夫笑喷。

    陆英羞愤难当，捂住儿子的嘴：“你快闭嘴，赶紧先吃点水果。”

    姬凤翻白眼：“搞半天你们是去见什么叔叔？”

    “是啊，叔叔可好了。”陆崽崽点头承认。

    “呵，叔叔姓什么呀？叫什么名字?”姬凤故意问。

    陆崽崽茫然，答不出来：“我不知道。我忘了问叔叔！”

    “好了，你们别逗陆英和孩子了，人齐了赶紧上菜吃饭。”杨思古利索的替陆英解围，话题很快顺利转移。

    独自乘坐地铁的秦拙朴快速用手机买了回家的机票，然后给爷爷电话，告诉他自己几点能回家。袁大师给母亲看病之后开了很多中药，还要定期针灸治疗。母亲便准备长居娘家，今年更是留在那边陪姥姥姥爷过年。如今观澜市的家里，只有爷爷留守。

    秦拙朴回到老宅时天色已经黑了，但大厅摆着圆桌，满满的丰盛美食，大部分都是他爱的口味。爷爷独自坐在圆桌上，看到他进来了，苍老的脸孔绽出慈祥的笑容。

    “你回来了。”

    “爷爷，怎么就你一个人？”秦拙朴快步过去，往年老宅的这天总是挤满了亲属，爷爷是大家长，晚辈们都得来拜年。那些叔伯兄弟也乐得把孩子带来讨好爷爷，巴不得爷爷松松口，拉拔一两个亲自培养。

    秦爷爷微笑：“你下午晚上能回来，我就让他们都回去了。省得在家里闹腾让你心烦。你现在正是压力最大的时候，外头累得很，回来就得好好休息，过年图个安静。我看你脸色憔悴，云姐炖的补汤你最喜欢，先喝点养养胃。云姐还在包饺子，待会就能吃上。”

    “爷爷你放着，我自己来。”秦拙朴率先给爷爷盛了一碗。

    老爷子笑容更深，不是他自夸，他们姓秦的这一大家子，谁家孩子比得上他这孙子，从乖巧聪明，除了性向有点伤脑筋，别的从没让人操心过。这些年儿媳妇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一些做法和行事他不赞同，却无法去反对她。本就是分不出绝对对错的事，儿子早逝后，他眼瞅着儿媳妇越来越拧，一句重话都不敢，生怕她哪天想不开。

    “黄秘书你在美国过年，怎么忽然回来了？”秦爷爷随口一问，孙子在哪过年他从不强求，毕竟外国人不过春节，有时候遇上项目就得飞出去，哪选什么日子。

    秦拙朴斟酌一番，瞒下了去美国看病的事，其余的毫不遮掩：“爷爷，还记得陆英吗？我带他来见过你。”

    秦爷爷精神一震，“我记得他。这么多年你就带一个男孩子回来过。陆英，当时我问他名字的意思，那孩子养育他的爷爷姓陆，生活的山上有很多陆英草。是个很乐观的孩子。”命不好，但是性子挺好。瞧着活泼开朗的，一点不怕他，还他很像陆爷爷，亲切。

    “嗯，我除夕去彩凤城找他，在那待了一宿，今天就回了。”

    “哦，这么回事。你老大不了，早该找个对象，甭管能不能结婚，一起过日子不在乎那些。你妈这几年催着你生孩子，哎……我也有责任。”秦爷爷释然叹道：“我会好好跟她谈谈，孩子不孩子就算了吧，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没有别强求。人这一生，命数玄乎……你年纪轻轻，何必浪费大好光阴。总一个人孤零零围着工作转，围着我和你妈转，把自己耽搁了，不能这样。”

    秦拙朴低应。

    “我还怕你这性子很难对别人动心，迂得像块木头。不知道讨女……男孩子欢心。既然你心里有对象，这么多年还放在心上。趁着过年，你去把人接回来，在我这热闹热闹。但以后，你就得认真过，好好待人家。我会跟大伙招呼，以后那就是你媳妇，不能让人瞧。”

    “陆英有个亲生的儿子，叫陆崽崽，今年六岁了。”

    秦老爷子双眸微微睁大，随即笑了：“那你连儿子都有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爷爷，谢谢你。

    30

    初一晚上临睡前，陆英心翼翼把大红包压在枕头底下。感受着硬硬的触感，真是满满的安全感！讨厌，拿着这么多现金太不方便了，压力好大。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要注意，不能丢不能丢，千万别丢。

    脑子里无限念经的陆英昏昏欲睡，叮铃一声响，手机短信的提示音。他一激灵，抬手拿起手机，看到熟悉的名字，果然是他。这年头，除了秦拙朴和垃圾广告手机运营商，谁还给他发短信啊！

    秦拙朴睡了吗？我刚躺下，今天和爷爷聊了很多公司的事，也聊了你和崽崽的事。

    陆英我睡了。

    秦拙朴陆英，我接你和崽崽来我家吃饭，可以吗？爷爷家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你们一定会喜欢。

    陆英抱歉，我不想去。起码现在不想去。

    秦拙朴我明白。不用抱歉，你没错。

    陆英那我睡了。

    秦拙朴陪我聊聊，聊什么都可以。

    陆英大老板，短信聊天很贵啊！你是不是老年人，没用过微信？

    秦拙朴你又没加我微信。

    陆英气哼哼开微信，翻翻翻，果然看到了秦拙朴的申请记录，只好通过。秦拙朴的头像是一片海，本名就是网名，朋友圈全是转发的国家大事，民生大事，企业相关……ennnn……还有养生相关。

    -_-||真像区门口保安大爷的朋友圈。

    陆英就不一样了，陆英的头像是崽崽的百天照，完完全全一个奶团子，的肉肉的一坨，躺在毛茸茸的毯子上，藕节似得胳膊掰着脚丫往嘴里啃，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无邪地看着镜头，仿佛能看你的心坎里。

    点开放大的头像，愣愣看着天真无邪的奶孩子，秦拙朴心里像被什么咚了一下。这和看到陆崽崽本人时，又是一番滋味。

    陆英的网名也很明确，叫‘满分爸爸’。

    秦拙朴下意识点开陆英的朋友圈，好在陆英的朋友圈完全开放。陆英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烘焙店工作相关，间隔时间很长，有时候一个月发一条，有时候两个月，几乎都是工作。直到秦拙朴翻到很下面，时间是三年前九月。

    满分爸爸：今天崽崽正式上幼儿园！想哭是怎么回事……图1——9。

    图片是初上幼儿园的崽崽，三岁的崽崽，有笑脸，有泪水。

    再往下看，陆英发的朋友圈较频繁，几乎都是晒孩子，一直翻一直翻，翻到最底下。果然，他的第一条朋友圈，是六年前。

    满分爸爸：xxxx年正月十五，儿子出生了。

    仿佛跟着陆英的六年走马观花了一圈，不知不觉，身体像被掏空。

    满分爸爸：是不是在看我的朋友圈？

    秦拙朴：嗯。

    满分爸爸：^_^崽崽时候可爱吧？

    秦拙朴：是的，很可爱。现在也很可爱。

    满分爸爸：你今天跟他要给他买玩具，对吗？

    秦拙朴：对，我在美国就买了不少，但是没带回来。

    满分爸爸：这样的承诺他会很当真，会一直记得。所以，你别食言。

    秦拙朴：绝对不会。

    满分爸爸：我知道你有时忙起来抽不开身。这样，我把邮寄地址发给你，你如果没空就直接寄过来。玩具不需要太贵，但答应孩子的事得兑现。

    秦拙朴：陆英，我没有食言过。

    满分爸爸：这次我相信你，崽崽也相信你。不早了，我要睡了。

    秦拙朴：睡吧，晚安。

    满分爸爸：……晚安。

    陆英安心地睡了，他知道崽崽会等到这份玩具的。

    但是……

    比想象中的快多了。

    第二天傍晚，他的手机就接到了快递电话，要他去区门口取件。莫名其妙地陆英赶紧追问：“我的顺丰快递？你告诉我大概是个什么东西？”

    大年初二还在坚持上班的快递哥朗声回答：“是玩具，您看多长时间能过来？我在这边只停留两个时。”

    “哦！”陆英恍然大悟，麻溜拉着陆崽崽下山去镇上取回了快递。

    陆崽崽沿路蹦跶，抱着和他差不多高的大盒玩具乐颠颠冲回家，一嗓子喊来大哥哥秦图：“图哥哥！你看我的乐高超级大玩具！图哥哥，我们一起来拼啊！”

    秦图瞅着乐高玩具也很欢喜，山上实在太无聊，沦落到陪幼儿园弟弟玩耍，多了都是泪。

    陆崽崽脸颊通红，一边拆包装一边炫耀：“这是我叔叔送我的玩具，很酷对不对？”

    “嗯。”秦图附和，价格才是真酷。陆叔叔知道了会不会吐血啊？

    陆英站在旁边看他们玩，问道：“图，这一盒是不是很贵？”

    “还好，几千块钱而已。”秦图觉得自己真善良。

    陆英皱眉，姬凤很多乐高玩具，比这很多的都要大几千。算了，钱不钱的，无所谓。又不是花他的钱，哼！

    年初三，又是傍晚时候，陆英再次接到快递哥的电话，取回来一盒玩具，这次是变形玩具擎天柱。陆崽崽开心地晚上坚持要抱着擎天柱机器人睡觉，卡在父子俩中间，咯得陆英肉疼。

    年初四，快递哥天天见。

    年初五……

    初六……

    初七初八……

    已经上班的陆英毛了，一个电话轰过去。

    “你怎么回事？天天买天天送。”

    “崽崽很喜欢对不对？”

    “哪个孩子不喜欢玩具，但我警告你，你这样惯着他会惯坏的，到时候成了习惯，他天天盼着玩具，哪还有什么心思学习。”

    “不会的。”

    “就是会！”

    “……咳，别生气。我跟他接触少，能见面的机会也不多。除了送玩具加深印象，我还能干吗？”

    陆英气愤：“亏你还是高材生，你就不知道送点有用的，送书总会吧？”

    “哦！送书好！”醍醐灌顶，秦拙朴立即保证：“行，我会好好挑选儿童书籍送给他。”

    陆英松口气，忍不住夸儿子：“绘本故事就没有他不喜欢的，崽崽很喜欢看书阅读。”

    “你把他教得很好，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

    “也不是不能送玩具，偶尔可以。我这还在忙，先挂了。”

    陆英回去后好好和儿子沟通了一番，知道以后不能天天收到酷炫的玩具了，陆崽崽先是很失望，瘪着嘴想哭出来，可在陆英少见的凌厉瞪视下，陆崽崽吸吸鼻子，喏喏道：“我知道错了，叔叔人很好，你不要骂他。”

    “我没骂他。”陆英无语。

    “嗯，那你还是好爸爸。”陆崽崽又忍不住问：“爸爸，我过生日你会送我什么？”

    “我亲手做的蛋糕，你最喜欢的巧克力水果蛋糕。”

    “好耶！爸爸真厉害。”

    陆英摸摸他的头发。

    陆崽崽又问：“那我过生日叔叔会来吗？”

    “为什么他会来？”

    “可是我想他来。”

    陆英翻白眼：“你只是想他的玩具。”

    陆崽崽生气：“才不是！我是想要亲口跟叔叔谢谢啊，叔叔送我那么多玩具，我还没有谢谢。干爹送我玩具，我每次都乖乖谢谢。杨伯伯送我好吃的，我也要谢谢。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陆英无奈，儿子得他无话反驳。

    但现在全国人民都开工了，各有各的忙，秦拙朴家大业大更不用。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邀请秦拙朴千里迢迢来给崽崽过生日，那天正月十五元宵节，就算不忙，他自己家人也要团圆。

    陆英想个折中的办法，十五那天干脆和秦拙朴发个视频通话，让陆崽崽自个儿去个够！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天陆英依然上班，而且很忙。烘焙店今天推出了凭会员卡免费品尝元宵的活动！杨哥自创的元宵团子，多种口味，一份两个，店里店外排起长龙。

    整整一天，陆英忙成狗，好在店里销售一空，下午五点下班。

    陆英拎着蛋糕和元宵前往叽哥定好的餐厅，大伙一起陪着崽崽迎来了六岁生日。

    九点左右，陆英背着睡着的儿子回家，手里拎着的全是家伙的生日礼物。

    电梯到了楼层，陆英径直走出去。

    “回来了。”黑暗里，一道身影走过来。

    陆英吓一跳：“你怎么在这？”

    “来给崽崽过生日，幸好没错过。”秦拙朴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拎着礼物，笑容满面。他也是下了班就从观澜市赶过来，未免意外突发等因素引起的失约，他没敢提前自己要过来。

    “怎么不电话？”

    “我猜到你们可能在热闹，等一等也没事。”

    陆英进屋，陆崽崽忽然醒了。

    “叔叔你来了！”陆崽崽惊喜奔过去。

    “生日快乐，崽崽。”

    秦拙朴抱住扑过来的胖孩子，再多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很多年后，陆崽崽在回忆录上写了一段话。

    六岁的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能感受到爱。

    我抱着的叔叔，好像和爸爸一样在努力地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