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画面中, 秦拙朴和陆英并肩而立，一人一只手搭着陆崽崽的肩膀，一家三口，最幸福不过。

    秦老爷子呼吸有点急促, 苍老的手掌抚上屏幕，似乎在描摹着谁的样子。陆崽崽这孩子他是亲眼见过的, 第一印象就是胖乎乎的, 块头挺大，身体结实。第二印象则是真能吃, 胃口好, 精气神很足。胖归胖，可五官眉眼却和他爸爸陆英非常神似，何况父子俩人还有同样的好食量。

    老爷子从没怀疑过陆崽崽和陆英之间的血缘牵绊。然而此刻, 看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他不禁心中狂跳, 血压不受控制地往上窜飞, 秦老爷子的身体晃了晃, 管家吓一跳, “秦老！快来人！”

    秦老爷子强撑着身体，艰难地摆摆头，拼命想要保持镇定，平静，这种时候他万万不想倒下去，他满肚子困惑和怀疑还没有得到证实, 怎么能现在倒下去，就是死，他也无法瞑目。

    秦老爷子昏昏沉沉被管家和佣人抬进屋子里，家庭医生麻利的给老爷子吃药，挂上吊瓶。瞥见半昏迷的老爷子死死扣着平板不放，不由呵斥管家：“快把老爷子的平板拿下来，了平时不要让老爷子埋头看电子产品，老爷子颈椎一受到压迫就容易眩晕。”

    管家吓得心惊胆战，闻言苦笑不已：“我知道不能，可是老爷子他……”老爷子自己想了解年轻人的世界，特别是秦总亲自发来的照片信息，老爷子更不会错过。

    老爷子以前不玩电子产品也没微信微薄什么的，但前阵子忽然变了，特意要他给弄个平板注册了一个微信，然后加了秦总。从那以后，秦总但凡发了朋友圈，管家就要及时告诉秦老爷子，然后老爷子自己会认真看看，点赞，或者评论。通常秦总要是转发的某些文章，老爷子顶多点个赞。秦总要是发的私人生活，特别是和孩子有关的，他绝对要评论一番。

    偶尔也会和秦总在线聊天，玩过两回视频通话，还特意给秦总发过66，88，99吉利数字等红包什么的，总之老爷子玩得挺乐呵。

    今天秦总发了全家福，管家一秒不敢耽搁，飞快拿给老爷子看，结果……

    管家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老爷子手里拽着的平板拿下来，还不忘记安抚老爷子：“秦老别担心，那相片一直都会在，绝对不会丢的。您好了再看行吗？”话一出口，老爷子果然卸掉了力气，只是半磕着的双眼很不甘心，直愣愣盯着医生，艰难开口道：“我可不能倒……”

    医生无奈，“老爷子您别怕，您身体还不错，没这么容易倒下去。您快好好休息，我这给您吃药针，降降血压，缓缓就能好的。”

    秦老爷子闻言，这才安心地睡去。

    京城，宋家大宅。

    陆英和陆崽崽已经美滋滋吃了几轮，陆崽崽算是彻底放开了，吃饱喝足以后就撒丫子去和别的朋友们一起嬉闹疯玩，不管认不认识，反正凑在一起就是伙伴。姥姥的目光一直在追随孩子们，身边人跟她聊天都显得心不在焉。

    秦拙朴拉着陆英和表兄弟们坐在一块儿闲聊，他们年龄相仿，又是从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一般。

    “我告诉你，这么多兄弟姐妹里面就拙朴时候最轴！简直一根经通到底。我记得有一年暑假，我们一起做奥数。然后他遇到一个难题解不开，他就拼命想拼命的草稿非要解开，我见那题目我也不会，就问老师要了答案和解法。兴冲冲地准备教他，你猜他怎么着？”和秦拙朴同龄的宋家老三无奈摇头道：“他居然不要答案，也不听我提示，还把我撵出去叫我别扰他思考。”

    “最后他跟那题目死磕了一天，从早一直磕到晚上九点多，中饭、晚饭、下午茶水果什么的全都不碰，连水都没喝一口！直到他自己把题目解开为止才终于动了动胳膊。”

    “啧啧，你怎么有这样的人？而且那时候他才十岁的样子吧，三年级还是四年级来着。年纪轴得不行，当时我姑姑和姑父都给吓着了，想叫他放弃题目出来吃饭，可是又怕扰他。自那以后，姑父就把他看得很紧，动不动给他上心理开导课，天天带出去晃一晃放松脑子。哎，一晃眼我们都中年人了。我算他这脾气会做一辈子单身狗呢。”

    秦拙朴苦笑，“我就轴了那么一回而已，没必要给我贴上标签。”

    宋老三轻不可闻地哼了哼，轴那么一回？谁信！谈恋爱不也挺轴的，呵呵。幸好拨云见日，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陆英喝着果汁，听完了忍不住看着秦拙朴猛瞧：“原来你那么喜欢做题解题，怪不得你数学成绩那么好。”

    秦拙朴心中一动，似乎只有陆英认为他就是单纯的喜欢做题而已。那次沉迷其中太忘形一时忘了分寸，导致家里人有点担心。自那以后，他就控制得很好。

    “哎，崽崽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他一遇上不会做的数学题就不想干了。”陆英叹气，明明是秦拙朴的亲儿子，怎么就没遗传到他这个优点呢？

    秦拙朴顿时头痛，还不忘安抚陆英：“他还，才一年级不懂得数学的乐趣。以后我会盯紧他，你放心。”

    “哎呀妈，数学还有乐趣？”宋老三顿时狂摆头：“要不是上学时必考，我一辈子不用碰它。也就你这种数学狂人会觉得有乐趣。”

    “哈哈……”

    众人仍在闲聊，陆英起身去洗手间，从隔间出来时发现秦拙朴正在那洗手。

    “你怎么也来了？”

    “过来陪你。”秦拙朴微笑。

    陆英无语，“这么点路还怕我丢了？”

    秦拙朴揽住他的肩膀：“好了今天一直陪着你。”

    “我又不是孩子。”陆英好笑摇头，“崽崽在哪玩你看着吗？”

    “没看，反正不会跑多远。”秦拙朴很放心。

    两人慢悠悠往外去，刚拐弯就遇上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个年轻女孩热情地走过来，男人伸出右手，声音洪亮激情：“秦总！好久不见你！上周我去观澜市就想拜访你，结果太忙错过了机会。今天宋家老太太寿宴，我就琢磨着你肯定会在场，果然！”

    “陈总，好久不见……”碰到圈内熟人，秦拙朴无奈寒暄。

    “秦总真是越活越年轻，羡慕你啊，你这是怎么保养的？谁知道我就比你大七八岁而已，真是不能比。怪不得网上那些年轻人各个都只喜欢你，哈哈，还嚷嚷着要你做老公。”

    秦拙朴面不改色：“日常健身而已。网上都是随口一。不知陈总找我有什么事？”

    陈总恍然大悟，忙指着身旁的年轻女孩介绍道：“这是我侄外甥女陆颖，刚从影视学院毕业，正在演艺圈拼。”

    “秦总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陆颖笑盈盈伸出手，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确实挺有灵气，做演员够可以。

    秦拙朴一顿，这名字真是……

    连陆英都抬头多看了女孩几眼，心里嘀咕，她是叫陆英？还是陆颖？不知道是哪个字。

    秦拙朴客气地握了握。

    陈总笑道，“前阵子很火的那部电影《青春秀》，陆颖就是女主角。这不是我听秦总和高总共同投资了一部大制作电影《帝王墓》，陆颖很喜欢那部原主，研究了几十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让她去试试？”

    秦拙朴蹙眉摇头：“那个项目我只投资了一部分钱，其实算借给高总的，项目任何方面的细节我都不参与。纯属友情相助，我和高总之间常来常往，这事你最好去找他，他才是投资商，专业制片人。”

    陈总叹气：“我当然知道他才是大头，可我跟他没见过几回。只好厚着脸皮来找你。”

    秦拙朴不废话，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陈总直接找他行了，别的不敢保证，给机会去试镜肯定没问题。我还有事，先走了。”

    “……行，谢谢秦总。”

    目送秦拙朴离开，陈总拉下脸，“半天就没松松口，最后还得费劲去试镜，怎么着也该给个面子拿下重要角色，女一做不了女二总该有。叶苏芩就没帮你疏通一下？”

    陆颖不高兴地撅起嘴：“她连介绍都不愿意，还不是要我去试镜，而且还是女四号。”

    “你要演女一号容易，我这就出钱给你投资一部，干啥非要上这什么《帝王墓》。”

    “不行！我就是想要拍这部大片，闹的没意思，这是难得的大制作！里面全是大咖。”

    “那我再想想办法。”陈总好生无奈。

    “嗯嗯。”陆颖盯着秦拙朴远去的背影，咬唇问道：“秦总和他旁边那男的什么关系？”两人穿得像情侣装，而且那男人着实让她惊艳了一把，在遍地美男的娱乐圈，她还没见过比得上这位的，因为隔得很近，她一下分辨出来那是纯天然美男子，一点没化妆。这长相和肤质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让人分分钟化身柠檬精。

    陈总来得晚，了解得并太具体，不以为然道：“当然是不简单的关系，包养还是啥呗，瞅那样子就知道咋回事。”

    “……秦总喜欢男人？”陆颖大吃一惊。

    陈总摇头：“不知道，管他喜欢什么，总不是玩玩而已。”

    “的也是。”

    陆英和崽崽一直在宋家待到晚上都没走，宾客们已经尽数散去，只有他们留了下来。在宋家的餐厅，一家人围坐一桌，八十多岁的姥姥甚至亲自下厨弄了一道‘素鸡’，特意放在陆英和陆崽崽面前让他们品尝：“姥姥已经好多年没下过厨，你们难得过来，我必须要露一手。这道‘素鸡’就是我的拿手好菜，快尝尝，谁都不许抢啊。”

    “谢谢姥姥，您太客气了，赶紧坐下来歇歇。”陆英受宠若惊，颤巍巍的老太太亲自给他做吃的，真是没想到。

    “好吃，太姥姥好厉害。”陆崽崽夸赞。

    “呵呵，喜欢就好。”

    “姥姥今天还真是偏心，我们都是捡来的。”秦拙朴笑着趣道。

    姥姥大笑，“亲不亲不重要，关键是，我活了八十多岁，头一回见到仙男啊！这么好看的人被我碰到了，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他。”

    “哈哈哈……我太奶奶妥妥一个颜控！”宋家的姑娘们直乐呵。

    秦拙朴冲陆英挤眉弄眼，他的陆英，可不就是仙男吗？哦不，是妖男！能偷人心吸人血，还要榨干身体的妖男。

    这一天宾主尽欢，离开姥姥家时，陆英还有点不舍，主要是老太太红着眼眶拉着崽崽舍不得放手的样子实在是……

    “姥姥，您年纪大了，要赶快去睡觉休息。我下次有机会一定带陆英和崽崽再来看望您。”秦拙朴无奈地哄劝老太太，他其实也纳闷，老太太喜欢陆英和崽崽不奇怪，但有点超出意料地在乎？

    “就是啊，下次有机会可以再来，妈，您快别这样。”秦夫人扶着老太太的肩膀劝慰，比秦拙朴还迷惑，自己妈咋那么喜欢陆英和崽崽？

    老太太垂眸，黯然地松开手，长声一叹，“去吧。我等你们下次来玩。”

    “行，姥姥再见。”

    一直回到家里，舒舒服服躺在床上，陆英还在念叨：“你姥姥真的特别好。”

    “嗯，她这叫爱屋及乌。”秦拙朴吹干头发，穿着一身睡袍来到床前，想起姥姥今天的举动，多少有点反常。

    “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仙男’吗？”陆英拍着自己帅气的脸蛋嘚瑟道。

    “哈，妖男还差不多。”

    “你还没姥姥嘴巴甜，哼。”陆英踹他。

    “那么仙男先生，今晚需要我‘献身’吗？”秦拙朴捏着陆英的下巴细细摩挲，含笑的眼神中，跳跃着炙热的火苗。

    “噗……你呢？”陆英利落地嘟起嘴。

    秦拙朴俯身一吻：“乐意为你献身。”

    离别的夜晚总会觉得时间太过短暂，再多的拥抱都不够填补彼此的不舍。第二天一早，秦拙朴不得不送父子俩回家，陆英俩人要上班上学，他自个儿也忙。一早还接到爷爷身边管家的电话，老爷子血压高颈椎痛又犯了，他必须回去瞧瞧。

    观澜市，秦拙朴匆匆回到老宅。

    老爷子已经好转许多，正半靠在床上休息。看到秦拙朴推门进来，他立即挣扎坐起身，“你回了。”

    “爷爷，好点了吗？”秦拙朴忧心上前，才几天没见便感觉爷爷老了一截，岁月不饶人。

    老爷子摆摆头，突然伸手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相片递给秦拙朴。

    正是在姥姥寿宴上的那张一家三口大合影，是他亲自发给爷爷看的，爷爷把照片洗了出来。

    “这是……”秦拙朴拿着相片，眼睛却盯着爷爷。

    老爷子冷哼：“你既然有胆量发给我，就不会怕我看出来。”

    秦拙朴微笑：“看出什么？爷爷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俩。”

    “还在狡辩！”老爷子神情激动，指着照片上的陆崽崽道：“这张脸，这个模样，你敢不是你的种？这要不是你亲生的儿子，我这把老骨头把秦字倒过来写！”

    “……爷爷别激动，当心高血压。”秦拙朴顺顺老爷子的背。

    老爷子喘出几口气，深深呼吸：“你别想糊弄我，快告诉我实话。我不信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当叔叔当上瘾。你要是不也行，哼，我有的是办法去确认，去查明。你放心，我不会骚扰到他们父子俩，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秦拙朴无奈，爷爷只要起了怀疑心，就别想再瞒着他了。反正他也没想永远瞒着老爷子。

    点点头，秦拙朴一字一句清晰告诉老爷子：“是的，崽崽是我亲生儿子，亲子鉴定盖章过的父子关系。所以，他长得很像我，对吧？”

    “！！！”亲口听到确切的答案，老爷子顿时亢奋地差点晕过去，还好秦拙朴有所防备，麻利地拍老爷子的背，又熟稔地给他为了一粒药：“爷爷冷静，冷静！您可别乐极生悲，崽崽以后回来还要靠你撑着。那可是爷爷唯一的重孙子。”

    “咳咳……”老爷子咳出一口气，通体舒泰，红光满面。抚着背面哈哈大笑几声，捏着照片稀罕地盯着猛瞧：“果然果然！这孩子真是我们秦家的血脉，哈哈哈……老天对我不薄！”

    老爷子笑出了眼泪，秦拙朴感慨万千。父亲和奶奶去世后，爷爷心态变了，其实就是变消极了，他人到晚年备受击，总是这就是命运。明明在从前，他是最不信命的人，只信有始有终，持之以恒，人定胜天。

    “怪不得我看到他就喜欢，别提多亲切，多稀罕，这就是血缘牵绊啊。”老爷子不住念叨，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一双眼睛怎么都舍不得移开相片。

    “真是好啊，这是天大的福分！”

    秦拙朴微笑：“秦家一直坚持做慈善，是善有善报。”

    “对，做人要积德。”秦老爷子长呼一口气，“你还没告诉我崽崽这是怎么回事？他和陆英……也很像。”可陆英是个男人，老爷子想不通。

    秦拙朴顿了顿，道：“崽崽是陆英为我生的儿子，我们俩就是孩子的双亲。”

    “这、这……怎么会？”老爷子瞪大眼，随即恍然大悟道：“哦哦，陆英那孩子其实是女娃？女扮男装？”

    “……爷爷！”秦拙朴无奈扶额，“您想哪儿去了，电视剧看多了吧。陆英是货真价实的男孩，只不过……咳，体质比较特殊。”他当然不会告诉爷爷实情，不是都能接受得了异族。倒不是怕爷爷难以接受陆英，是怕他身体受不了刺激。

    老爷子闻言，这下倒是没多惊讶，只是叹气：“这样……这孩子真不容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身体特殊反而比较容易接受。

    “这么算来……他当初独自离开时，就已经有了崽崽？”老爷子提着心问。

    秦拙朴闷闷点头，声音有点扭曲道：“嗯，他是回到山里才发现……后来崽崽出生，全靠他一个人抚养长大。没有家人帮忙，也没钱没房子，带孩子租在一个不到十五平方的黑屋子里……他没学历找不到好工作，一个人三份杂工供崽崽读书……做过搬运，服务员，快递，外卖……我找到他时，他还每天凌三四点出去扫大街……当时，我还不知道崽崽是我亲儿子。”

    老爷子静静听完，早就控制不住红了眼睛，双手握拳不住颤抖，一时间，半个字都不出来，只觉得一股倒灌的酸意堵塞在喉咙口，难受至极。

    “爷爷！”发现爷爷不对，秦拙朴立刻给他拍胸口，按铃叫来了医生。

    家庭医生随时待命，冲进来后飞快舒缓秦老爷子。

    秦拙朴着急，却帮不上忙，只能守候在一旁。他有点后悔告诉爷爷太多，可是又控制不住想要爷爷知道，他们这些年的错。

    这一次，秦老爷子是真的病了，在家待了一天就送去了大医院住院治疗。

    秦拙朴没可能寸步不离守着老爷子，秦夫人得到消息后立刻赶回来。

    老爷子苏醒后，情绪很不好。只要一想到陆英和孩子那些年受的苦，他的情绪就好不起来。他秦家的血脉，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儿媳妇每年大把大把的钱捐助给全世界各地毫不相识的儿童，助力那些可怜的孩子度过难关，这是行善积德，他一直也很支持。

    然而，她独独漏掉了自己的亲孙子！

    是她亲手把孩子推离了秦家的保护圈。好好的孩子，在大山里出生，靠着陆英去给人搬砖才能喝的起奶粉用得起尿片！穿别人给的旧衣服，玩几块钱一个的劣质玩具！一颗樱桃，还得爷俩个分！

    秦老爷子一想起来就要吐血三升！心里那个怒火怎么都熄不了。

    当秦夫人匆匆赶到医院时，对上的就是秦老爷子隐忍扭曲的难看脸色。

    “爸……你怎么了？”

    秦老爷子把眼睛一闭，不想话。

    “……”

    秦夫人不明所以：“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爷子背对着儿媳妇，痛哼道：“我想见我重孙子，想见我孙媳妇……见不着，我头疼，胸口疼，血压高，血糖高，心脏疼，浑身难受……活不了几天了。”

    “……”

    秦夫人呆若木鸡，手足无措。

    这是要逼她去请陆英和孩子回来？

    可是……陆英先前已经跟她好了各自为安，眼不见为净……

    “爸……我之前去过，陆英不想过来，他觉得彩凤城好。”

    老爷子翻身，怒视呵斥：“你那么对人，他当然觉得彩凤城好！我就问你，你有没有跟人声道歉有没有好好的句对不起，你了吗？”

    “……”秦夫人沉默。

    老爷子失望叹息：“亲家母处处维护陆英，你怎么就不懂？她为了自己外孙，可以欣然接受陆英父子。你身为拙朴的妈妈，到底有没有站在他的角度想过他的终生幸福？陆英是拙朴的媳妇，你有没有尊重过他？”

    “是他自己不想来秦家……”

    “算了算了，我以后也管不着你们了，你随便吧……哎。”秦老爷子不想和儿媳妇争得三高飙升，倒是真感到累了。他完全可以靠长辈的身份威逼儿媳妇去给陆英道歉，但那样只会结仇。他总算理解孙儿为什么跟他妈难以沟通的憋屈了。明知道症结在自己母亲那里，但拙朴从来不对母亲要对陆英怎么样怎么样，因为他很清楚，越越错。

    秦夫人看着睡着的老爷子，坐立难安。忽然，她瞥到老爷子枕头边一角，抽出来一看，竟是儿子和陆英他们的全家福……

    秦夫人心情复杂至极，老爷子连生病住院了都要带着相片在床前，可见他是真的很想见陆英和孩子。

    公公喜欢陆英一家，母亲娘家人们也喜欢陆英，整个大家庭，只有她成了一颗刺人的钉子。就因为她这颗钉子，陆英宁愿蜗居工也不愿来秦家。

    半下午的烘焙店里，陆英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时不时看看时间表，儿子下午三点五十就放学，这会儿应该快到了。金大初去接他，陆英很省心。

    不一会儿，金大初果然带着陆崽崽进入店内。

    只是平时兴冲冲地陆崽崽今天红着眼睛，校服也很脏乱狼狈，鼻子一抽一抽，委屈又倔强地看着爸爸。

    “怎么回事？”陆英忙上前问。

    金大初叹气：“他在学校跟人发生了冲突，具体的你还要问他。学校里我不能进去，没想到学会这么乱。”

    陆崽崽见了爸爸哪还隐瞒，抽噎道：“我今天一放学就乖乖出教室去排队，结果六年级好几个大哥哥突然来找我，要我借钱给他们花。我没钱，他们不信，非要收我的口袋，把我的二十块零花钱抢走了还以后天天要我上交零花钱。我气不过，拿书包砸他们，他们还手，然后就了起来……校长跑来后，我们就没了。”

    “六年级就tm知道抢劫了？”陆英听完气炸，忍不住爆粗：“这是什么鬼学生！校长怎么？那帮混混敢抢你钱还对你动手，我明天就去学校找他们算账！”

    陆崽崽声道：“我把他们都哭了，校长送他们去了医院。”

    “……”

    陆英憋了半天，没忍住背着孩子偷偷笑了，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