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早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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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朦胧,竹影风动。

    少监府的上房中,子夜时分还掌着灯,烛芯因为许久无人来剪,此时正在空中扑闪着发出微弱的光,不时有几只飞虫聚在火焰旁,因为翅膀被烛火烧过而发出“刺刺”的声音。

    桓修玉就在一片寂静中坐着。

    他拿起一个酒壶,猛地往口里罐去,“阿玦,他死了,你可觉得解恨?”

    面色酡红,一双黑曜石般双眸却朦胧似有潋滟的水光。

    “唉。”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仰头罐了一口,对着面前的一把紫玉箫喃喃道:“今天我才知道他死了,其实我没想要他死的这么快,我还想再折磨他呢,你是被他折磨死的,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掉,他该受你受过的苦,知道什么叫做孤寂而死的滋味。”

    “阿玦,我现在终于有能力来报答你了,可是可是你又在哪里呢?”

    “放,大哥。”

    桓修延忽然推门进来。

    他掩好门,慢慢走到桓修玉面前,夺下他中的酒壶。

    桓修玉对他这个冰冷冷的称呼不是很满意,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把酒给我!”

    桓修延却坐下,“阿兄,韩宿襄已经死了,袁姐姐的仇你也报了,你究竟还想怎么做?”

    桓修玉的眼睛逐渐清明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适才对阿才,要他监视着宁国夫人和崔侍郎,韩宿襄已死,你为何还要对宁国夫人和崔侍郎不利?”

    “这件事和你无关。”桓修玉面无表情,看起来并不想解释。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离开长安”桓修延声音忽的低下来,“阿爷阿娘死了那么多年了,我们还从来没有回过老家阿兄,伴君如伴虎,你没有看出来吗,就算是她的亲生儿女,她也从未心慈软过,你为何还要再留在她的身边?!”

    “你偷听我话,我可以不追究此事,桓修玉转头沉声道。可是修延,这是我的事,还不容许你来置喙!”

    “凡世家大族,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阿兄不会不明白,否则当初阿娘阿爹就不会死!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利用与你交好之人为你传递情报,阿才的时候一心只想练舞斫琴,可是却硬生生被你培养成了一个细作!”

    桓修延苦笑起来:“你一直,你只是想为袁姐姐报仇,可是韩宿襄死了,袁姐姐就真的会活过来了吗?袁姐姐的女儿又该怎么办?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韩宿襄生前最疼爱的,就是夕夕,现在韩宿襄和袁姐姐都不在了,你要夕夕以后怎么办,身为丧妇长女,韩重献又没权没势,夕夕以后会过的多么艰难,你又为她想过吗?”

    “我可以养着夕夕,我可以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桓修玉毫不在意。他都打算好了,去求韩鸿照,将夕夕养在自己身边,就他可怜夕夕,韩鸿照如今脑子因为那个药糊涂了,怎么可能驳回他?

    桓修延不言不语,冷冷的看着桓修玉。

    夕夕根本就不喜欢自己,每次自己抱着她,她都会哭。

    桓修玉忽然想起来。

    “你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袁姐姐,可是阿兄,当初你又为何非要端王殿下的女儿来为我们的弟弟冥婚?”桓修延语气讥讽:“你早就变了,你只是拿袁姐姐当做借口而已,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你变得毫无人性,那么可怜的女孩儿,你竟然都可以有这种想法”

    “宁国夫人从来都没有招惹过你,我听她甚至在圣上面前为你好话,你却还想要对他们一家人不轨,你到底想做什么啊,阿兄?”

    “你完了吗?”桓修玉嘴角浮上一层笑意,好似根本不介意弟弟的任何话,也不做解释:“我早就过了,我想要做什么,没有人可以拦得住我,我要报仇,我要权利,我要荣华富贵,就算是不择段,我要全部得到!”

    “——来人,把二郎君给我请回去。”

    他淡笑着吩咐,眼中却尽是狠辣无情。

    直到桓修延不满的声音愈发的远,他才启唇慢慢念出四个字来。

    “挡、我、者、死!”

    “咳咳!”

    公主府中,元香正在榻边侍药。

    榻上躺着一个面如金纸的男人,他容颜憔悴,眼窝深凹,颌骨因为太瘦而高高的耸起,干裂的唇瓣不时的翕动着,似是想什么。

    “你想什么?”元香放下中的药碗,温柔一笑。

    “你你”男人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却发现周围的婢女眼观鼻鼻观心的无视他,目光中不由得有了哀求,“救救我!救救我公主”

    元香指了指案几上的药碗,“喝了药,你才能好啊!”

    语气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徐晋的身子颤抖起来,他看着案几上的那碗黑乎乎的药汤,想起几个月前公主还要和他一起用膳,他喜欢吃栗子糕,公主给他做了好多

    他一直恨元香,恨她总是纵容自己的美色而去勾引男人,所以在给她的花茶和糕点中下了毒,可那只是最无足轻重的毒药,元香发现之后却没有告诉他,反而在在后的栗子糕中下毒,他竟然还天真以为元香转性了,她不再重视高子澜,也再也没有和他私下见过面他以为,她真的喜欢自己!

    他的慢慢的伸到案几上,艰难之下满头大汗,就在指头将要够到那碗药汤的时候,元香却忽然将他端起来,悉数倒在了徐晋的头上。

    药汤还是热的,温热苦腥的液体一撒在身上,刺鼻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而徐晋,也从这味道中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都停药了,为何她还要置他于死地!?

    元香看着徐晋憎恨的目光,慢慢的靠在了榻的隐囊上。

    “驸马,你放心,虽然你是死有余辜,但你的父母还是会像生前疼爱你。”元香道。

    徐晋觉得眼皮愈来愈重,他不知道元香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昏死过去之前还在悲愤的想,不会的,他堂堂中书令的儿子,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死了,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娘娘子。”素云心翼翼的问道:“要将驸马送回去吗?”驸马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轻易的病死了,如果送回去岂不是要气死徐守业?!

    然而,素云和绿意却不敢多什么。

    元香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徐晋。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嘴巴是歪的,可能也很生气,以为自己真的要杀死他。

    她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赶紧送回去,要不天就阴了。”

    她可不想留着他在公主府过夜。

    绿意和素云对视一眼,忙点头应是。

    几个厮将身上盖着锦被的徐晋抬到马车上时,高子澜已经匆匆赶到。

    素云一见是高子澜过来,忙将他偷偷拉到一边去:“公主疯了!你快去劝劝她,要是徐守业知道驸马死的真相,一定会和圣上翻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