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柳侠已经站在了他的寝室里,看着西南角那张床下铺栏杆上贴着的‘柳侠’两个字,他好像一下踏实了。
学校的广阔美丽和报到的顺利过程都出乎柳侠的意料,高年级同学热情的带他们办完了所有的手续,整个过程不到一个时,比荣泽高中入学简单多了,但三个人却都全身湿透。
柳侠想,只不过比原城往南五六百公里,怎么热的这么难受?
话咬舌尖的学长把他们领到219寝室的时候,柳侠还没从震惊中完全反应过来。
他知道上大学是国家包吃包住的,但一个月三十多斤粮票,还有三十元菜票,这也太多了,谁能一个月花那么多钱吃菜啊!
“仄就四你们的寝四,g上都有名字,按名字俎就括以啦,那边的柜子,也是一人一过,你来的早,括以自己先挑一过活似的……”
学长终于把话完了,柳侠从这一刻下决心,一定要好普通话,他只是听学长话腮帮子都发酸。
一个寝室四张上下铺,只贴了七个名字,柳侠以为另一个可能是没粘牢掉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他上铺贴的是张福生;对面上铺是云健,下铺毛建勇;
脚头那张上铺没人,下铺沙永和;
沙永和对面,上铺詹伟,下铺黑德清。
柳川在那张空铺上发现一条旧毛巾:“幺儿,猫儿,咱去卫生间,您俩先洗洗脸,我把你的床擦一下。”
厕所和水房是荣泽高中不能比的,白瓷片贴了一米多高,便池过两分钟就会自动冲水;水房有二十多个水龙头,墙上和水池也都贴了白瓷片。
他们刚把床铺好,屋里一下进来好几个人。
柳侠看他们关注的床铺。
高大壮实、看上去比柳川年龄还要大的男生应该是张福生,红脸蛋的娃娃脸是沙永和。
和张福生一起的中年男人问柳川:“是您给俺的床给擦干净的?”
柳川笑笑:“没事干,就随手擦了。”
那人一口比较重的口音让柳侠觉得很亲切:“这是俺表弟张福生,俺是东海的,您是哪里人?”
“中原的,”柳川爽朗一笑,用流利的普通话对张福生:“以后你和我弟弟就是同窗又同铺的同学了,他年龄,麻烦以后多照顾他啊!”
张福生看着柳侠点点头,他表哥:“放心吧,他一看就,俺福生可懂事,啥都会干,脾气也好,以后他们肯定能处的好。”
沙永和和他的家人用微笑表达了他们的感谢之意,俩人边铺床边话,柳侠他们一个字也没听懂。
猫儿晚上在火车上睡够了,现在情绪高涨。
柳侠觉得他好不容易受那么大罪跟着自己来到这里,不能就窝在寝室里,就提议上街看看。
柳川正有这个算,他只是怕柳侠和猫儿受不了江城闷热潮湿的天气,才没提出来。
一出寝室楼大门柳侠就后悔了,今天是阴天,连个太阳都没有,人却不敢动,一动一身汗。
柳川当兵七年,部队所在地是亚热带丛林气候,他又是侦察兵,训练艰苦,江城这点闷热对他根本不是问题,他先给柳侠和猫儿一人买了一瓶冰镇汽水喝着,然后把猫儿放自己肩膀上,大步流星往外走。
三人从商场回来的时候,张福生和沙永和他们都不在,柳川把买的各种生活用品归置到位。
柳侠躺尸一般在床上喘气,猫儿坐在他身边美滋滋的抱着他今天的第五瓶冰镇汽水喝,脸儿上汗也是一个劲儿的淌。
柳侠有气无力的问他:“猫儿,热不热?”
“不热。”猫儿干脆利索的回答。
柳川笑:“十六年了,第一次看见你这德行。”
柳侠带着哭音:“哥,我快热死了,咱家现在也热,可跟这儿不一样啊,这咋浑身难受,气都喘不过来呢?”
柳川拿了毛巾、脸盆出去,很快就又回来了,把柳侠的脸和脖子用清凉的水擦了两遍:“这边到处是水塘,河,长江从市中心穿过,水汽大,温度高,身体里的水分发散不出来,所以你觉得难受;
咱家那边虽然温度高,但空气干燥,身体里的水分能迅速发散出去,感觉就没这么难受,没办法,只能忍着,过段时间适应就好了。”
柳川把刚买的蚊帐拿出来,跪在床上开始收拾:“对了,幺儿,既然到了大学,学着普通话吧,你看您这寝室,刚来了仨人,就有一个人话咱完全听不懂,估计他听咱们话也困难,大家都普通话,方便交流。”
“嗯,我明儿就开始。”
“等明儿干啥,现在就开始跟我吧!”
“嗯……那个……那个……不中,哥,我跟你不出来,感觉可别扭,我一会儿跟他们话的时候再吧,都不认识,好张嘴。”
柳川很快把蚊帐系好了,笑着把柳侠脸上的毛巾拿起来:“呵呵,都这样,以前我当兵时候也是,跟其他人都普通话,一见到老乡就不出来了,你躺会儿,我再去给猫儿洗洗,叫孩儿凉快凉快。”
一共三天报到时间,他们是第一天就到的,入学手续和生活必需品都办好了,没别的事,柳侠和猫儿都热的不愿意吃饭,就一直在寝室躺着。
到五点多,柳川觉得没那么热了,就带他俩在外面店吃了江城名吃热干面,出来后直奔长江大桥。
柳侠和柳川牵着猫儿的手,走在夏日夕阳余晖中的大桥上。
日记本画页里美丽的大桥,在现实里有点灰,有点苍白;桥下的江水不是碧蓝澄澈和蓝天交相辉映,而是土黄浑浊,但大桥和滚滚江水融合在一起,也足够雄伟震撼。
身边来来往往的汽车带起一阵阵炙热的风和灰尘,让被汗水湿透的三个人不但热,还浑身黏腻,他们已经在上面走了两个来回了,猫儿却依然兴致不减。
他看着江面上冒着黑烟过往的船只,乌黑的眼睛里散发出强烈的好奇:“叔,三叔,那船,他们叫咱坐不叫?”
柳川:“下面有专门来回让人坐的船,你要是待见,咱现在就去坐。”
猫儿立马跳起来:“我待见,我可想坐船。”
柳侠担心的:“你晕车刚好一点,人家坐船晕的更厉害。”
柳川:“没事,这种轮渡很平稳,时间也短,就来回穿过江面,最多十来分钟。”
他们走下桥的时候,桥头照相的人热情的招揽着生意。
柳侠看着人家挂出来做样品的照片有点心动,他想让猫儿在心心念念这么多天的地方留张影。
三个人先合照了一张,柳侠又牵着猫儿的手照了一张,最后他让猫儿自己单独照的时候,猫儿不干:“我不待见独个儿照,叔抱着我照。”
于是,柳侠又抱着猫儿照了一张。
轮渡完全颠覆了柳侠对船的认知。
他看着车推肩扛的人群涌上那硕大破旧脏乎乎的大铁船,完全没有想象中站在船舷,清风吹动衣袂,船上的人迎风吟唱的诗意感觉,怎么和望宁大街过年时赶大集一样哩?
可猫儿却兴奋极了,他扒着船舷的栏杆,看江水在脚下那么近的地方滚滚流淌,虽然没有画上的漂亮,但却也宽广悠长,气势壮观,江风阵阵,带来一丝难得的清凉。
猫儿不好意思发出欢呼,只用亮晶晶的眼神不停的看看江水再看看柳侠来表达他的快乐。
这样,他们就反复过了五次江,一直到猫儿自愿下船为止。
柳侠看着猫儿那么高兴的样子,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色其实真的也蛮漂亮,即便他热的浑身难受,为了猫儿这一刻的开心,他也觉得很值得。
他们回到学校时,天已经黑了。
晚饭他们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柳川想看看学校的设施和食堂的价格。
他感觉很不错,一份排骨三毛钱,荤菜基本都是这个价;素菜都是一毛五,花样很多,量也很足。
柳川心里有了数,以后每月给柳侠寄十块钱就差不多够了,有特殊的事情再。
柳侠的想法却是:一个月最多吃十块钱的菜,其他的都卖成现钱,十块每月寄回家,剩下的攒着给猫儿买衣裳买奶粉,攒多了给家里买件实用的东西。
晚饭后,三个人被蚊子给闹腾的没办法了。
到处都是蚊子,猫儿可能是因为人,感觉不像成年人那么灵敏准确,蚊子咬的时候不知道,头上一会儿就起了好几个包。
柳侠的脖子上也被咬了好几下,他能忍,可是看着猫儿那么个脑袋给咬成那样,他心疼的很。
他们放弃了逛街的算,柳侠给猫儿买了一根一毛钱的冰棍,看着猫儿吃的高兴,他心里才多少好受点。
三个人躲在蚊帐里坐着了大概十来分钟话,张福生和沙永和回来了,他们外面通知可以到大礼堂看电影。
柳侠和猫儿都没有看过电影,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激动起来。
柳川一看他们两个兴奋的样子,二话不就陪了他们出来。
校园很大,参天古木和老旧的楼房都透出厚重的历史感,但却不让人觉得腐朽沉闷,穿梭在各处的青春的身影让校园看起来活力十足。
他们进来的时候,电影刚好开始,柳侠看到了《罗马假日》四个字,然后的一个多时,他都被那些和他已有认知中截然不同的景色和人物吸引着。
猫儿也对屏幕上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猫儿的侧重点是:“叔,那个女的为啥头发都白了?她还没有老哩呀?”
“叔,这上头的房子咋恁大哩?”
“叔,那男的衣裳咋恁长都不缝扣子哩?他穿着不冷吗?”
……
柳侠轻声的一一给猫儿解答:“那是外国人,他们的皮肤是纯白的,头发是黄色,从就那样,不是老了。”
“他们那里是欧洲,罗马是意大利的一个城市,意大利是外国,那里的人喜欢用石头盖房子,也喜欢把房子盖的很高,因为他们的个儿比较高。”
“他穿哩那个衣裳叫西装,跟咱这儿哩衣裳不一样,都是上半截没扣子。”
……
回到寝室,看了电影的几个人都很兴奋,坐在蚊帐里聊天。
张福生话和柳侠他们差不多。
而原本话一句也听不懂的沙永和和他们话倒是基本正常,完全听得懂柳川的普通话,这让柳侠他们都觉得有点奇怪,但彼此不熟悉,也没有多问,只知道他是宁夏的,还是少数民族,回族。
聊到不知什么时候,猫儿先睡着了,三个人就在一张床上挤着睡了一宿。
早上起来,三人一起去吃了早饭,柳川他去火车站买返程的车票,回来后再带着猫儿去看看仙鹤楼和江城其他几个著名景点。
柳侠虽然热的要死,但他想多和柳川呆一会儿,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起,先去火车站。
柳川花了一个多时才买好了车票,猫儿这个工夫吃了六根冰棍。
柳川过来把车票给柳侠看,柳侠看了一愣:是明天中午十二点多的车票,但,是江城到春城的。
柳川:“我两个最好的战友在春城陆军学院进修,他们一直来信让我过去,我抽不出时间。
这次出来,我们领导了多给我几天假,我正好过去和他们聚聚,而且猫儿也这么喜欢坐火车,正好陪着我去。
江城到春城,可比原城到江城远多了,一个人坐火车太无聊了,猫儿,想不想陪三叔坐火车?”
猫儿黑黝黝的眼睛看看柳川又看看柳侠:“叔去不去?”
柳侠对他:“叔要开始上学了,猫儿得跟着三叔回去,先陪三叔去春城,能坐一整天的火车,然后再回家,能坐两天的火车,可美,能看可多地方,猫儿跟三叔去,中不中?”
猫儿听得出,柳侠不会和他们一起去,马上就有点蔫,但还是点了点头:“嗯,那叔你今儿黑还搂着我睡。”
柳侠心里难受的不行:“嗯,那当然,叔搂俺猫儿一整黑。”
仙鹤楼不是想象中芳草凄凄江水东逝之间一个遗世独立的寂寞楼阁,它伫立在繁华之地,热闹嘈杂和原城的商场差不多。
但猫儿老远看到琉璃飞檐的模样,居然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神仙住的屋儿’,急不可待的拉着柳侠跑了起来。
外看三层檐、内里九重天的高楼,他不让柳侠抱,只让他一直牵着手,自己蹦着跳着一直上到最高处,欢实的跟只老虎一样。
柳侠直到站在顶层看长江浩浩荡荡的气势,才找到了点“日暮乡关远,长江天际流”的感觉。
柳侠原本还担心没有什么神仙会让猫儿失望。
可猫儿根本没纠结那些,他喜欢这里的任何东西,每一件摆在玻璃柜台的工艺品都让他欢喜不已,但两个叔叔要给他买的时候他却不肯要。
“我就是待见看,没想要。”猫儿很认真的对柳侠。
每一个不同方向看到的风景都让猫儿雀跃,他们一起照了好几张相,对照相,猫儿一点也不抗拒。
柳侠看着猫儿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如此无所顾忌的表达欢喜的样子,想到猫儿回到家后可能的境况,他真想就这样让猫儿永远留下来。
从仙鹤楼出来,又带着猫儿玩乐好几个地方,一直到天快黑才回来。
毛建勇和黑德清也已经到了,毛建勇的身高让柳侠瞬间找回了自信。
瘦的毛建勇最多不超过一米六五,白白净净,行头特别好,带着两个大皮箱,直接在商场买了台电风扇带来,发现寝室没有插座后正在一个人生闷气。
黑德清是个比柳川稍微矮一点的俊朗男生,健康的肤色,着别扭的普通话,应该是和柳侠一样,因为怕别人听不懂硬着头皮的。
柳侠用普通话和他们招呼,自己别扭的都有点脸红,但其他几个人反应很平静,这让柳侠有了信心。
三人冲洗了一下,柳川把路上买的一个西瓜开,留下半个,其他半个让张福生几个人分着吃,几个人都不肯,柳川也没再坚持。
猫儿坐在蚊帐里,就着柳侠的手,用勺子挖西瓜吃,瓜不大,直接分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很方便。
猫儿吃的很起劲,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刚听到柳侠不和他们一起坐火车的时候很难过,但柳侠带着他高高兴兴玩了一天,这件事就被他暂时忘了。
柳侠却心里一直难受,他不想猫儿因为离开一直不开心,又害怕猫儿回去后就把自己给忘了。
半年啊!
孙嫦娥曾孩儿都忘性大,对的再好的亲人,只要分开时间长了,都会生分,会忘记,要不怎么有远亲不如近邻的话。
柳侠拧着猫儿的脸:“猫儿,叔过年时候回家,你到时候不会把叔给忘了吧!”
猫儿下巴上流着西瓜汁,奇怪的看着他:“我天天都恁想叔,咋会忘啊?”
柳侠给他擦了一把下巴,高兴的在他脸蛋上亲一口:“嗯,这还差不多,不许把叔忘了,我回家你要是敢不认识我,屁股成八瓣。”
晚上,他们又一起看了场《野鹅敢死队》。
猫儿这次居然差不多看懂了剧情,彼得、军士长、军医死的时候,猫儿紧紧抱着柳侠的胳膊,等看到雷弗中弹无法爬上飞机,猫儿哭得满脸是泪。
柳侠也被剧情吸引,忘了这只是电影,所以也不知道用‘这些都是假的’这种话来安慰猫儿,以至于猫儿回到寝室还在难受,路上柳川给他买了冰镇汽水也没能让他高兴起来。
睡觉时猫儿一直抱着柳侠:“叔不会死,叔你别死。”
柳侠不停的拍着他安抚:“刚才那都是电影,是骗人哩,其实那些人现在都活着呢!叔得陪着俺猫儿一辈子哩,咋会死呢!”
可猫儿想不明白那些明明死掉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他第一次感受死亡,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非常恐惧,所以连睡梦里都在抽噎:“叔不会死。”
柳侠抱着他,不时用下巴不蹭蹭他的脸安抚他
等猫儿睡熟后,柳川把一个手绢包放在柳侠手里:“这是我给你放衣裳时发现的,肯定是咱叔偷偷放进来哩,五十块。”
柳侠接过手绢包,却没开,看着柳川。
柳川轻轻:“孩儿,这钱你得拿着,要不咱叔该难受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咱叔不用了,就是二哥,他也知道你对猫儿的好,可他开始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钻了牛角尖,现在时间长了,即便心里觉得亏欠了猫儿,他也不知道该咋下这个台阶了,猫儿也已经和他彻底生分了。”
柳侠:“我知道咱叔也可心疼猫儿,我以后会孝顺咱叔,猫儿长大了我也会教猫儿孝顺他,可这钱……哥,我知道,那天四哥回来刘冬菊要五倍哩翻箱钱,咱叔怕咱伯再要你跟五哥哩钱,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去玉芝姐家借钱了。
哥,咱家以前最难哩时候咱伯也不许去咱俩姐家借钱,也不叫咱姐他们拿钱贴娘家,怕婆家因此看不起她们。
这回咱叔跟咱伯难为成这样,我以后也有钱了,还拿咱叔哩钱干啥?
咱叔这些天发愁哩一句话都不,头发都快白完了,你把这钱拿回去,搁咱家能办可多事,叫咱伯他们少作点难。”
柳川把钱按在他手里:“这钱你拿着吧,我本来也给你准备了五十块钱,就不给你了,我回去找机会给咱叔用,中吧?至于家里的事,有俺这么些大人,现在还用不着你操心。
幺儿,你这个年龄正是长个儿哩时候,你的生活补助啥也别想,就把它吃光,以后你有了工作,挣钱的时候长着哩,长身体可就只有这几年,你要是光图省钱不吃点肉,以后可真长不高。”
柳侠看着手里的包:“三哥,你都二十五了。”
柳川揉了揉他的头:“没事孩儿,大城市二十七八结婚再正常不过,我心里有数,你好好学习,猫儿你别操心,我不能天天在家,不啥大话,就凭咱伯咱妈咱大哥,谁会待孩儿不好?”
柳侠看着猫儿睡着后安详的脸,泪忽然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舍不得孩儿,我就光想叫他跟着我。“
第二天起床,猫儿已经意识到他和柳川要走了,所以情绪低落,一直让柳侠抱着,看着柳侠的脸,有时候会忽然搂着柳侠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里,一动不动老半天。
当柳川和猫儿坐上火车的时候,柳侠拼命的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的泪流下来,却没有成功。
猫儿大哭起来,伸着手给柳侠擦泪:“叔别哭,叔咱回家吧!”
柳川也红了眼圈,他自己当兵多艰苦都没有流过泪,可把弟弟一个人放在这里,他觉得心给掏去了一样,而且柳侠在他那些年轻的同学中,看起来也依然是个孩子,在荣泽,在自己身边,柳川没这种感觉,可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柳侠看起来那么弱无助。
柳侠交待猫儿回家要坚持每天喝奶,又交待他上学路上不要贪玩,走路不要靠着坡沿,要是有人欺负他就告诉大伯。
猫儿哭的撕心裂肺。
柳川对猫儿:“孩儿,给叔再见;幺儿,记住,这里不是咱家,有不称心的地方多忍忍,别轻易跟人动手架。”
猫儿大哭着:“叔,啊呜呜……我光想你啊,叔……三叔,别给叔独个儿撇这儿呀……叔,你独个儿搁这儿咋弄哩,咱回家吧……”
最后一点绿色从柳侠眼前消失,光鲜亮丽的江城在他的眼里失去了漂亮的色彩,看起来灰白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