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五年之约
晓慧高考结束回家的第二天，柳侠和猫儿动身回京都。
雲和雷计划中浩浩荡荡的送行大军没能成行，让柳长青给否决了，原因很简单，七八个人来回好几百的路费，这个钱给猫儿带在身上比花在路上更合适。
家里人虽然都非常想去京都送猫儿，但他们也都觉得柳长青的话有道理，千里万里的，他们就是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猫儿带着，也还是觉得不踏实。
猫儿看着一直黏在他身边的莘和俩阎王，心里十分内疚。
实际上，是他偷偷跟柳长青，不想让家里人去京都给他送行：他离开前家里越热闹开心，他走后柳侠就越孤单难受，猫儿简直不能想象他走了后柳侠一个人呆在京都大院子里的情形。
莘反过来安慰猫儿：“哥哥，没事，等你回来哩时候咱家肯定能再挣可多钱，到时候俺都去京都接你。”
雷有点忐忑地问一句：“哥哥，要是美国可美，你不会就不回来了吧？”
他看过柳川拿回来的杂志，里边有可多出国前信誓旦旦、出国后变陈世美的故事。
雲拍了雷一下，眉毛挑得老高：“哎，美国再美，还能比咱家美？你是不是柳岸哥？”他转向猫儿，眼睛里满是期待。
其实他也有点担心。
猫儿看了眼远处，凤戏河边，秀梅、晓慧和玉芳在洗衣裳，妯娌仨边洗边，不时发出叽叽呱呱的笑声。
他又看了看院子里，大柿树下，一大堆刚剪下的柳枝，柳长春和柳茂相对而坐，挑选着粗细长短都相近的柳枝在刮；
孙嫦娥头上顶着个花毛巾坐在矮石墙上，柳长青带着老花镜坐在她脚边，抱着她的左脚在心翼翼地给她刮脚垫。
孙嫦娥年轻时就长了个脚垫，各种办法都试了也没能治好，半个月左右就得刮一次，要不就嘶嘶地疼，脚不敢沾地，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柳长青给她刮，柳长青眼睛花了后，柳魁和秀梅也试过想接过这个活儿，可俩人对着那的硬茧子，横竖无从下手，最后还是得柳长青来。
大栎树下。
柳侠和柳葳抵着头在悄悄话，俩人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可疑；
柳川脖子里围了件柳魁的旧布衫，舒服地坐在个柳条圈椅里，手里举着本理发店里才有的发型画册；
柳魁一手木梳、一手锃亮的专业理发剪刀站在柳川身后，看一眼画册，再对着柳川的头比划比划；
柳钰坐在他俩旁边，边砸杏核边聊天：“三哥，我看画上那些男哩烫发也怪好看咧，你，要是咱也烫个叨树毛（啄木鸟）发型，俺大伯会修理咱不会？”
柳川：“折腿倒不会，剃个光头是肯定哩。”
柳萌萌嘴里含着跟棒棒糖，趴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写作业。
在这件事上，姑娘和俩阎王不到屎憋屁股不挖茅坑的作风相反，她总是一口气把作业都完成，然后痛痛快快地玩。
柳萌萌身边，柳若虹坐在大木盆里，手里拿着个会喷水的黄鸭，自得其乐地转着圈唱着歌在洗澡，被喷得顺着脑袋乱滴水的柳猪屁颠屁颠地跟着柳若虹在转圈。
猫儿：“嗯，美国肯定没咱家美，哪儿都没咱家美。”
雷放心了：“嘿嘿，那哥哥你早点回来哦。”
翌日清，柳侠和猫儿回到了京都。
顺着人流往外走，远远看到出站口一个写着“七儿和猫儿”的大牌子，俩人都挺惊奇，柳凌和怀琛从没玩过这种花样，等再走近一点，看清楚了牌子下笑得满脸大白牙的人和他旁边一脸无奈的柳凌，柳侠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假六哥，詹伟。”
七年，长不长短不短，想象中再见面时可能因为时光横亘而起的生疏感并没有发生，三个好朋友抱在一起开怀大笑，笑完了互相指着彼此的脸抱怨时光不公，怎么在对方脸上留下的痕迹就是浅尝辄止，而到了自己脸上就锲而不舍了呢。
猫儿抱着萱，静静地看着柳侠和虑濉⒄参靶δ郑腹耸焙⒆影闼廖藜傻目模路鹂吹搅肆涝诮撬哪昊独值拇笱睿鞘撬辉斡牍摹⒁槐沧佣嘉薹植沟囊藕丁?br/>
柳侠笑着笑着，顺手拉过了猫儿：“来，见过伯伯们。”
猫儿笑：“黑伯伯好，詹伯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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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伟摇头：“我操，只是相差千把里地，老天爷这地域歧视也太严重了。”他指的是身高，猫儿还不满十七，比他高了半个头。
猫儿难得的对伯伯们面慈心软了一回：“詹伯伯您这属于精华型的，伟人特别定制款。”
“是这样吗？”詹伟模仿了一下当代伟人一个标志性的动作：“同志们好！”
众人集体笑：“对，就是这感觉。”
猫儿和虑濉⒄参翱梢运凳巧窠灰丫茫志Ｍǖ缁埃衷诩妇浠跋吕匆丫踩皇抢鲜烊肆耍铣档氖焙螯德清把猫儿拉到他的副驾位上，要和猫儿交流一下长得帅的经验。
虑逡患铱担蛱炱鹆烁龃笤纾形绲降模徽参笆亲蛱彀淼降模鸥Ｉ蜕秤篮兔魈斓剑ㄓ伦罱欢味荚诰┒迹馐?19寝室推迟了两年的五年之约。
虑謇吹某怂患胰冢褂刑玫芎谠魄澹簿褪橇侥昵氨愦蛩憧季俅笱У哪歉觯衲旮詹渭油旮呖迹劈德清出来游玩放松，顺便看虑逍侣虻谋鹗妥约旱拇笱А嵝抛约阂欢ǹ嫉蒙稀?br/>
詹伟则只有一个人，他妻子卢明霞单位忙，请不下假，女儿詹君妍还没断奶。
几个人暂时都住在柳家，所以柳家现在非常热闹。
回到老杨树胡同，老规矩，柳侠和猫儿先去祁清源老先生家。
老先生已经习惯了柳侠每次回来都带大包包的土特产礼物，也不再客气推辞，专心给猫儿诊脉。
虽然知道从祁老先生脸上不可能看出什么，柳侠还是紧张地一直盯着他。
祁老先生两侧脉搏都摸了之后，：“好着呢，药吃不吃都行，你们要是不踏实，走的时候我再给开俩月的带着。”老先生知道猫儿留学的事。
柳侠毫不犹豫地：“您开吧，多开几个月，几年也行。”
猫儿不忍心击柳侠，可不又不行，他嗫嚅地：“叔，出国带药有很多规定，一个月的药恐怕都够呛。”
柳侠还没表态，祁老爷子就麻利地：“那就算了，反正猫儿的病也好了，我开药纯粹是给你这个当叔叔的找个安心。”
柳侠知道这事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但还是控制不住地郁闷。
他其实心里明白，祁老先生不可能为了宽慰他而隐瞒猫儿的情况，可他就是觉得猫儿吃着药的时候心里比较踏实，断了药，好像猫儿就被不上不下地吊在那里，没人管了似的。
萱却十分高兴，抱着猫儿的腿大叫：“哦——，老美老美，俺哥哥好喽——，俺哥哥不用吃药喽——”
猫儿把萱拎起来背着往家跑：“不吃药了不吃药了，省下哩钱都给俺萱买烤鸭吃。”
柳侠看着猫儿矫捷的背影，心里压着的石头有了一点松动：孩儿可能是真哩好了，老天爷，你可保佑俺猫儿是真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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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广同和怀琛招待外地朋友最经常请的就是烤鸭，所以烤鸭店的名片家里有很多，柳凌一到家就电话订了台，然后又通知了在那辉家里献殷勤的毛建勇。
柳侠和猫儿一进大门，就看到了坐在东厢房走廊下的杨柳、黑阳阳和黑云清。
他们俩听柳魁过，虑宓南备竞芷粒婕嗣妫⑾盅盍人窍胂笾械幕挂列鲎右埠芨撸德清站一起非常般配。
不用柳侠和猫儿开口，杨柳就指着他们：“柳侠，柳岸，啊，终于见到传中的大帅哥和神童了。”219一帮兄弟猫儿是神童有两个意思，一是猫儿年纪就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二是猫儿那神出鬼没的作文水平。
饶是柳侠和猫儿脸皮够厚，被第一次见面的年轻女性这么夸也有点脸红。
黑阳阳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漂亮得真跟个公主似的，丫头在家里也是被宠出来的，一点不知道怕生，看到猫儿脚腕上的金镯子就下手去拽：“呀呀呀，这是啥？给我玩玩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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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踢腾脚大叫：“我不我不我不，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
胖虫儿对着黑阳阳翻白眼：“唏！”
萱过来拉着猫儿的手，软软乎乎地开口：“阳阳，这是俺叔给哥哥买的，圈着他不让他生病的，咱不能玩。”
丫头立马消停了，眼巴巴地看着猫儿的金镯子：“哦。”
柳侠揉揉萱的头：“我们萱独家秘方，专治厉害妮儿。”
黑云清笑着：“还真是，我们阳阳在家可厉害呢，谁都管不了。”
柳侠和猫儿坐了一晚上的硬座，浑身都是汗味，见过了虑逡患遥┤俗ソ羰奔涑辶烁鲈琛?br/>
胖虫儿看柳侠和猫儿忙活完了，就过来拉着俩人去看他们在老杨树胡同买的新家，胖虫儿天天惦记着住在柳家，却大部分时间都不能如愿，现在他们家也要搬过来了，家伙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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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京都市正式出台了对外地户籍人员开放京都住房市场的规定，规定在电视上公布的当天，柳凌就给虑宕蛄缁啊?br/>
买房子前总要多看看别人的房子，这几乎是定律了，虑搴脱盍膊焕猓┤俗蛱斓搅司┒贾螅柘却侨ナ⑹谰┗捶孔樱缓笥执强戳肆硗饬礁霰鹗?br/>
知道曾广同一下在老杨树胡同买了好几个院子，虑宥哉饫锊撕闷妫醯茫栽阃纳矸荩敢饣ù蠹矍蚍康牡胤剑隙ú换岵睿德清对老杨树胡同有点动心。
老杨树胡同最初是从东边开始，慢慢向西边发展的，最初的那些家，因为原籍的建筑习惯不同，各家房屋和院子在建造时在细节上也都不尽相同，但总体来，面积、形制、样式都差不多，谭家因为祖上留洋多年的关系，是个例外，但房屋的结构也依然是中国北方房屋的基本样式，只是借鉴了西方庄园的特点，圈了特别宽敞通透的大院子。
而人是有攀比之心的，并且攀比的通常都是身边的人，谭家的东邻居早于谭家建成，没什么好比较的了，西邻居就不同了，王德邻现在的院落虽比不上谭家，却比其他人家宽敞多了，估计这家当初虽然心气很足，但经济上有点力不从心。
王德邻的西邻居，想必当初也是同样的心思，所以，曾广同买的连在一起的三家，院落的大几乎是以匀速递减的，48号比50号稍微窄一些，最宽敞，46号次之，44号基本上已经和其他大多数住户一样了。
46号正在装修，有五六个工人在干活，主要是油漆和院子的地面，这家虽然院子不是最大的，但房子细节上特别讲究，处处都透着精致，大梁和椽子一看就都是好木头，当院还有一棵非常大的老榆树，枝叶繁茂，柳侠他们估计树龄得有二百年左右，曾广同算以后就住这里了。
三个院子看完，胖虫儿：“我最待见48，院子大，夏天老古龙多，您咧？”可能根儿里是中原人的缘故，家伙只在柳家岭呆过大半年，而在离开了一年之后，他的中原话依然的纯正又流利。
詹伟：“我都待见，可我一个也买不起。”
胖虫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你不是大学教授吗？咋会买不起咧？”
詹伟摊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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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大概看出了虑宓男乃迹浅＜峋龅厮担骸岸枷不叮也幌胱≡诶氤翘兜牡胤剑蚁不斗被饶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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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伟扭头问柳侠：“柳老板，给个建议，我是不是应该考虑辞职组个测绘队或去山西挖煤？”
柳侠拍了拍他：“詹教授，咱知识分子的风骨呢？怎么能把铜臭气表现得这么明显？”
詹伟做悲痛欲绝状：“在我为一套顶层两居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住进了庄园，这煤黑子在对着别墅挑肥拣瘦，这种情况下你跟我讲风骨？”
“各有各的好吧，”一直牵着萱安静跟随的柳凌忽然笑着，“你每天能准时下班回家陪父母和爱人孩子，侠那么疼猫儿，却经常一走就是一个月。”
詹伟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也对哈，我昨天才出来，现在就想我女儿想得不行了。”
“所以呢，”虑迮呐恼参暗募缢担澳憔桶残牡蹦愕慕淌冢懈龅苯淌诘呐笥眩揖醯米约旱牧秤姓饷创蟆！彼街皇直然烁霰攘兰蚁丛枧杌勾蟮脑病?br/>
詹伟恶狠狠地给了他一肘子：“天杀的暴发户，滚。”
一群人从44号出来，正好看到一个男孩吃着根冰棍跑过，萱马上要求吃冰棍，黑阳阳也跟着起哄，猫儿二话不就带着仨家伙去买。
柳侠回到家将近二十分钟，猫儿他们几个还没回来，他莫名地觉得心里不踏实，就跑出来找，一出大门就看到胖虫儿坐在门墩儿上晃荡着腿吃冰棍儿，萱和黑阳阳吃着冰棍围着大门东边的一棵银杏树在转圈，嘴里还都念念有词；猫儿站在大门西边的银杏树下，背对着他，正看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离开。
“谁啊孩儿？”柳侠问。
“叔？”猫儿转过身，“是王叔叔啊。”
“哦，你咋没叫他来咱家耍一会儿咧？”一个多月不见，柳侠想到王德邻还挺亲热的。
“绿豆糕。”猫儿跳上台阶，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根冰棍儿递给柳侠，“他有事，一群朋友搁饭店等着他咧，他这两天有空就来咱家耍。”
“哦，”柳侠撕开袋子，先让猫儿咬了一大口，然后自己又咬了一口，转身冲萱和黑阳阳一摆手：“走，回家，准备开路去吃烤鸭。”
几个家伙家伙大叫着：“吃烤鸭啦——”跑回了家。
猫儿往胡同口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使劲挠了两把头，跟在柳侠身后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