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舰炮开始密集地出现在上海周遭，甚至有飞嗡嗡飞过上海的上空。些飞都飞得很低，跟一只银色的大鸟儿似的，甚至都能看见翅膀边上涂的日本军旗。

    一开始，上海街头的民众瞧见飞，都一齐涌到空地上看。有胆大的年轻人就爬到房顶上，对着飞吆喝、咒骂、挥拳头、吐唾沫。

    飞先是对他们不理不睬，后来有一天，忽地从飞上头扔下一个黑乎乎的炸弹，直直地砸了下来。几个年轻人彼时还在房顶上发着呆，那炸弹早就不偏不倚掉到了他们身侧，轰地一声炸开来了，近处的人被炸得一个跟头掀翻在地。p>远处的人只见火光冲天，烟火里血肉横飞。奶妈在街头买香膏，不知轻重，跟着别人到现场去看了。接过回家以后，几天没能做事，只是光呕，嘴里直怕人。

    飞炸弹的厉害从此被上海人领教了。家家户户都开始想着法子来躲避这些炸弹。一开始程家都是在低矮的厢屋里备了几张八仙桌，又备了几床厚棉被，日日拿水浸得湿透，搭在桌上。

    一听飞飞过来，有铜锣敲响的声音，家老老少少都挤进桌底下里。外界都传闻，这湿棉被最能防枪弹，程家人也实在没法子，也只得试一试了。

    钻桌底下，这年轻人还算利索，可是程家老太太最是麻烦，她腰腿都硬了，根本就蹲不下来，没法钻进去。试过一次之后，程老太太就固执地宣布她再也不蹲桌底了，反正她一把年纪，死也死得其索了，倒是一点都不想受这样的罪来。

    程瑞生看着干着急，逸之劝着也不顶用，芷若当然不能白白看着老太太送死。她就想了主意，在桌底下铺一床褥子，飞一来，马上由力大的福贵和林寅一道把老太太不由分地拦腰放倒，抬到被褥上去。

    人倒下来占地方，芷若便岔开两腿在老太太身上趴着。飞一过，芷若就觉得腿都麻了，可是也不好声张，不过暗暗转过头去呲牙，这些自然都被逸之看在了眼里。

    就这样反反复复，一家人互相之间竟配合得十分默契，从听见飞响声到家进桌子底下，前后不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过不了多久，林承艮就匆匆忙忙地跑到程家来了。逸之同他密谈了许久，脸色都发了灰。夜里，逸之对芷若道：“守卫宝山县城的九十八师五八三团第三营姚营长和体官兵六百余人，与日军血战九个昼夜，部以身殉国。宝山沦陷了！”

    芷若一听，登时惊得起了身来，日本人真的打进来了宝山都破了，这进入上海市区也不过是几日的事情。上海本就是平原，易功难守，那些军人还能如何去抵挡这最新式的武器？那也便是万千军人的血肉之躯了。

    逸之对芷若又道：“现下城里头的人都在往外处逃命去了。甬城同乡会的人，早就雇了几艘轮船部南下逃命去了。更不用提其余的沪上大户，这能走的，基本都已经开始走了。”

    芷若抬起眼来，望着逸之：“怎么，你的意思，难道我们都要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