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月池台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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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若那一枪,仿若是一声信号,一下就叫埋伏在周遭的游击队战士们一涌而出。戏园子门前枪声此起彼伏,黑幕下战况激烈。这半空中只有来往的子弹,却没人分得清,究竟谁中了枪,谁没中枪。

    第二天一早,上海的市民在大街上看见了一张新贴出来的公告,内容约莫的是:震旦染厂东家,日本驻上海商会会长程逸之,昨夜被游击队夜袭而亡。震旦染厂所在地的孤儿院将会撤销,改由鹏详染厂接受旧产。

    这个时候,程家的底下伺候的老妈子挤在人堆里看热闹,但凡看到了公告,连带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回了程家同程老太太交代这件事情。

    彼时,程老太太还沉浸在失去程逸珠的哀伤之中,逸之联系不上,这丧礼也不过是草草完毕,就将逸珠给葬入了公墓。

    程老太太里抱着逸珠留下来的女婴,总有些难过是不出来的。她给这孩子取名“宝珠”,意思是这孩子如若珍宝,又加上了她母亲逸珠的“珠”字,到底还算是在这世上留点逸珠的痕迹。

    等到这老婆子赶到了家里,将事情描述一番,程老太太一阵阵的发晕,若不是底下老婆子眼尖看着,恐怕老太太早就昏倒,连带着宝珠也要备摔落在地了。

    底下听差、丫鬟、老妈子,忙脚乱的,有叫医生的,有找药的,简直乱成了一团。连带着底下人请孙彦鸿赶到的时候,老太太早就昏死过去了。孙彦鸿也就往程家老太太胳膊上扎了一针,然后请人不断地唤老太太名。

    老太太这才悠悠地醒了过来,可是这人脸上竟然有股子莫名的笑意。底下人都,怕是老夫人受不了刺激,有点失心疯的苗头出来了。

    入了夜里,程家上下总是一片黑漆漆的,几个胆的丫鬟压根就不敢从程逸之的房前经过。还有人煞有其事地,看到大少爷的鬼魂回来过。这脸上都是血,呼喇的不行样子了。

    过不了多久,上海城里头角角落落传的都是这一件事情。好多人家的大人怕孩子夜里做噩梦,都不让出家门去看什么布告。

    整个讶异惶恐的情绪,就如这些天笼罩着上海的阴云,简直灰蒙蒙、死沉沉的,总是叫人连一点生的念头也想不起来。

    一年后,孙彦鸿走在上海街头,无巧不巧碰上了程家的老太太,在街边中风瘫倒。原来自打日本人贴了那张告示出来,老太太几乎每一日都要来布告牌前坐一坐。

    即便上头通告的内容换了一茬又一茬,她仍旧不去看那字眼,只是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好似这样坐着,就能把她的孙子逸之给等回来。

    好在孙彦鸿背着须臾不肯离身的药箱,从城东的一家人家出诊回来。城门口又戒严了,连带着城里冷冷清清。这些日子每天戒严,据是因为城里的大部队都调到了杭州一带作战,守城的一营官兵怕游击队突袭,干脆关起城门了事。

    孙彦鸿走上石桥,居高临下地看见了程家老太太中风的一幕:程老太太正在对一个石狮子口沫横飞地着什么,仿若那石狮子是活的,还能与人对话沟通似得。

    然后突然,老太太那只停顿在半空不动,张开的嘴巴也不再合拢,然后整个人慢慢地滑下去,滑出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最后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旁路过的行人吓得尖叫起来,两不停地拍打膝盖,活像是走夜路碰上了鬼。那位好心的姐弯腰想去拉程家老太太,哪里拉得动丝毫?只好抬了头,一个劲地大呼叫。

    很快有路人围了上来,有伸翻程老太太眼皮的,有吆喝着回家搬椅子送老太太上医院的,也有自作主张去掐程老太太的虎口和人中的,一时间街边乱哄哄围成一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迷雾围申,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