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A+A-

    言言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白琅是不可杀死的。

    谁能杀死一个梦呢?只有做梦的人。

    现在做梦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言言眨眼化作红叶似的光芒, 足尖轻点,蹁跹消失。

    她离开之后, 无界镜世的扩张更是肆无忌惮。很短的时间内, 整个荆谷都被吞没了, 只有一个地方还保持原样,那就是映碧川。

    似乎有不属于台下的力量守护着那里。

    “也许是台上真神吧。”白琅思索道,“不用管了。”

    反正也出不来,就把他们困在哪儿,过些时日他们内部自然会出现问题。荆谷再团结也不可能一条心, 在无界镜世这样的威势下,总有人会提出归顺。

    等那时候就看虞病怎么处理了。

    白琅重新落到地上, 身侧的折流偷偷观察她,发现她和平常一样。

    他不放心,伸手去摸了一下, 但是没有摸到。

    他和白琅之间有了无法逾越的“距离”。

    就好像一个人站在镜子面前, 虽然伸出了手,却依然无法触到镜像。因为镜像和镜面之间也是有距离的。这个距离在空间中似乎并不存在,但当他伸出手的时候,逻辑上就确实存在了。

    只有镜中人朝镜面伸出手的时候,才能彼此相抵。

    下方, 沈砚师迎上来,双手微抬, 似乎想迎接白琅。

    但他最后还是放下手, 深深叹息。

    “怎么样?”沈砚师问。

    白琅思索道:“她自称是卫道之人。”

    世有变道之人, 自然就有卫道之人。

    镜主作为庇世者,出现了这样严重的问题,天道不会不处理,它自有一种延续的本能。

    在镜主的意志出现偏差后,卫道者便应运而生。

    他们隐于幕后,是观测者也是执行者。多年来,他们观测着世间万象的运动,寻找可能威胁到“道”的变数,然后以卫道者之身将其消灭。

    “假剑主的事情回去再谈,我怀疑四方台上不止一个假的四方神。”

    白琅将万缘司安排妥当。

    大梦与荆谷被封锁在无界镜世内,但是卫道者消失无踪了。她应该不是唯一的“卫道者”,随着变道的进行,以后会涌现越来越多的这种人。

    白琅让沈砚师先回去。

    “你要去化骨狱?”沈砚师问,“那我也一起,不然等你回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没机会详谈。”

    “没事,我很快回。”

    白琅得有点奇怪,不过沈砚师还是按她的意思回去了。

    白琅跟裴素琴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带折流、微生涟、大自在天前往化骨狱。

    沈砚师目送她离开,然后他过了界门一看,发现白琅就在城主府里喝茶。

    “怎么回事?”沈砚师纳闷,他看着府上坐着的白琅,“你不是去化骨狱了吗?”

    白琅放下杯子,弹指转过屏风,后面端坐着红唇雪肤的美丽女子。

    “我还有些事情要。”白琅道。

    *

    白琅一剑刺进栖幽身体里,红线并未能将空洞恢复。

    那个地方仿佛已经被看不见的东西填满了,红线根本无法进入。

    栖幽浑身颤抖着,白琅将她牢牢扶住,撑着她没有倒下。

    “你……你这家伙……”栖幽一张口就吐出红色的线,本来应该是血的东西,被她的权鸩侵蚀后就变成了这样,“我明明……”

    “我知道。”白琅平静道,“明明很爱镜主,可是这种爱让你太痛苦了。”

    栖幽最终还是一点点委顿在地。

    她的裙摆张开,像扇面一般绘着繁复艳丽的花与鸟。每一只、每一朵都有不同,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亲手绣的。

    “我不会甘心的,我不会的……我还有……”

    她的话音越来越低,到了某个不可听闻的时候,又忽然恢复正常。

    “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呢。”

    她从地上抬起头,唇红似血,笑容依旧。

    白琅也对她笑了。

    白言霜看见栖幽身上的伤口正在恢复,但是恢复方式不同以往。以往都是用绣线缝合,而这次好像有人一点点将虚空涂抹了色彩,从表面将她绘制出人形。

    白琅道:“卫道者暗中取代四方神,弑杀镜主。”

    栖幽看着白琅。

    “我知道如何复活他。”白琅把她牵起来,“跟我走吧?”

    白言霜欲言又止,在白琅经过时想要将她拉住,可手伸出去却没能碰到她。

    明明白琅的手就在旁边,他却只能碰到栖幽的袖子。

    他怔了一会儿,正想开口问白琅,却听她道:“琢玉呢?”

    的时候太混乱了,白琅又突然出现,他也没有注意到琢玉的消失。

    “跑得倒挺快……”白琅沉吟了一会儿。估计那家伙听见她“卫道者”,知道假剑主和铸剑人的事情可能瞒不住,所以抢先逃跑了。

    也没有办法强行动手,现在琢玉还是她的祚器……

    “先回去吧。”白琅想到这儿,对白言霜道,“你处理一下伤势,我有事情要。”

    他们离去之后不久,石碑上亮起了光。

    两道人影出现在石碑后,一道是西王金母,另一道清瘦虚弱,面孔藏着黑发之后,有些不太清晰。他衣衫繁复华美,但是没有好好穿戴,只随意搭在肩上,黑发又散乱披落,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有股子颓丧之气。

    “是这里吗……?”那人低声问西王金母,“无数年后的世界。”

    *

    白琅回到城主府,刚坐下把杯子拿起来,就看见沈砚师瞪得跟蛤似的眼睛。

    她弹指转开屏风,屏风后露出刚刚落脚的栖幽。

    可沈砚师的目光还是盯着她:“你……不是?不对啊?你难道没去化骨狱?”

    “去了。”白琅,“我现在就在化骨狱。”

    沈砚师觉得她这个饮鸩过分了,他道:“当初镜主也不敢给自己搞出二重身什么的……”

    “不是二重身。”白琅又弹指将屏风挡上,“是无数重。”

    沈砚师愕然无语。

    白琅利用镜像分化出无数个自己,这不同于身外化身。因为她现在是本体入镜的,相当于没有一个镜外的“本尊”了。如果这样疯狂分化,将来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自己,抑或全部都是自己。

    这应该就是映镜之权的“鸩”吧。

    强是强得没边了,毒也毒得惊人。

    “你……”沈砚师没法再劝,“现在我们做什么?”

    “现在我们把镜主复活过来,再杀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