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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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季良和穆雅斓是如何运作的, 总之满朝文武,在明璋提出开互市之时,均连连附和, 包括那几名顽固老臣在内。

    于是, 这政令便颁了下去。

    同异族谈判的活计被郎秋平抢了去, 她自称因着炸-药一事, 而被异族深深忌惮,怀疑她是天神的使者, 由她去或许能更容易谈妥此事。

    异族对于开互市一事接受良好,一月后,远征边疆的大军几乎完好无损地凯旋而归。

    明璋早已在宫中设了宴席款待。

    经过将近三月的风吹日晒,郎秋平以往白皙的面庞都染上了麦色,清瘦的身板也健壮了许多。

    总之便是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更加惹人注意。

    黄锦坐在阿姐身旁,时不时便偷眼看看她, 看得两颊通红。

    可宴席上也不容他去找她话,坐了许久他便百无聊赖,溜出大殿。

    明璋同季濯缨坐在一块,两人黏黏糊糊, 时不时明璋还不依不饶叫正君喂她吃东西, 实在是叫大臣们又没眼看又想看。

    只是黏黏糊糊的后果便是,季濯缨筷子一抖,又将衣袍弄脏了。

    这次不担忧有人在殿门外等着算计他,明璋也便放心地叫他去清理。

    反正他身边一直有虎翼派人暗中盯着, 不怕出事。

    季濯缨一出殿门, 刚一抬头,见阴影里站着个人, 吓了一大跳。

    “是谁在那儿”他脾气不算好,此时也有些被吓得生气。

    那人影一步一挪走出来,原来是黄锦。

    “是我。”

    “怎么跑到这里来站着是找不到净房吗?”见是他,季濯缨拍拍胸口,也不算追究了。

    黄锦没进过几次宫,季濯缨只当他是找不到地方,当即便算带他一起去。

    自从上次被下过药,他便不敢再相信宫人了,哪怕他们实际上没什么问题。

    所以便亲自走过去挽住了黄锦的手。

    黄锦却是忙按住他的手,面上满是尴尬之色,“不是,我不是要去净房,就是闷得慌出来透气。”

    季濯缨独自去换衣服也有些孤寂,便问他,“我去换身衣服,一道走走”

    “好。”黄锦点点头,反正他也无事可做。

    两人并肩走在月下,逐渐聊得放开许多。

    “起来,早前你不是还喜欢我家殿下还叫我帮你约人出来!”季濯缨趣地推了推黄锦。

    黄锦急得捂他嘴,“你瞎什么呢!我那是年少不懂事,错把崇拜当喜欢,才没有觊觎太女殿下!”

    见季濯缨比划着乖乖闭嘴,他才将手拿下来,随即有些落寞道:“郎秋平出去三个月,回来只顾着吹牛,跟别人聊她有多厉害,看都没看我一眼……”

    季濯缨了然,看来黄锦并不是出来透气,而是不满郎秋平冷落他,故意跑出来,就等着有人出来找呢!

    “那我把你拽走了,郎大人出来岂不是找不到人”季濯缨笑得促狭。

    黄锦十分失落,低下头:“我都出来一刻钟了,她要发现早发现了。”

    突然手被牵住,黄锦有些迷茫地扭头看着旁边的男子。

    季濯缨温声安抚他:“郎大人对你的感情,大家都看得出来。她今日刚刚回京,便被扯到宴席上来,因为那神奇的炸-药又被朝臣缠着询问,哪能分得出神。”

    “你信不信,一会儿回去时,她定是在殿门口等你”

    黄锦拿脚尖点着路上的鹅卵石,声音闷闷的,“谁稀罕她出来等,我不理她了!”

    季濯缨仿佛在看个不懂事的孩子,笑得十分欢快,毫不走心地应付他,“好好好,不理她不理她。”

    话间早已到了地方,季濯缨换过衣服,两人便又出来,往宴乐殿而去。

    “阿、阿缨,”黄锦有些不自在地亲密喊着身旁的人,“咱们算闺中密友吧?”

    “那当然,我也只你这一个朋友!”季濯缨轻松地笑着。

    他自便富盛名,接近他的同龄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目的,他觉得没意思,便干脆不出门,一个人呆着。

    之前黄锦约了他,却是为了明璋,他本也不太开心,只是后来发现黄锦实在是个单纯又直爽的人,也却是对明璋没什么龌龊心思,他也才起了结交之心。

    黄锦磕磕绊绊地开口,脸红到耳根,在皎洁月光下十分显眼,“那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季濯缨十分感兴趣。

    “就是,就是……做那种事,疼吗?”他嗫嗫嚅嚅,越声音越低。

    季濯缨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什么事,也闹了个大红脸。

    “你一个黄花公子,问这些做、做什么”季濯缨面上也不太自然。

    “我就是看话本子上,男子若是年纪就做那种事,会很疼……可郎秋平她,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季濯缨忙制止住他,表示自己不想知道得太细节。

    但是看着黄锦那十分天真而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他还是强忍着羞意,低声开口:“若她愿意让你掌控节奏,其实也不太疼。”

    “啊、那我、然后同她商量一下……”黄锦抠着手指,很明显已经开始考虑此事。

    季濯缨想了想,戳了他一下,“我那里有个册子,到时候给你看看,是宫中的男官给的。”

    黄锦家中只有个姐姐,粗枝大叶的,也想不到教他这些,也没办法教,他若毫无准备嫁了出去,一不心受了伤还真不好办。

    索性那册子自己早已熟记于心……季濯缨脸红了一下,干脆便给了他看。

    黄锦目瞪口呆,“这些还有册子看那我改日找你拿!”

    两人嘀嘀咕咕,着些男子间的体己话,季濯缨将自己嫁人以来涨的知识,分毫不少地都教给了自己的闺中密友。

    黄锦在一旁不住点头,努力吸收这些东西。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回宴乐殿。

    “阿锦!”

    两人同时看过去,果然是郎秋平站在那里,她皮肤不再同以前一般惨白,在月色之下,只一口白牙晃人眼。

    晃得黄锦没注意到季濯缨何时把他丢给郎秋平,自己跑回去找妻主。

    “你在这干嘛?”黄锦撅着嘴,语气不大好。

    “我在这等你呐。一扭头夫郎不见了,可给我吓坏了!”郎秋平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上前要牵他的手。

    黄锦忙躲开她,酸溜溜开口:“我还以为郎大人只顾着吹牛屁,早把我忘了。”

    郎秋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回来一直没能同他几句话,惹了他生气。

    忙态度良好地微微弯腰对上黄锦的眼睛,她讨好地笑着:“同僚们拉着问个没完,我只想尽快应付完来找你,没想到还是动作不够快。”

    “原谅我好不好?以后不敢了!”

    “你还想有以后!”黄锦气鼓鼓地无理取闹。

    然而郎秋平十分包容他,“好好好,绝对不会有下次,我发誓以后有阿锦在的场合,必须先同阿锦交代清楚再去同别人话!”

    阿锦比她这么多,还是个孩子,怎么能不宠着。

    她就喜欢他这娇纵的模样!

    黄锦这才哼哼唧唧把手塞进她手里,轻轻靠近她,将头靠上她的肩膀,低低道:“我好想你。”

    郎秋平将他紧紧搂住,“我也好想你。北疆立春迟,冻得睡不着的深夜我在想你;异族常食用的炙肉味道十分不错,吃第一口我便想到你;有男子被异族掳去,过得辛苦,我看见他们,也在想你。”

    “阿锦,离开你的时时刻刻,我都在想你。”

    她的甜言蜜语太过真实,黄锦有些害羞地将脸埋进她肩头。

    “郎秋平,我时候是不是见过你呀,在十月初二那天”

    郎秋平突然身子一僵,扶着怀里人的肩,怔怔看着他,双眼中满是惊喜,“你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

    锦秋cp的初遇终于肝出来了!

    黄锦七岁那年,正是黄泽刚刚升了骠骑的日子。

    那时黄泽拼了命地立功,几乎每日都在执行任务,全国各地地跑。

    黄锦有时想要跟着便跟着,碰巧十月初二立冬那日,他嫌冷,便留在了京中。

    那日下了当年第一场雪。

    每年的第一场雪总是落地即化,是以盼了一年想着堆雪人的黄锦,气哭了。

    他从便极能哭,嚎啕大哭跟默默哽咽无缝衔接,哭他一整天没什么问题。

    是以那日府中下人为了哄他,无所不用其极,都没用。

    最后是一个婢子试探着,带他出府,去街上买糖炒栗子,他才止住眼泪。

    糖炒栗子又甜又糯,他最喜欢吃了。

    只是,买了栗子回来的路上,路过一个巷口,他看见里面伏着一坨人。

    那人侧卧着蜷缩在地上,无声无息,就像是死了。

    他跟随黄泽征战,却最见不得死人,平日里见个猫猫狗狗没了,都要大哭一场。

    此时见了这人,便忍不住上前看看。

    仔细看了下,那人却是没死,只是睁着眼蜷着,死气沉沉。

    年纪尚的黄锦,未细看那人衣着,是以并未看出她其实不缺钱,还以为这人没吃没穿快冻死了。

    心疼地捏着手里的糖炒栗子,最后还是决定给更需要的人,自己再去买一袋就是。

    他把栗子塞进那人怀里,又解下身上的狐皮披风,盖在那人身上。

    “你去找个避风的角落再躺吧,不然会被冻死的。”

    他又放下自己的荷包,贴心地吩咐那人去找个客栈住,这才离开。

    黄锦平日里常常帮助些猫猫狗狗,今日帮了个人,他也不放在心上,很快便忘了,只心心念念着买栗子。

    再买了栗子返回来的时候,巷口已不见那人踪影,他便也没再牵挂此事。

    *

    郎秋平父母双亡,独自一人掌着一府,因着年幼,奴才也不敬她,京中其他贵女也常常欺辱她。

    她自便知,自己一家不受女皇待见,若想好好活着,只能装孙子。

    可装久了真的好累。

    她早慧,遭了欺辱便更加难受。那些伎俩十分粗糙,她轻易便可反击,但她不能。

    那日立冬,十月初二,她又一次被贵女们约出来好一番戏弄,终于忍不住了。

    她才十三岁,为什么要负担这么多?

    被灌得醉醺醺的她倒在巷口,便不想起来了。

    干脆冻死算了,去地下一家人团聚,不再受这些鸟气,也不必再这么辛苦。

    只待被冻死,她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石板缝。

    不久后,却有一双棉靴停在她面前。

    随即,怀里被塞了一包热乎乎的栗子,身上也被盖上披风。

    “你去找个避风的角落再躺吧,不然会被冻死的。”

    那棉靴离开,她却突然不想死了。

    一个在黑暗中前行的人,一旦见过光明,她便难以再放手。

    她从地上爬起来,一路悄悄跟着,看明白了那身影进了将军府。

    她不是个好人,她聪明却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束光,她要牢牢握在手中,永不放开。

    终于,那日她寻到机会,在宫门口遇到那落单的一束光。

    她上前去,摆出自己对着镜子练出来的,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公子,在这里看谁呢?”

    那公子扭过头来,于是一束光照入她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