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我只是一块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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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鸢懒得计较这些事,本来这几日去府衙办事,已经够累的了,根本不想应付这些琐碎的事,听米豆王氏王夫人与陈牧月一道来了,她拖着困倦的身子,满脸不悦地走出屋外。

    她站在屋檐积雪的廊下,不肯再往前挪动一步了,打了一个哈欠,再冷眼看了一下王氏与陈牧月,扫一眼跪在雪地里的钱姨娘。

    她脸上挤一丝冷冷的笑,悠悠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氏走上前来,道:“郡王妃,这贱婢脚不干净,顺走了郡王府的东西,郡王妃你可不能就这么轻饶了她!”

    她今日穿了一件羊绒大氅,年纪长了,越发怕冷,里外三层也不知道包裹了多少,走起路来像是一个球似的,站在雪地里,喘着气,看起来身体很虚弱的样子。

    看王氏如此,泠鸢也没打算让王氏坐下来。

    泠鸢半眯着杏眸,似乎没睡醒,打了一个哈欠,拖着悠长的调子,不紧不慢道:“老太君了,快要到年节了,不得闹事,家和万事兴嘛,况且,她既都已经归还了,又没缺什么少什么的,我郡王府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这事就这么作罢了吧。”

    赵府的人在郡王府里偷了东西,做了人在先,但郡王府饶了人,泠鸢做了宽容大度的君子在后,两府之间高下立判。

    而王氏与陈牧月本本想把事情闹大,好好惩罚钱姨娘,也好显得赵府不偏私,可泠鸢现在这话,好像不愿意让她们做这个不偏私的好人,就要赵府做人。

    “虽郡王妃要作罢,但我赵府可容不得这样的人,必得严惩了才算完了!”

    陈牧月在一旁高声嚷着,一边,一边就扬起来,大氅大袖,一举起来就像是一阵大风似的,那巴掌眼看着就要往钱姨娘脸上扇去。

    在郡王府惩罚人?当她郡王府是衙门刑场啊?动的陈牧月,但在郡王府动,就成了泠鸢不依不挠,非得让陈牧月当场教训钱姨娘。

    泠鸢才不要担这个名,淡淡睨了一眼陈牧月,轻声喝止道:“住。”

    此时,米豆命几个厮搬来了一张躺椅,置于廊下,只一把躺椅,没有多余的,王氏再怎么眼巴巴望着,还是没能坐下来。

    若郡王妃还把她这个嫂子放在眼里,她就应该早早给她备一把长椅凳子之类的,可王氏瞧着,泠鸢不是很把她放在眼里。

    米豆扶着泠鸢坐在躺椅上,道:“郡王妃,站着累,坐下来歇一歇吧。”

    泠鸢顺势被坐下了,懒懒地歪靠着躺椅,道:“去屋里把那块驼绒毯拿来,给我盖上。”米豆听吩咐,从屋内找来一块绒毯,给她严严实实盖上,侍立在侧。

    “你要惩罚她,是你们的事,你们关起门来要打要踹的,要杀要剐的,都随你们的便,只是别来我跟前,碍着我赏雪的眼。”

    泠鸢缓缓抬起头,盯着屋檐上那块重重的积雪,语气十分懒怠,漫不经心般,道:“且钱姨娘顺走东西,也不全是因为她贪心作祟,她顺走了值钱的,还顺走了一些药渣子”

    她缓缓拖着长调,到此处,故意停了停,抬眼看了一些陈牧月,发现她眼底闪过一丝的惊慌,转瞬即逝。

    泠鸢再看向那屋檐上的积雪,道:“她顺走药渣子,是为了查看雁妹妹用了什么药,也是一片慈母之心,我感念于此,想着便不罚她了。”

    脑袋往后一靠,舒舒服服阖上双眸,双枕在后脑勺,道:“所以,这事就这么作罢,我不再追究,你们也不要再惩罚她。”

    钱姨娘听得这话,感激不尽,跪在雪地上连连给泠鸢磕头,道:“郡王妃万福!”

    泠鸢躺在躺椅上,瞥了那钱姨娘一眼,道:“磕什么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钱姨娘慌慌忙忙,赶紧道:“郡王妃恕罪!郡王妃树恕罪!”

    “既然郡王妃如此体谅,我们也不好再惩罚你。”

    王氏与陈牧月两人着,都狠狠瞪了一眼那钱姨娘,正要躬身告退,不再纠缠于此事。

    “诶,别急着走啊!”

    此时,歪靠在躺椅上的泠鸢缓缓睁开眼睛,冲王氏与陈牧月两人勾勾,道:“你们往前跨一步。”

    “嗯?”

    王氏与陈牧月面面相觑,都不知泠鸢到底要做什么。

    泠鸢抬眼瞥了一眼屋檐上快要滑落的积雪,再看向两人,朝着她们勾勾,道:“你们往前跨一步。”

    “郡王妃”

    虽然不知她要做什么,但看泠鸢不像是在开玩笑,两人低下头,盯着脚下厚厚积雪,心翼翼往前跨了半步,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个泠鸢到底是要做什么?

    泠鸢唇角扯了扯,悄悄抬眼又瞥了一眼屋檐上的重雪,摇摇头,道:“再往前跨一步。”

    王氏与陈牧月两人便往前垮了一大步。

    泠鸢摇摇头,又开口道:“退半步。”

    两人再退半步,眼神里对泠鸢的怨气持续上升,泠鸢当着郡王府下人们的面,把两人当做下人一般的戏耍,要退就退,要进就进的,这是在羞辱她们。

    两人压在心底的这一股怨气一直在积攒着,不敢爆发,憋红了眼。

    泠鸢半眯着眼,葱玉般的指敲打着躺椅扶,有一下没一下的,心里数着拍子,晾着两人站在屋檐下等着,而她在等着屋檐上那块积雪缓缓滑落下来。

    先是滴了几滴融雪水,落在两人肩上,两人穿得厚实,没有察觉到,再然后,整块积雪从屋檐上直接滑落下来,猝不及防之下,两人被一大块积雪砸得满身都是雪。

    一身都是狼狈。

    脸上、头发上,耳朵上,颈脖里,后颈处,都挂着雪块,雪块砸到头上,疼得很,落入后颈,冷得人直跳起来嚷嚷,毫无仪态可言。

    王氏与陈牧月两人如此狼狈,而泠鸢,正双眸微阖,歪在躺椅上,装作不知道,没看见一般,闭目养神,还扯了扯身上的绒毯,静静入梦了似的,露出怡然自得的神情。

    对王氏与陈牧月被积雪砸中的事情,当做没发生似的,也没听到两人受到惊吓时的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