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雁迟迟不见那僧人的影，她中揪着那块方巾，看见远处有几个沙弥，平常很害怕与人话的她，终于鼓足勇气，走到那几个玩雪的沙弥跟前，很声地道：“不知可否见到未然高僧？”

    未然这个法号，是泠鸢此前告诉她的，她一直都记着，她第一次把这个法号出口，竟然有些心颤。

    那几个沙弥停下来，问道：“谁呀？”

    另一个沙弥看赵静雁好像很紧张，他道：“这里虽是佛门清净之地，但施主还是可以大点声，没事的，不会惊扰到佛祖的。”

    赵静雁看着这几个沙弥，抬高了声，问道：“未然高僧。”

    “未然师叔啊？”里团着雪球的沙弥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指着河水，笑道：“未然师叔在河水那边的竹院里呢，你过了这一条河水，去那边打探打探。”

    赵静雁向远处眺望，踮起脚尖，却只看见雾蒙蒙的，没见着什么竹院子。

    沙弥笑道：“这位施主，要想到未然师叔所在的竹院子，就得经过一竹桥，竹桥下是河水，这河水虽窄，现在冬日水也浅，但冰冷刺骨，结了冰却只薄薄一层，并不厚，若要去，要么蹚过河水，要么走过竹桥，走到河水那边，就能清楚的看到竹院子了。”

    “这样啊？”

    赵静雁谢过那个沙弥，根本没有考虑其他的，也没有想到这个沙弥兴许是诓骗她的，她即使到了河水那边，也见不着什么竹院子。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径直往那沙弥所的地方去。

    泠鸢立马起身，要拦住赵静雁，回去请住持帮忙，把那位难见到的未然僧人给请出来。

    白越一把拉过她，道：“她愿意去，你就让她去。”

    她道：“前面危险。”

    白越道：“你要是直接让住持去请那僧人来来，再让那僧人与赵家三姐见面，那赵家三姐脸面往哪里搁，你脸皮厚，她一个姑娘家，脸皮薄着呢，她就是不想让韩老太君知道，她对一个僧人有意。”

    泠鸢看他了这么一番话，点点头，道：“她要是真的有危险，你去救她。”

    “我”

    泠鸢蹙眉，道：“要不然你跟来有什么用？”

    白越觉得太冷了，本不想继续跟着了，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在赵静雁后面了。

    赵静雁往前走，果然看到一个竹桥，快步走到那竹桥前面，脱下身上那件厚实的斗篷，挂在一树枝之上，挽起袖子，提了提裙边。

    风吹过她的颈脖，还有脚踝，她看着那竹桥，双腿发颤。

    怪不得那沙弥竹桥危险，这竹桥居然是用竹篾编织而成的，仅有的几根破竹子撑着大概框架。

    竹桥在风中摇摇晃晃，飘飘荡荡，人走上去，竹桥就吱呀吱呀，大力晃动，要把人摔入河水之中。

    赵静雁走了没几步，就当场摔下了刺骨的河水之中，河水上飘着冰块，泠鸢正揪着心呢，却只见赵静雁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直接从河水中站了起来，河水正好到她腰身的位置，能够蹚过去。

    好像只是摔在了地上一般，赵静雁没有喊疼，那张原本就苍白无血色的脸，有些泛青了，青白色。

    她心中，有别的东西在支撑着她。

    或许走过这薄冰漂浮的河水后，她什么都没看见，即使有竹院子，也未必有人住，即使有人住，也未必是未然，即使是未然住在那竹院子里，他也未必肯出来见她。

    但她没有多想。

    有些事，不需要想得太多，容易阻碍她前进的步子。

    河水不算宽，她最后拖着一身病躯，艰难地蹚了过去，见到了在雾中的竹院子，她快跑过去，脸上泛着红，气喘吁吁。

    最后她站在竹院子的门口前，深吸一口气，敲了那竹院子的门。

    泠鸢与白越也脱下身上大氅，抱在怀里，悄悄蹚过河水，冷得脚都没知觉了。

    白越原先还不想让泠鸢过去的，怕她生病了，赵长离日后找他算账。

    但泠鸢他哪里拦得住。

    赵静雁只敲了两下门，便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正是那位叫做未然的僧人。

    他里托着一个黑木钵，上仍旧拿着一简单的竹苇禅杖对赵静雁行了行礼，看来者赵静雁浑身湿哒哒的，知道她是蹚过河水而来，所以不觉得奇怪。

    他问道：“施主所为何来？”

    “我来我来”

    赵静雁里揪着方巾，又是冷，又是怕，心里剧烈颤抖着，抬眼看着眼前的人，眼角猛地滚下泪来，根本收不住。

    他的声音如此好听，他周身的气质，温润又慈悲，看起来，根本不可能伤害任何人，更不可能伤害她。

    赵静雁原本紧张又颤抖的心，见到他那张带着悲悯众生的淡淡笑意后，不禁缓和许多，蹚过河水的冷水抛诸脑后，将中的那块方巾双递给他。

    赵静雁声音颤抖道：“我是来还你方巾的。”

    那僧人低下头，看了一眼她上的方巾，抬眼看她，笑道：“施主何须如此多礼？这方巾既已经给了施主，那便是施主的了，贫僧再要回来，有些不妥。”

    “我我我是来看你的。”

    赵静雁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就这么脱口而出这句话，脸色霎时间全红了，这是她生病以来，脸上血色最多的一次。

    见到这僧人的那一刻，仅仅与他简简单单几句话，她身上的病好像好了大半，全身上下都轻松了很多，也没有以往的心口闷，浑身松快很多。

    就好像长时间溺水的人，终于露出了水面，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般，她拼命地抓住会，呼吸着难得的空气。

    “施主既是来看贫僧的，那便看吧，贫僧就在这里。”

    那僧人不因为她这句冒失的话而生气，看了一眼赵静雁身上的湿透了的衣裳，道：“不过，施主衣裳湿了，还是早些回去换了才是，否则容易感染风寒。”

    赵静雁双抱在胸前，哆嗦两下，不肯走，仰着脸，盯着那僧人看，道：“我再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