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高三的暑假对于大多数经历了苦读的学生来, 都是肆意放纵的青春好时光。
例外也有,如终于考上了D市理工的王艳,为了能凑够第一学期的学费。她连续兼职了三份工, 早上凌四点钟骑自行车送报纸, 八点钟酒店当清洁服务生,晚上六点到十一点酒店餐厅端盘子。送报纸的工作无休, 酒店的工作单周休息一天,包了食宿三餐, 让她免了唯一一部分花销。
周日, 送完报纸轮休的王艳拐进了黑网吧。熟练地校内网搜江月, 出乎意料的更新了很多东西。
最近的一条是同学聚会的合照,照片上过去的初中同学扮光鲜、背对大海摆着各色POSS笑的灿烂。
往下翻,是江月在同学聚会上亲吻女孩子的照片。
底下的首评是——余盈樽;领个图。
江月回复余盈樽;我爱你。
王艳觉得自己工作的太拼命, 没休息好,她眼前有点模糊,硬撑着往下拉。
2008年6月10日,有主, @余盈樽。
2008年6月7日,高考加油。
王艳从黑网吧出来的时候,仰头直面了一下太阳, 炙的眼睛生疼。她垂了头,刘海长到了盖眼,孤魂野鬼一般的在街道上游荡,路人纷纷避开了她。
第一次见到江月是王艳刚上初中那会, 男孩子好看的耀眼,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不敢直视。
家境贫穷、父亲重男轻女,她过得很不好,青春期时候的女孩子卑微而敏感,融不进班里任何团体,甚至除了被点名回答问题以外,很少开口话。同桌总是换崭新的文具用品,自动铅笔、好看的橡皮,旧的就随意仍在桌洞里弃之不理,像是在跟自己显摆一样。
终于有一天,她在同桌走后,把手伸进了桌洞。第一次偷东西的时候她还战战兢兢的担心了很久,害怕被同桌发现,但同桌像是并没有发现少了东西,一切如旧。她在昏暗的房间里,摸着偷来的七成新自动铅笔窃喜,这是她短短十几年人生里从未感受到过的快感,没有付出任何努力跟责骂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不喜欢回家,所以总在同学走光以后还在教室里自习,偷得都是东西从来不在学校使用,引不起任何注意,就算有也没人有证据能抓到她。
可是常在路边走,怎么可能不湿鞋?
那天人走光了,她刚把手伸进同桌的桌洞,就被回来拿东西的同桌撞了个正着。同桌气势汹汹的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手里还握着同桌的橡皮,同桌怒气冲冲的冲她喊;“你还没完没了是不是?真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偷东西啊,我怀疑你很久了,今天终于抓个正着,走你跟我去找老师。”
同桌握得很紧,她又瘦又挣脱不开,羞耻感涌上心头。
就在此刻,空旷的教室里有清脆的男声响起,宛若天籁;“发生什么事了吗?”
觅声望去,少年的江月抱着篮球站在教室门口,那一刻,王艳仿佛看见了神明,开始了后来长达十数年的暗恋。
同桌迅速放开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拍了拍,笑着回江月;“没什么事啊,我忘了拿东西回来取,你球去了?”
江月点头,走到座位上把篮球滚进了凳子地下。
“那一起出校门吧。”同桌恶狠狠的望了自己一眼,转头对着江月笑的甜美。
少年没有拒绝,跟同桌一起离开了教室。
王艳被同桌用力抓过的手肘还泛着红,她呆站在原地,有泪水顺着黢黑的脸低落到水泥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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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开学报道第一天,余父开车送女儿去学校,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已经买的七七八八。还没到学校,就看见女儿拿了手机电话,并不避讳自己,语气欢快;“那个,我快到学校了,我爸爸送的我,你过来接我…嗯,好的,车牌号是XXXX,那一会见。”
停车后,坐在副驾的余盈樽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冲着父亲撒娇;“爸爸,我谈恋爱了,您应该见过他,以前给我补课的老师,有一次送我回家在楼下遇见您那个。我们在这等两分钟,他过来一起帮忙拿东西,一会我们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余盈樽吃准了父亲向来纵容自己,不会拒绝,余父也的确没有拒绝,摇下车窗,点了根烟陪女儿等男朋友。
三天前。
余盈樽在江月家抱着兔子玩,江月在一旁念着开学必备品杂物清单,从巨大的购物袋里一件一件确认完毕。
踱步到沙发前,伸手把姑娘揽进怀里,宠溺的问;“过几天开学报道,学长陪你去?”
余盈樽摇了摇头;“我爸爸应该会送我的。”
姑娘还不知道自己跟她父亲过照面的事情,江月伸手去摸被她抱在怀里的垂耳兔,假装生气的问;“怎么,不想让我见家长?”
余盈樽按住江月伸过来的手,沉思了片刻,回答道;“也不是,就是我爸爸是个挺严肃的人的,我怕你们气场不和。”
“樽樽。”江月低沉温柔的声线从耳畔传来“所有事情都交给我就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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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父半根烟的功夫,江月就已经出现在车前,先是隔着车窗跟余父问了声好。然后帮余父拉开了车门,继而转到余盈樽那一侧,开了车门,一手挡着车棚防止姑娘碰到头。
江月撑开太阳伞把余盈樽括入阴凉处,同余父解释道; “叔叔好,冒昧扰您了。今天第一天报道,人挺多的。天气炎热,前面的一些需要跑动的流程我来替樽樽办就行了,您跟樽樽可以先去饭店坐会,我办好了前续流程去找你们,下午搬东西到寝室就可以了。”
青年人做事周全、滴水不漏,余父全都看在眼里,严肃惯了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启口还是难改的官腔“那就全交给你了。”
江月点头,问余盈樽拿了需要的证件。
饭店内,余盈樽为父亲斟了茶,今天父亲开了车,不能喝酒。
暗中观察了一阵的余盈樽敢肯定,父亲先前就知道自己跟江月交往的事情,这是从刚刚两人的交流里得出的结论,她犹豫了一下,假装疑惑的问父亲;“爸爸,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吗?”
“你所有的选择,爸爸都支持你,而且你选的没错。”余父胸有成竹的回答女儿。
纵横官场数十年,早年靠刑侦审讯起家的他,看人十成十的准。当年第一次在楼下看见江月送女儿回家的时候,他就从江月看女儿的眼神里看出了宠溺,到今天,江月眼神里的爱意快要满的溢出。
言语跟行为都可以伪装,只有眼神里的爱意无处隐匿。
父亲肯定的太彻底,余盈樽微愣,回过神来乖巧的;“谢谢爸爸,谢谢这些年来,我的任何决定都能得到支持。”
余父被女儿这句感谢戳了内心柔软的一块腹地,赶紧喝了口茶掩饰自己,难得的跟女儿扯起了家常。
一个多时后,江月才办完了手续,拿着寝室钥匙到了饭店。
九月的D市烈日炎炎,江月走的又急,汗水湿了刘海黏在脸颊,胸前的衬衫也湿了一片。
余盈樽赶忙掏了纸巾递过去,在父亲面前不好亲自上手给他擦,只能委屈江月自己动手了。
饭桌上除了余父例行查户口的问话略微压抑以外,剩下的都是时政跟经济发展这些问题的讨论上,江月对答如流,二人有来有往,话到投机时还以茶代酒干个杯。
余父显然对江月的家境也十分满意,饭后还留了一句;“有空登门拜访贵府。”
余盈樽全程连筷子都没申远,江月跟父亲轮着给自己夹了一整个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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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市理工的寝室分配也极为人性化,为了避免因南北方地域差异,生活习惯不同而产生的问题,以地区划分寝室。
这种划分方式也是促成了为什么江月、跟康亦正好能一个寝室的原因。
四人寝,已经有两个室友先到了。
都是D市的。
沈烟烟跟余盈樽同专业,也是通信工程,跟余盈樽一样高都是长发,身材也差不多,两人一见如故,约定以后一起买衣服。
安凝是软件工程专业的,比余盈樽跟沈烟烟大了一岁,大大咧咧的表示大家能分到一个寝室就是缘分,先报个生日排行,等最后一个人来了再加进来。
江月跟余父一起搬东西送余盈樽到的寝室,余父下午还有公事,交代了几句跟另外两个女孩子了个招呼就提前走了,江月留下帮余盈樽收拾东西。
刚刚介于余盈樽父亲的气场,两个室友不敢多问,余父一走就叽叽喳喳的扯着余盈樽问;“你男朋友真帅,怎么追到的啊?”
余盈樽还没来得及回,正在床上给自家姑娘铺床垫的江月先发了声;“我追的樽樽,以后还要请你们多照顾我女朋友一点了,她蠢。”
“你才蠢。”余盈樽对着上面喊。
“嗯,我蠢。”江月的语气带了无限的宠溺。
沈烟烟跟安凝不住的发出“啧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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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行走出大学校门口,门口有发传单的女人,余行没接,被发传单的女人抬头瞪了一眼。
回到车里发动汽车,刚刚那个女人的眼神仍印在余行脑海里,虽然只有一瞥,但那种穷凶极恶的眼神余行不会看错。